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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節|保護 ...

  •   第二十四節|保護

      閃光燈像暴雨,他擋在我前面。

      「別怕,這次換我演真。」

      那句話短,卻震得心都亂。

      品牌活動臨時改場地,從酒店三樓宴會廳換到一樓挑高大廳。

      主辦方說是「更利於導流」,實際上就是把紅毯拉得更長,媒體更近,問題更難躲。

      背景牆一字排開,LOGO把牆面貼滿,像一面面光滑的盾。

      工作人員在地毯上貼對位貼,紅與白交錯,看起來像一首被人用螢光筆反覆標註過的譜。

      我到場時,場外已經有人群。

      手機像一口小鍋,從車門打開那刻開始就一直滾——公關群、公司群、粉絲後援會全在閃。

      林悅把流程單塞到我手裡:「記住,先走照片牆、再到媒體區、最後是圓桌訪問。個人問題四字——不答。」

      我點頭,把圍巾在脖子上又繞了一圈。

      她盯了我一秒:「笑可以,但不要過。」

      我「好」。

      另一側,秦洛帶著岐曜走來。

      他穿黑西裝,領口沒有多餘裝飾,肩線乾淨,步伐穩。左肩裡的固定貼布被襯衫遮得很好,只有我知道那裡還在隱隱作痛。

      林致在後頭抱著資料夾,眼神在場內來回掃,像一個安靜的雷達。

      「路線再過一次。」秦洛簡短交代,指尖在空中畫出三個點,「A點——照片牆;B點——聯訪;C點——圓桌。」

      她目光掃過我們:「只談作品。其餘,讓我來擋。」

      我和他同時點頭。

      燈忽地亮到最強,一層熱浪從腳底往上走。

      主持人聲音高昂:「歡迎《長夜城》雙主角!」

      我們踏上紅毯,耳邊是一片密集的快門聲。那聲音像冰雹,狠狠地砸在光上,碎成白色的屑。

      我站到第一個對位貼上,擺正身體、側臉、收下巴——這些年練下來的肌肉記憶讓我像一台被上滿發條的儀器。

      他在我側後一步的位置,身形穩得像立在光裡的坐標。

      主持人喊:「看左邊——」「中間——」「右邊——」

      我們照做。

      就在「中間」那一組,我的餘光瞥到他指尖微收:肩口一定又開始發緊了。

      走到媒體區時,第一個問題就繞著照片來。

      「最近兩位話題很熱,大家都很關心私下相處——」

      秦洛在側邊抬了抬手,主持人順勢把題目往作品引:「聊聊兩位對角色的理解?」

      我們配合地回答。

      第二家、第三家相繼進場,提問像被切過的麵包,每一片都差不多,但每一刀都鋒利。

      到了第四家,一個女記者語速很快:「那張在公寓的照片,網友說你們眼神不像同事,請問——」

      旁邊有人「咳」了一聲示意,她像沒聽見,話越說越快,「你們當時在做什麼?貼藥?熬薑茶?還是——」她故意把結尾留空。

      空白是最容易被別人拿來填東西的地方。

      我吸了一口氣,剛要開口,便看到她身前的話筒朝我推來。

      下一秒,那支話筒被擋住。

      不是被推回去,而是被一隻手穩穩壓住——那是他的手。

      他向前一步,大半個身體擋在我和記者之間。

      他沒有看記者,只目視前方,語氣平穩:「作品相關,謝謝。」

      四個字,冷靜,乾淨,像把一扇門輕輕關上。

      記者怔了一下,馬上又笑:「那就作品。光與影的關係,有沒有帶到戲外?」
      她把戲外咬得特別重。

      我看見他的指節在話筒上微微發白——那是疼,但也是在克制自己不把東西直接折斷的力道。

      他沒有接。

      他把手收回,向我側身一寸,像在說:你來。

      「我今天嗓子不好。」我對著話筒笑了一下,「就不多說了。關於光與影,在劇裡看。」
      主持人反應很快:「下一題回到角色弧線……」

      場面被帶過去,但我知道,網路上已經有人把他擋話筒的那個瞬間截圖、放大、循環。

      圓桌訪問更密,桌上擺了三支麥,兩支攝影機架在正側位。

      主持人的提詞卡有一欄用紅筆重畫:「禁止使用緋聞’實錘等字眼」。

      前半段仍舊順暢,我說原聲帶的主旋律、他談雪地戲的身體線。

      直到最後一個自由提問——一個男記者笑著舉手:「現場一個小互動吧。請兩位互相說一句想對對方說,但在鏡頭前沒講過的話?」

      這就是所謂「互動良性帶節奏」。

      我和他不約而同沉默了一秒。

      主持人笑:「不會很難吧?」

      我看向他——那是我這天第一次正面看他超過一秒。

      他也看著我。

      大廳的噪音在那一瞬像被抽掉,只剩掛鐘走秒的聲音。

      「我先。」我說。

      我看著他,故意把語速放得很慢:「別逞強。」

      主持人笑起來,說這句太像我們的日常。

      他也笑,但眼神很黑,像把一口很燙的水吞下去。

      輪到他。

      他視線落在我眼睛裡,一字一字:「別怕。」

      主持人愣了下,笑著打圓場:「兩位彼此提醒,好專業呀——」

      快門又是一陣連發。

      我低下頭,手在桌下微微握緊。別怕,兩個字從耳朵鑽進胸腔,撞了一下。

      訪問結束,安保把我們帶往側廊。

      紅毯之後的世界總是窄的,冷風從安全門的縫裡往裡鑽。

      有人在走廊盡頭喊:「這邊請,車在外場。」

      迎面又是一群攝影和自媒體,有人高舉手機,有人用手肘撐開縫。

      問題像水一樣往高處湧:「兩位真的——」「薑茶是不是——」「住一起嗎——」

      光炮在那一剎那全開。

      亮得人睜不開眼。

      護欄被擠歪,話筒與手機一路推到我臉前,隔著一層薄薄的空氣,像要把我往後逼。

      我能感覺到背後的牆,再退一步就撞上。

      他比我早半秒察覺。

      他的身體突然往前一移,直接頂住那股人潮和光。

      我只看見一截黑色西裝的肩線,穩穩地擋在前面。

      快門聲更密了,像雨勢忽然加大。

      他沒有喊,也沒有推人,只是把身體立成一道乾淨的牆。

      我在他肩後,聽見他壓得極低的一句話——「別怕,這次換我演真。」

      那句話短,像一個幾乎要被風刮走的音符。

      可它落在我耳朵裡時,所有聲音一齊退開,只剩心跳。

      我甚至來不及看他的表情——安保已經頂上來,把人群往外推,秦洛冷聲:「讓一下,不要擠!」

      林悅抓住我的手腕,往車道方向領:「走這邊。」

      我們被迅速帶離人群,從側門出去。

      外頭冷風直吹,裙擺與西裝角被風拽起。

      車門被拉開,他先把我送進去,自己卻沒有上車。

      他站在車旁,盯著場內那道被擠歪的護欄,像還在計算剛才的每一個距離。
      秦洛走到他身邊:「你肩口怎麼了?」

      他低頭一看,西裝肩縫處多一條不明顯的折痕。

      他漫不經心:「沒事,衣服。」

      我隔著車窗看了他一眼,知道不是衣服,是剛才那一下頂住人群時,舊傷又牽了一寸。

      回到公寓已經十點過。

      大廳裡暖氣開得大,人聲嘈雜,劇組的人陸續回來。

      有外賣小哥站在門口核對訂單,還有兩個燈光組在搬機材。

      林悅交代我:「先上樓,別在大廳停太久。」

      我剛要點頭,後領忽然被什麼輕輕一搭——一件黑色外套。

      他從我身後把外套搭到我肩上,只三秒,又拿走。

      那動作乾淨俐落,像只是在替人臨時擋一檔風。

      遠處有群演路過,鏡頭對著這邊一掃,看到的也只會是「同事情理」。

      林致從電梯口探出頭,做了個「上樓」的手勢。

      我們一起進了電梯。

      門合上,世界一下安靜。

      他靠在角落,呼吸仍稍快。

      我側過身,看著他左肩那條很淺的折痕,終於還是開口:「疼嗎?」

      他「嗯」了一聲,像不想讓聲音聽起來太真,「可以。」

      電梯到樓層,他先一步走出來。

      走廊裡的燈比大廳暗一級,地毯把腳步吃得極輕。

      到了轉角沒人的地方,他停下,回頭看我。

      我們誰都沒說話。

      沉默裡,我突然想到他在光底下擋住那些聲音的樣子——那不是角色,不是安全線內的走位,是人。

      我清了清嗓:「今天,謝謝。」

      他沒有說「不用」,也沒有說「工作」。

      他只看了我一眼,聲音很輕:「你剛才手在抖。」

      「……被光晃的。」

      「下次我擋。」他語氣平得像一個最普通的承諾,卻讓我的心跳亂了一下。

      林悅從遠處走來,打破沉默:「今晚都別出門。公司會把素材拉回審,明早再議。」

      她走近時,視線有意無意掠過他的肩口,又掠過我的圍巾,沒有多問,只說:「都去睡。」

      他嗯了一聲,轉身離開。

      回到房間,我把燈只開了一盞。

      手機瘋了一樣在震,熱搜上多了新的tag:【他把他護在身後】。

      有人截出他擋話筒的那一張,配文:【這才是頂流該有的樣子】;也有人酸:【做戲做全套】。

      我沒有點開評論。
      我只把錄音筆拿出來,按下紅點。

      「……你說換你演真。」我對著空氣說,像在記錄一件會飛走的事。「那我就不怕。」

      我把呼吸走到「吸二、停一、出四」,把心跳從被光砸亂的節奏裡一寸一寸拉回來。

      窗外的雪聲很遠,像從另一場景穿過來的底噪。

      我在本子上寫下今晚的最後一句詞:「暴雨裡有人撐傘,傘上寫著你的名。」

      寫完,我才覺得嗓子真正暖了一點。

      不是薑,不是圍巾,是那句短短的話在胸腔裡慢慢地回響——別怕,這次換我演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第二十四節|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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