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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   从海边回来后的第三天,姜小早发现指甲脱落的地方长出了新肉,粉嫩的,一碰就疼。这疼痛很细微,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伤口的存在。
      就像他和汪无限之间的关系。那个海边的下午像一道微裂纹,看似微不足道,却让某些东西再也回不到从前。
      这天夜班,他重新站回流水线。手指还没完全好,领班安排他做最简单的初检。汪无限经过他工位时,脚步顿了顿。
      "手好了?"
      "差不多了。"
      对话很简短,和往常没什么不同。但姜小早注意到,汪无限的目光在他手上多停留了一秒。
      凌晨休息时,王姐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学生仔,那天玩得开心吗?"
      他点点头,耳朵有些发烫。
      "阿限很少参加这种活动,"王姐压低声音,"这次是为了你才去的。"
      这句话像颗石子投进心里,激起圈圈涟漪。他低头喝着水,假装没听见。
      下工时,照例是汪无限推着自行车送他去公交站。清晨的街道很安静,只有早起的清洁工在扫地。
      "调研报告的钱,"汪无限突然说,"刘教授结了吗?"
      "结了。"
      "多少?"
      他报了个数。汪无限冷哼一声:"他倒是大方。"
      这话里有话,他听出来了:"什么意思?"
      "没什么。"汪无限踢开脚边的石子,"钱收好,别乱花。"
      走到公交站,第一班车还没来。两人站在站牌下,影子在晨光中拉得很长。
      "下周,"汪无限突然说,"厂里要检修设备,夜班暂停。"
      他心里一沉——这意味着又要少一笔收入。
      "白天,"汪无限顿了顿,"我接了个私活,修奶茶店的设备。你要不要来帮忙?"
      他愣住:"我?我不会修机器。"
      "递个工具总会吧。"汪无限看着他,"一天一百五。"
      这个价格很公道,甚至比夜班的工资还高。但他犹豫了——这意味着要占用上课时间。
      "我......要请假。"
      "随你。"汪无限并不勉强。
      公交车来了。上车前,姜小早突然回头:
      "为什么要找我?"
      汪无限单手扶着自行车,晨光在他身后勾勒出金色的轮廓:
      "因为你不会偷懒。"
      这个理由很汪无限,直接,务实,不带任何温情。但他却莫名地感到失落。
      回到出租屋,他对着日历发呆。下周有三门课要小测,如果请假,势必会影响成绩。但想到父亲的药费,他还是下定了决心。
      请假的事,他没告诉汪无限是为了来帮忙才请的假。只说学校没事,可以来。
      私活的地点在一家新开的奶茶店。老板是个年轻人,店里的封口机总是出问题。
      "这机器,"汪无限检查了一下,"感应器老化了。"
      他站在旁边,看着汪无限熟练地拆卸机器。那双沾满油污的手在海边牵过他,此刻却在冰冷的金属间穿梭。
      "扳手。"汪无限伸手。
      他慌忙在工具箱里翻找,递过去一把错的。
      "这个。"汪无限指了另一把,"记住样子。"
      他红着脸接过扳手。这一刻,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和汪无限的距离——
      在那个男人的世界里,他连做个助手都不够格。
      修理持续了一上午。中午,老板叫了外卖。三人坐在店里吃饭,空调开得很足。
      "你们是兄弟?"老板好奇地问。
      "不是。"汪无限头也不抬。
      "朋友?"
      这次汪无限没回答。姜小早低着头,默默扒着饭。
      饭后,老板临时有事出去了。店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空调嗡嗡作响,空气中弥漫着奶茶的甜香。
      "你,"汪无限突然开口,"是不是有事?"
      他心跳骤停:"什么?"
      "从早上开始就心不在焉。"汪无限看着他,"要是为难,现在走还来得及。"
      原来他看出来了。姜小早握紧筷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难道要说自己为了这一百五十块钱,宁可逃课也要来吗?
      "不想说就算了。"汪无限并不逼他。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窗外的阳光很烈,行人匆匆走过。
      "汪无限,"他轻声问,"我们算朋友吗?"
      男人放下筷子,看着他:"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他老实回答,"有时候觉得是,有时候又觉得不是。"
      汪无限喝了口水:"什么是朋友?"
      这个问题把他问住了。
      "在我这里,"汪无限说,"没有朋友不朋友。只有处得来,和处不来。"
      "那我们......"
      "处得来。"汪无限打断他,"这就够了。"
      处得来。这三个字很轻,却像一阵暖风,吹散了他心里的迷雾。
      下午的修理很顺利。结束时,老板爽快地结了账。汪无限抽出两张百元钞递给他:"你的。"
      "说好一百五的。"
      "奖金。"汪无限把钞票塞进他手里,"拿着。"
      回程的公交车上,两人并肩坐着。夕阳西下,整个城市笼罩在金色的余晖里。
      "下周,"汪无限突然说,"还有一家店要修。"
      "我可能要上课......"
      "时间你定。"汪无限看着窗外,"有空就来。"
      这句话给了他足够的尊重和自由。他看着汪无限被夕阳勾勒的侧脸,突然很想碰碰他。
      但他没有。只是悄悄地把手往那边挪了挪,让小指几乎要碰到汪无限的手。
      公交车一个颠簸,他们的手真的碰在了一起。很轻的一下,像蝴蝶掠过水面。
      汪无限没有躲开。
      那一刻,姜小早觉得心里那道微裂纹,好像又扩大了一点。不疼,只是痒痒的,像新生的指甲在生长。
      他知道,有些东西一旦开始,就再也回不去了。就像海边的礁石,一旦出现第一道裂痕,就注定要承受更多海水的侵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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