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8、第 78 章 ...
-
漱玉院内，苏泽兰的笑声渐渐平息，但脸上依旧带着未散的笑意，眼角还残留着笑出的泪花。盛暄虽然还在为那幅“老虎”涂鸦气鼓鼓的，但看着苏泽兰难得如此开怀，心里的那点羞窘也化作了满足。
萧祈昀则重新坐回了矮几旁，慢悠悠地品着茶，仿佛刚才的闹剧只是一段轻松的小插曲。
窗外的天色渐渐染上了橘红，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棂，将三人的身影拉长，在氤氲的水汽中投下温暖的剪影。
就在这时，院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苏衍那高大而带着点压迫感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手里依旧端着那个熟悉的、冒着丝丝热气的药罐。他身后跟着顾凛昭，手里提着一个更大的食盒。
盛暄一看到苏衍，身体下意识地绷紧了一下！下午被轰走的记忆瞬间回笼，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就想从软垫上弹起来，结果动作太急，又牵扯到左臂伤处，疼得他“嘶”地吸了口冷气，动作僵在了半途。
他紧张地看着苏衍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心里直打鼓，生怕苏衍看到他赖在这里，又要开口赶人。
然而，苏衍只是目光锐利地扫了他一眼，眼神在他那下意识护着的左臂上停留了一瞬，眉头习惯性地拧了拧，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径直走到矮几旁，将药罐“咚”地一声放在桌上最稳妥的位置，动作依旧带着点粗鲁，却异常小心。
顾凛昭则温和地笑着，将食盒放在旁边的小几上，动作轻巧地打开盖子，浓郁的饭菜香气瞬间弥漫开来，冲淡了药味。
苏衍的目光扫过矮几上那幅已经完成的墨梅，又瞥了一眼苏泽兰脸上尚未褪尽的笑意和盛暄那副如临大敌的紧张模样，最后落在萧祈昀那副气定神闲喝茶的姿态上。
他抱着胳膊，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声音带着惯常的硬邦邦，却少了几分以往的暴躁，反而多了点……不易察觉的调侃？
“哼！画画就这么好玩？”苏衍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玩了一下午了？药味儿都盖不住你们这儿的……热闹劲儿！”
眼神扫过盛暄和苏泽兰，仿佛在说“你们两个闹腾的”。
盛暄听到苏衍这明显不是斥责、反而带着点“嫌弃”意味的话，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他偷偷松了口气，脸上甚至露出了一点傻笑。
苏衍先生没骂他！还留他在这儿！太好了！
苏泽兰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脸上的红晕更明显了些，不知是因为刚才笑得太厉害，还是因为被师傅点破了“贪玩”。
萧祈昀放下茶杯，对着苏衍微微颔首致意，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和从容的笑意，仿佛没听出苏衍话里的调侃。
苏衍没再理会他们，只是低头看了看药罐口冒出的热气，似乎在确认温度。
这时，顾凛昭已经将食盒里的饭菜一一摆放在小几上，四菜一汤，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他直起身，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目光扫过矮几前的三人，声音温和而清晰地打破了短暂的沉寂：
“好了，药温着，先吃饭吧。”顾凛昭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家长般的温和命令，“玩了一下午，也该饿了。过来吃饭。盛暄，你也一起吧 。”
他一边说，一边自然地招呼。
盛暄听到顾凛昭的话，眼睛瞬间亮了！他立刻从软垫上爬起来，动作麻利，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开心：“好嘞！顾凛昭大哥！”
他一边应着，一边还不忘偷偷瞄了苏衍一眼，见苏衍没反对，胆子更大了些，几步就窜到了小几旁，眼巴巴地看着桌上的饭菜。
苏泽兰也站起身，对着苏衍和顾凛昭微微躬身：“谢谢师傅，谢谢顾凛昭哥。”
他走到小几旁，在顾凛昭拉开的软垫上坐下。
萧祈昀也从容起身，走到小几旁，在苏泽兰身侧的位置优雅落座。
苏衍看着几人围坐过来，又“哼”了一声，但没再说什么。他走到主位坐下，目光扫过桌上的饭菜，最后落在苏泽兰面前那碗还温着的药上。
“先把药喝了。”苏衍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带着命令的口吻，但目光在接触到苏泽兰略显苍白的脸色时，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缓和。
苏泽兰顺从地点点头，端起那碗深褐色的药汁，深吸一口气，然后仰头，一口气喝了下去。
盛暄看着苏泽兰喝药，立刻殷勤地拿起公筷，夹了一块炖得软烂的蹄筋放到苏泽兰碗里：“泽兰，快吃这个！补补！”。
苏泽兰看着碗里的蹄筋，又看看盛暄那副亮晶晶、带着点邀功意味的眼神，嘴角忍不住弯了弯，低声道：“谢谢。”
萧祈昀坐在一旁，动作优雅地替苏泽兰盛了一碗汤，放在他手边，声音温和：“喝点汤，顺顺药味。”
苏泽兰看着手边的汤，又看看碗里的蹄筋，再感受着身边顾凛昭温和的目光和对面苏衍虽然板着脸却默许一切的沉默。
他拿起筷子，夹起那块蹄筋，小口地吃了起来。虽然药味还在口中残留，但饭菜的温热和这难得的、带着点吵闹却无比真实的氛围，仿佛驱散了所有的苦涩。
小几旁，五人围坐。
苏衍沉默地吃着饭，偶尔抬眼扫一下众人；顾凛昭温和地照顾着大家，不时给苏泽兰和盛暄夹菜；盛暄吃得狼吞虎咽，还不忘给苏泽兰夹菜献殷勤；苏泽兰小口吃着，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晕和满足；萧祈昀则动作优雅，偶尔低声和苏泽兰说一两句话。
晚饭过后，漱玉院内弥漫着饭菜的余香和淡淡的药味。
顾凛昭动作利落地收拾着碗筷，将矮几上的残羹冷炙一一归拢进食盒。
他一边收拾，一边状似无意地对安静坐在一旁的萧祈昀说道：“殿下，方才来时，盛将军似乎有事寻您。他去了议事厅，说若是您得空，请过去一趟。”
萧祈昀闻言，放下手中的茶杯，微微颔首：“知道了。”
他站起身，目光温和地扫过苏泽兰和盛暄，最后落在苏泽兰身上，“我去去就回。苏泽兰，你刚喝了药，歇着就好，不必等我。”
苏泽兰点点头：“殿下慢走。”
苏衍也站起身，他瞥了一眼盛暄那依旧不太利索的左臂，又看看苏泽兰，最终只是对顾凛昭道：“走了。”便率先大步朝门口走去。
顾凛昭对苏泽兰和盛暄温和地笑了笑：“你们也早些歇息。”说完，便提着收拾好的食盒，快步跟上了苏衍。
院门被轻轻带上，漱玉院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温泉水汩汩流淌的细微声响，以及窗外渐沉的暮色。
屋内只剩下苏泽兰和盛暄两人。
刚才还带着点热闹的气氛瞬间沉淀下来，空气里弥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妙。
盛暄看着苏泽兰安静地坐在矮几旁，侧脸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心里那点因为萧祈昀离开而升起的隐秘欢喜还没散开，就听到苏泽兰轻轻叹了口气。
盛暄一愣，下意识地看向苏泽兰：“泽兰？怎么了？是不是药太苦了？还是哪里不舒服？”他立刻紧张起来，身体前倾，眼神里充满了关切。
苏泽兰抬起头，看向盛暄，那双清澈的眼眸里带着一丝无奈和……不容置疑的认真。
“不是药苦。”苏泽兰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盛暄的耳中，“是你的胳膊，该换药了。”
盛暄的身体猛地一僵！他下意识地想把手藏到身后，但看着苏泽兰那双平静却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睛，所有掩饰的动作都僵在了半空。
“啊？换……换药？”盛暄的声音带着点干涩和心虚，“不……不用了吧？苏先生下午才给我换过……包得好好的呢……”他试图挣扎，但底气明显不足。
苏泽兰没说话，只是站起身，走到一旁专门放置药箱的矮柜前，动作熟练地打开药箱，从里面拿出了干净的纱布、烈酒、还有一小罐散发着清冽药香的玉肌膏。
他拿着这些东西，走回矮几旁，在盛暄对面的软垫上坐下，将东西一一摆好。然后，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盛暄，那眼神分明在说：过来，伸手。
盛暄看着苏泽兰那副不容拒绝的架势，再看看那瓶熟悉的玉肌膏，心里那点挣扎瞬间烟消云散。
他认命般地挪到苏泽兰面前，乖乖地伸出受伤的左臂，放在矮几上。
苏泽兰的动作很轻，很仔细。他先是用小剪子小心翼翼地剪开纱布的结扣，动作很轻柔，生怕弄疼了盛暄。
一层层洁白的纱布被解开，露出了底下的伤口。伤口已经被缝合，边缘红肿，但敷着淡黄色的药膏，看起来处理得很干净。
盛暄看着苏泽兰专注地解开纱布，看着自己手臂上的伤口暴露在苏泽兰眼前，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下意识地想别开脸，却又忍不住偷偷去看苏泽兰的表情。
烛光下，苏泽兰微微低着头，神情异常专注，眉头微微蹙着，眼神里没有嫌弃，只有一种深沉的……心疼？和一种近乎虔诚的认真？
盛暄的心跳不由自主地漏跳了一拍。
他看着苏泽兰那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柔和的侧脸线条，看着他因为专注而微微抿起的、带着淡淡粉色的唇瓣，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动作……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悄然涌上心头，脸颊也开始微微发烫。
苏泽兰似乎并未察觉盛暄的目光。
他拿起旁边浸了烈酒的干净棉布，动作极其轻柔地擦拭着伤口周围的皮肤，清理掉残留的药膏和可能的污渍。他的指尖带着微凉，触碰到盛暄的皮肤时，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盛暄的身体瞬间绷紧！但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那微凉的指尖触感和苏泽兰近在咫尺的气息！他能清晰地闻到苏泽兰身上淡淡的药草清香，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自己手臂的皮肤……
这感觉……比伤口本身更让他心跳加速！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眼睛却像被磁石吸住一样，无法从苏泽兰专注的侧脸上移开。
苏泽兰清理完伤口周围，拿起那罐玉肌膏。他用指尖蘸取了一点莹白如玉的药膏，动作轻柔地、一点一点地涂抹在伤口边缘红肿的皮肉上。那药膏带着奇异的清凉感，瞬间缓解了伤口那点细微的灼热感。
盛暄感受着那清凉的触感和苏泽兰指尖轻柔的摩挲，只觉得一股酥麻感从手臂瞬间窜遍全身！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心跳得如同擂鼓，在寂静的室内清晰可闻。
他死死地盯着苏泽兰那低垂的眼睫和专注的神情，看着烛光在他白皙的皮肤上跳跃，看着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红的指尖……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让他几乎想伸出手，去触碰苏泽兰那近在咫尺的脸颊……
但他不敢。他只能死死地攥紧了自己没受伤的右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来压制住那股汹涌的悸动。
苏泽兰似乎终于察觉到了那过于灼热的目光。他涂抹药膏的动作微微一顿，缓缓抬起头。
四目相对。
盛暄猝不及防，被抓了个正着！他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别开脸，脸颊瞬间爆红！眼神慌乱地四处乱瞟，就是不敢再看苏泽兰。
苏泽兰看着盛暄那副慌乱羞窘、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样子，再看看他爆红的耳根和脖颈，心中了然。
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嘴角几不可察地弯起一个极淡、却带着点无奈的弧度。
他重新低下头，继续专注地涂抹药膏，动作依旧轻柔细致。
只是这一次，盛暄再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偷看了。
他只能僵硬地坐着，身体绷得像块石头，眼角的余光却依旧不受控制地、偷偷地、贪婪地捕捉着苏泽兰在烛光下的每一个细微动作和神情。
空气中弥漫着玉肌膏清冽的药香、温泉水汽的氤氲，以及一种无声流淌的、名为“悸动”的暖流。
苏泽兰仔细地将药膏涂抹均匀，然后拿起干净的纱布，一圈一圈，动作轻柔而熟练地将伤口重新包扎好。他打好最后一个结，轻轻抚平纱布的边缘。
“好了。”苏泽兰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他抬起头，看向依旧僵硬地坐着、脸颊通红的盛暄，“这几天别碰水，也别乱动。”
盛暄如梦初醒，连忙点头如捣蒜：“嗯嗯！知道了！保证不乱动！”
他一边说，一边飞快地将包扎好的左臂收回来，仿佛那是什么烫手山芋，眼神依旧躲闪着不敢看苏泽兰。
苏泽兰看着盛暄这副样子，轻轻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收拾好药箱，放回原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