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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古城的召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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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梁的雨,是带着野性的。
它不是江南的缠绵,也不是中原的急促,是从雪山云层里倾泄而下的狂涛,带着高原特有的凛冽与蛮横。连续三天三夜,雨帘像无数条灰白色的鞭子,狠狠抽打着古城的青瓦、夯土与石墙。青瓦被泡得发胀,缝隙里渗出水珠,顺着屋檐汇成溪流,“哗哗” 地砸在地面;藏式夯土院墙吸饱了雨水,赭红色的泥浆顺着墙根流淌,像古城渗出的血;三江汇流的河水早已暴涨,浑浊的浪涛裹挟着树枝、石块,嘶吼着冲向远方,河面比平日里宽了三倍有余,原本温顺的河流此刻像一头失控的猛兽,随时可能挣脱河岸的束缚。
古城里的空气湿漉漉的,混着泥土的腥气、藏香的余韵与老木头的腐朽味,压得人喘不过气。街巷里积满了水,最深的地方能没过脚踝,行人稀少,偶尔有人披着藏式氆氇匆匆走过,裤脚沾满泥浆,脸上满是焦虑。檐角的牦牛角风铃被雨水打湿,铃声沉闷嘶哑,像极了战场伤兵的呻吟,在雨幕中断断续续地回荡。
县老年人协会的院落里,灯火通明。
雨水顺着木格窗的缝隙渗进来,在窗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映着屋里跳动的灯光。三十位戌光志愿者挤在堂屋里,每个人身上都带着雨水的湿气,藏青或军绿色的外套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却没人顾得上擦拭。他们的眼神里没有丝毫疲惫,反而透着一股久违的激昂,像当年接到作战命令时那样,胸膛里燃烧着熊熊的火焰。
□□站在屋中央的石台上,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地图,雨水打湿了他的额发,顺着脸颊往下淌,他却浑然不觉。“同志们!” 他的声音依旧洪亮,穿透了窗外的雨声,“连续三天暴雨,后山的山体已经饱和,地质部门预警,可能出现小规模滑坡!受影响的有山脚五户居民,都是老人和孩子,我们的任务是:立刻分组巡查后山边坡,排查隐患点,设置预警标识,协助居民临时转移!”
他用手指重重地敲了敲地图上标红的区域:“后山分三段,东段、中段、西段。西段最险峻,都是陡峭的石坡,当年修茶马古道时凿出来的路,现在被雨水泡得泥泞不堪,最容易发生塌方!谁愿意带小队负责西段?”
“我来!”
马建国的声音立刻响起。他刚从老粮仓救火现场回来,脸上还带着疲惫,眼眶有些发红,但眼神依旧锐利。他往前迈了一步,挺直了腰背,身上的灰色衬衫还沾着些许烟灰和泥浆,却依旧难掩军人的挺拔身姿。
“好!” □□赞许地点了点头,“马建国同志经验丰富,西段就交给你!带五个人,配备对讲机、铁锹、警示旗,注意安全,每半小时汇报一次情况!”
“是!” 马建国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转身看向人群,“王铁牛、刘卫国、赵小虎,还有远娃,跟我走!”
马远立刻站了出来,脸上满是兴奋与激动。他刚从军校毕业,还没正式分配,这次主动跟着爷爷和父亲参与志愿任务,正是他渴望的 “实战” 机会。“保证完成任务!”
王铁牛和刘卫国也应声而出,他们都是马建国当年的战友,一个嗓门洪亮,一个心思缜密,赵小虎则是队伍里最年轻的,刚退休不久,身体硬朗,干劲十足。
“东段交给我!” 陈桂兰站了起来,手里攥着医药箱,“我带两个人,顺便给居民做些简单的医疗检查!”
“中段我来负责!” 另一位老兵张建国说道,“我们组重点排查裂缝,设置预警线!”
任务很快分配完毕,老人们纷纷拿起墙角的工具,准备出发。堂屋里的气氛热烈而紧张,雨水敲打着屋顶的青瓦,像催征的战鼓,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坚定与决绝 —— 他们或许已经年迈,但军人的天职早已刻进骨髓,国家与人民需要的时候,他们依旧是那支能打胜仗的队伍。
马建国正低头检查工具,心里却突然泛起一丝犹豫。
西段的地形,他太熟悉了。小时候,他跟着父亲马向东在山里打猎、采药,对每一条小路、每一块岩石都了如指掌。可现在,暴雨肆虐了三天三夜,山体早已不是记忆中的模样,那些隐藏在草丛里的裂缝、松动的岩石,都可能成为致命的隐患。
他想起了父亲。
马向东年轻时,不仅在长津湖战场上历练过,还曾在嘉梁山区执行过剿匪任务。当年,土匪躲在深山里,凭借复杂的地形负隅顽抗,是马向东带着小队,靠着对山势地形的精准判断,绕到土匪后方,一举将其歼灭。父亲对山体的敏感度,是刻在骨子里的 —— 他能通过植被的长势判断土壤的稳固性,能通过岩石的纹路察觉裂缝的风险,甚至能通过雨声的变化分辨是否会有塌方。
可父亲已经八十九岁了,后背还有救火时留下的擦伤,连日的暴雨让空气潮湿,他的风湿和冻伤旧疾肯定又犯了。让他跟着去西段,那么险峻的山路,那么恶劣的天气,万一出点意外,怎么办?
马建国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手里的铁锹握得发白。他想起了唐山地震时,父亲在废墟里救他的场景;想起了自己去南疆打仗时,父亲在村口目送他离开的背影;想起了每次执行危险任务,父亲虽然嘴上不说,却总是默默为他准备好行囊,在他平安归来时,眼里藏不住的欣慰。
他不能让父亲冒险。
“爸,我们出发了!” 马远走到马建国身边,兴奋地说道,“您放心,我们一定圆满完成任务!”
马建国回过神,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勉强笑了笑:“注意安全,听从指挥,不许鲁莽行事!”
“知道了!”
小队五人拿着工具,冲进了雨幕。雨水瞬间浇透了他们的衣服,冰冷的雨水顺着脖颈往下淌,冻得人瑟瑟发抖。山路泥泞湿滑,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稍不留神就会滑倒。马远年轻,脚步轻快,却好几次差点踩空,多亏马建国眼疾手快拉住了他。
“慢点!” 马建国沉声说道,“盯着脚下的路,注意观察两边的山体!”
“是,爷爷!” 马远吐了吐舌头,收敛了兴奋,认真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雨越下越大,视线变得模糊,只能隐约看到前方的山路轮廓。王铁牛走在最前面,手里拿着一把砍刀,劈砍着被雨水压弯的树枝,开出一条通道。“马哥,这路也太滑了!” 他的声音被雨声淹没,“当年我们在南疆爬山,也没这么难走!”
“不一样!” 马建国喊道,“南疆的山是石头山,这里是土山,被雨水泡透了,更容易塌方!大家拉开距离,保持警惕!”
他们沿着茶马古道的遗迹往上走,路面坑坑洼洼,积满了泥水。突然,刘卫国大喊一声:“小心!”
只见前方的路面突然塌陷,一个两米宽的坑洞出现在眼前,下面是黑漆漆的泥浆,散发着腐臭的气味。“还好没踩上去!” 赵小虎吓出一身冷汗,“这要是掉下去,可就麻烦了!”
马建国蹲下身,仔细观察着坑洞周围的土壤。土壤松软,用铁锹一挖就掉,边缘还有细微的裂缝在蔓延。“这是局部小塌方,” 他沉声道,“说明山体已经很不稳定了,大家一定要小心!”
他拿出对讲机,向□□汇报情况:“李会长,西段出现局部小塌方,路面塌陷约两米,请求指示!”
“收到!” 对讲机里传来□□的声音,“注意安全,绕开塌方区域,继续排查,重点关注居民房屋上方的边坡!”
“明白!”
马建国站起身,指挥小队绕开坑洞,沿着旁边的山坡往上爬。山坡更陡,泥土更滑,他们只能手脚并用,抓住身边的树枝慢慢挪动。马远的手掌被树枝划破了,鲜血混着泥水,却浑然不觉,依旧劲头十足。
就在这时,马远突然喊道:“爷爷,你看那里!”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前方不远处的山坡上,有一片植被突然往下滑动,带着泥土和石块,顺着山坡滚了下来。“是滑坡前兆!” 马建国的心猛地一沉,“快,后退!”
小队成员立刻往后退,刚退到安全区域,就看到那片山坡又滑下来一大片泥土,堵塞了下方的小路。“好险!” 王铁牛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这要是晚一步,就被埋在下面了!”
马建国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片边坡的位置,正好在山脚那五户居民房屋的上方,如果发生大规模滑坡,后果不堪设想。可他一时无法判断,这片滑坡的范围会有多大,风险等级有多高。
他需要父亲的经验。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野草一样疯狂生长。他知道父亲的身体不好,可此刻,只有父亲能精准判断出山体的稳定性,只有父亲能给出最安全的转移方案。
“你们在这里等我!” 马建国突然说道,“我回去请我父亲过来!”
“马哥,不行啊!” 王铁牛立刻反对,“这雨这么大,山路这么险,你再跑一趟,太危险了!而且马老班长年纪大了,怎么能让他来这种地方?”
“是啊,爷爷!” 马远也说道,“我们再仔细排查一下,说不定能找到隐患点!”
“不行!” 马建国的语气异常坚定,“这片边坡的情况很复杂,我拿不准风险等级。我父亲对这里的地形了如指掌,只有他能判断出会不会发生大规模滑坡,什么时候发生!耽误不起!”
他把铁锹递给赵小虎:“你们在这里设置警示标识,不许任何人靠近,每十分钟汇报一次情况,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他不等众人反对,转身就往山下跑。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山路湿滑难行,他好几次差点滑倒,都凭借着多年的经验稳住了身形。冰冷的雨水浇在身上,冻得他牙齿打颤,可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再快点,一定要把父亲接来!
与此同时,马向东的家里,灯光昏暗。
马向东坐在堂屋的太师椅上,手里拿着那枚铜制哨子,轻轻摩挲着。窗外的雨声很大,他能清晰地听到河水暴涨的嘶吼声,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他知道,这样的暴雨天气,后山肯定不安全,戌光志愿者们正在前线奋战,他却只能待在家里,什么也做不了。
他的后背隐隐作痛,风湿也犯了,关节处酸胀难忍,可他的心里,却燃烧着一股强烈的冲动 —— 他想去前线,和战友们一起战斗。
“爸,您在想什么?” 马建国的妻子端着一杯热茶走进来,放在他面前,“外面雨这么大,建国他们还在山上,真让人担心。”
马向东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望向窗外的雨幕,眼神里满是焦急与渴望。他想起了当年在长津湖,也是这样的恶劣天气,他们在雪地里潜伏,冒着生命危险执行任务;想起了在嘉梁山区剿匪时,暴雨冲毁了道路,他们硬是靠着双脚,在山里走了三天三夜,完成了任务。
军人的字典里,没有 “退缩” 二字。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重重的敲门声:“爸!爸!快开门!”
马向东心里一紧,立刻站起身,蹒跚着走到门口,打开了门。马建国浑身湿透地站在门口,头发凌乱,脸上沾满了泥浆,眼神里满是急切。“爸,出事了!”
“怎么了?” 马向东急忙问道。
“后山西段出现滑坡前兆,边坡不稳定,正好在居民房屋上方,我拿不准风险等级,需要您去看看!” 马建国喘着粗气,语速飞快地说道,“爸,我知道您身体不好,可现在只有您能判断了,求您了!”
马向东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所有的不适仿佛都消失了。他一把抓住马建国的手,声音坚定:“走!现在就走!”
“爸,您……” 马建国愣住了,他没想到父亲会这么干脆,“您的身体……”
“没事!” 马向东摆了摆手,转身拿起墙角的拐杖 —— 那根用步枪枪管改的拐杖,“当年在长津湖,比这苦十倍的日子都过来了,这点雨算什么?”
他的妻子急忙说道:“爸,您等等,我给您拿件雨衣!”
“不用了!” 马向东已经迈出了院门,冲进了雨幕,“时间不等人,居民的安全最重要!”
马建国看着父亲挺拔的背影,心里一阵酸楚,又一阵感动。他快步跟上父亲,撑开伞,护在他的头顶。“爸,慢点,小心路滑!”
“不用扶我!” 马向东推开他的手,拄着拐杖,脚步虽然有些蹒跚,却异常坚定,“我自己能走!”
父子俩在雨幕中并肩前行,雨水顺着他们的脸颊往下淌,却浇不灭他们心中的火焰。马向东的拐杖敲打着泥泞的路面,发出 “笃笃” 的声响,像一面战鼓,在寂静的雨夜里格外清晰。
“爸,当年您在山里剿匪,是不是也遇到过这样的暴雨?” 马建国忍不住问道。
“嗯!” 马向东点了点头,目光望向远方的山体,“那是 1953 年,也是这样的暴雨,土匪躲在鹰嘴崖,凭借地形优势负隅顽抗。我们冒雨爬山,山路比现在还险,好多战士都滑倒了,有的还摔断了腿。”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我当时是班长,带着小队走在最前面。走到半山腰,突然发生小塌方,一块巨石滚了下来,我身后的战士推开了我,自己却被巨石砸中,牺牲了……”
马建国沉默了。他知道父亲心里的痛,那些牺牲的战友,是父亲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牵挂。
“所以,” 马向东的声音突然变得坚定,“我们不能让悲剧重演!这些居民,都是我们的亲人,我们必须保护好他们!”
父子俩加快了脚步,很快就赶到了西段山坡。王铁牛等人看到马向东,都愣住了。“马老班长?您怎么来了?”
“来看看情况!” 马向东摆了摆手,不等众人反应,就拄着拐杖,小心翼翼地走到刚才发生滑坡的边坡前。他蹲下身,不顾泥泞,用手抓起一把泥土,仔细捻了捻,又抬头观察着上方的山体,眼神锐利如鹰。
他的手指抚摸着岩石的纹路,感受着土壤的湿度,嘴里念念有词:“土壤饱和度超过 80%,岩石有横向裂缝,植被根系外露,这是中型滑坡的前兆,最多还有两个小时,就可能发生大规模滑坡!”
众人脸色大变。“两个小时?” 马远惊呼道,“那我们得赶紧转移居民!”
“没错!” 马向东站起身,目光坚定,“立刻通知李会长,组织人手,转移山脚五户居民!同时,在边坡下方设置三道预警线,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 马建国立刻拿出对讲机,向□□汇报情况,“李会长,马老班长判断,西段边坡将在两小时内发生中型滑坡,请求立刻组织居民转移!”
对讲机里传来□□急促的声音:“收到!我马上带人过去!你们注意安全,做好预警!”
马向东拄着拐杖,沿着边坡慢慢行走,仔细观察着每一个细节。“这里,” 他指着一处隐蔽的裂缝,“用铁锹挖个沟,引导雨水分流,能延缓滑坡时间!”
“还有那里,” 他又指向一片松动的岩石,“用绳索固定,防止提前滚落伤人!”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按照马向东的指示,挖沟、固定岩石、设置预警线。马远跟着爷爷,一边帮忙,一边好奇地问道:“太爷爷,您怎么能判断出还有两个小时?”
马向东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这是经验。当年在长津湖,我们观察敌人的阵地,通过雪层的融化速度、树枝的摆动方向,就能判断出敌人的动向。现在观察山体,也是一样的道理,土壤、岩石、植被,它们都会说话,就看你会不会听。”
马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心里对太爷爷的崇拜又多了几分。
就在这时,对讲机里传来□□的声音:“马建国,居民转移遇到阻力!张大爷不愿意离开,说他的老房子住了一辈子,舍不得!”
“我去!” 马向东立刻说道,“张大爷是我的老战友,我去劝他!”
他拄着拐杖,快步往山脚的居民房屋走去。张大爷的房子是藏汉结合的老宅,青瓦夯土,门口挂着一串经幡,在雨中瑟瑟发抖。张大爷正站在门口,手里攥着一把扫帚,不肯离开。“我不走!这房子是我和我老伴儿一砖一瓦盖起来的,我死也要死在这里!”
“老张!” 马向东喊道。
张大爷回头一看,看到马向东,愣住了:“老马?你怎么来了?”
“我来接你走!” 马向东走到他面前,声音诚恳,“山体马上就要滑坡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房子没了可以再盖,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我舍不得啊!” 张大爷的眼睛红了,“这房子里,都是我和老伴儿的回忆……”
“我懂!” 马向东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也舍不得我的老房子,可比起命来,房子算什么?当年我们在战场上,连命都差点没了,现在能活着,能看到孩子们平平安安,比什么都重要!”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你还记得王小虎吗?当年他牺牲的时候,才十七岁,连房子都没有。他要是还活着,肯定也希望我们好好活着,珍惜现在的日子。”
张大爷的身体猛地一震,眼泪掉了下来。王小虎是他们当年一起参军的战友,牺牲在长津湖,是他们心里永远的痛。“好,我走!” 张大爷抹了把眼泪,“我听你的!”
马向东欣慰地点了点头:“这才对!走吧,我们一起去安全区!”
就在这时,山体突然传来一阵 “轰隆” 的巨响,紧接着,地面开始剧烈摇晃。“不好!滑坡提前了!” 马建国大喊道。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上方的边坡开始大面积坍塌,泥土、石块像汹涌的潮水,顺着山坡往下滚,直奔居民房屋而来!“快跑!” 马建国一把拉住马远,王铁牛和刘卫国也急忙扶起张大爷,往安全区跑去。
马向东却站在原地,没有动。他看着汹涌而来的滑坡,眼神坚定,突然举起手里的铜哨子,放在嘴边,用力吹了起来。
哨声清脆而急促,穿透了雨声和滑坡的巨响,像一道命令,指引着众人的方向。“快!往东边跑!那里有块平地,安全!” 他大喊着,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
马建国回头一看,看到父亲还站在原地,心里一紧:“爸!快过来!”
“你们先走!” 马向东摆了摆手,“我再看看,有没有人没出来!”
就在这时,一块脸盆大的石头朝着马向东砸了过来!“爸!小心!” 马建国目眦欲裂,想要冲过去,却被王铁牛死死拉住:“太危险了!”
千钧一发之际,马向东猛地侧身,拐杖一挥,将石头挡开。石头砸在拐杖上,发出 “当” 的一声巨响,拐杖被震得嗡嗡作响。马向东踉跄了一下,却依旧站稳了脚跟。
“爸!您快走!” 马远哭喊着。
马向东看了看已经跑到安全区的众人,又看了看空荡荡的房屋,确认所有人都已经撤离,才转身往安全区跑去。就在他跑到半路时,身后的房屋 “轰隆” 一声,被滑坡的泥土和石块彻底掩埋。
马建国立刻冲过去,扶住父亲:“爸,您没事吧?”
马向东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没事,大家都安全就好。”
他的后背被雨水打湿,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可他的腰依旧挺得笔直,像一座巍峨的雪山,屹立在雨幕中。
雨还在下,滑坡的余波还在继续,可安全区里的人们,却因为马向东的智慧和勇气,躲过了一劫。□□带着其他志愿者赶了过来,看到众人平安无事,松了一口气。“老班长,您又立了大功!”
马向东摆了摆手,轻声说道:“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
他的目光望向被掩埋的房屋,又望向远方的雪山,眼神里满是深邃。暴雨中的这场危机,不仅是对戌光志愿者的考验,更是对马家传承的见证。马向东的经验,马建国的担当,马远的热血,像三条坚韧的丝线,编织成了守护古城的坚固防线。
马远走到马向东身边,紧紧握住他的手:“太爷爷,您真了不起!”
马向东笑了笑,把那枚铜制哨子递给了他:“这哨子,当年陪着我在长津湖出生入死,现在,我把它交给你。记住,军人的职责是守护,守护国家,守护人民,守护每一个需要保护的人。无论遇到多大的危险,都不能退缩,不能放弃。”
马远紧紧攥着哨子,重重地点了点头:“太爷爷,我记住了!我一定会像您、爷爷、爸爸一样,做一个合格的军人,一个合格的守护者!”
马建国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感慨万千。他知道,马家的传承,不仅是血脉的延续,更是精神的传递。那枚小小的哨子,承载着四代人的坚守与担当,承载着戌光志愿者的初心与使命,在暴雨中,在危机中,闪耀着永不熄灭的光芒。
雨渐渐小了,天边露出了一丝微弱的光。滑坡终于停止了,古城在经历了一场严峻的考验后,重新恢复了平静。马向东拄着拐杖,站在安全区里,看着被滑坡掩埋的房屋,又看着身边的战友和亲人,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知道,守护之路没有终点,戌光的光芒,会永远照耀着这座雪山脚下的古城。无论未来遇到多大的风雨,他们都会像当年在战场上一样,挺身而出,守护着这片土地,守护着这里的人民,守护着那份跨越时代、跨越代际的荣耀与责任。
古城的召唤,是责任的召唤,是使命的召唤,是一代代中国人挺身而出的召唤。而戌光志愿者们,用他们的行动,回应着这份召唤,用他们的坚守,书写着属于他们的传奇。
这场暴雨,终将过去;这场危机,终将成为历史。但马家四代人的坚守,戌光志愿者的初心,将会像古城的青瓦、雪山的积雪一样,永远留在嘉梁的土地上,成为永恒的记忆,成为不朽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