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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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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的夜,雨声淅沥,敲打着帐篷,如同无数细小的鬼手在挠刮。
我一夜无眠。
眼睛瞪着帐篷顶,耳朵竖得像天线,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声响都能让我心跳漏拍。
帆布包里那柄9.9包邮的桃木剑,此刻仿佛重若千钧,既是我唯一的心理慰藉,也是巨大困惑的来源。
拼夕夕卖家……上古鬼王……《五年考古三年模拟》……这些毫不相干的元素在我脑子里疯狂搅拌,熬成一锅名为“荒诞现实”的粥。
天刚蒙蒙亮,雨势渐歇。营地开始有了动静。
李授华教授办事效率极高。
我刚拉开帐篷门帘,带着两个黑眼圈呼吸第一口潮湿冰冷的空气,他就亲自捧着一个托盘过来了。
托盘上,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
一个白瓷碗,里面盛着暗红色的雄鸡冠血,还带着血丝。
一袋真空包装的糯米,标签上印着“东北优质”。
一个军用水壶,想必装的是刚接的“无根水”。
还有一个小巧的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是色泽鲜红、结晶细腻的朱砂块,一看就比我那“二锅头兑红砖粉”高级了不止一个档次。
“张大师,您要的东西都备齐了!都是按您要求找的最好的。”李教授眼巴巴地看着我,仿佛我是什么救世主。
我心里虚得厉害,面上却稳如老狗,微微颔首:“有劳李教授了。时辰将至,我需要准备开坛。”
“坛场设在哪里合适?”李教授问。
我环顾四周,营地中央的空地太显眼,万一演砸了没法收场。目光扫到古墓入口旁,有一块相对平整、背靠山岩的缓坡,位置既关联古墓,又有点倚靠,看起来像那么回事。
“就那里吧。”我随手一指。
整个考古队仿佛被按下了快进键。
不到半小时,一张铺着黄布(据说是从附近村民家临时找来的旧床单)的供桌就被抬到了指定地点。桌上按照我含糊的指示(“香烛纸码,心诚则灵”),摆上了蜡烛、线香和一些水果点心。
队员们远远站着,不敢靠近,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好奇,还有一丝恐惧。
顾北柠也站在人群前方,手里拿着平板电脑和笔记本,一副准备记录重要科研数据的样子。
我深吸一口气,感觉像是被推上舞台聚光灯下的杂技演员,而台下坐满了国家级评委。
走回帐篷,我最后一次检查我的“装备”。桃木剑别在腰后。那瓶真朱砂放进口袋。
至于那些打印机符箓……我犹豫再三,抽出了一张看起来稍微顺眼点的“镇魂符”,塞进袖口。
死马当活马医吧!
再次走向那块缓坡时,我皱巴巴的道袍随风微动,表情肃穆(其实是视死如归),努力营造着世外高人的气场。
我在供桌前站定,闭上眼,沉默。
这不是装逼,我是在拼命回忆电影里的桥段,同时组织语言。
几分钟后,我觉得气氛酝酿得差不多了(主要是再沉默下去大家要以为我睡着了),猛地睁开眼,低喝一声:“取无根水来!”
一名年轻队员赶紧把军用水壶递上。
我接过水壶,拧开,没有像电影里那样含一口喷出去——我怕拉肚子。而是手腕一抖,将些许清水洒在供桌前方,算是划了个无形的界,嘴里念念有词,都是瞎编的:“天地清明,法水净坛,邪祟退避……”
然后,我拿起那碗鸡冠血,用食指蘸了蘸。黏糊糊的触感让我胃里一阵翻腾。
我硬着头皮,在黄布上……胡乱画了一个我自己都不认识的符号。
反正看起来够神秘就行。
接着是糯米。
我抓起一把,学着林正英的样子,口中念念有词,绕着供桌撒了一圈。白色的米粒落在湿漉漉的地面上,视觉效果居然还不错。
最后,是重头戏——画符。
我铺开一张黄纸(也是李教授准备的,比我打印的纸高级多了),研磨好真正的辰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我知道,关键时刻到了。我根本不会画真正的符!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
我凝神静气,提起朱砂笔,回忆着昨晚临时抱佛脚看到的那些符箓图案,开始……自由发挥。
笔走龙蛇?不,是鬼画桃符。
我画得极其“写意”,线条扭曲,结构松散,与其说是符,不如说是一幅抽象派涂鸦。
画到一半,我甚至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编了。笔尖悬在半空,冷汗差点滴到纸上。
完了!要露馅了!
就在这时,我眼角的余光瞥见了站在不远处的顾北柠。
她正全神贯注地看着我的……手部动作?不,更像是看着我笔下那张未完成的符,眼神里充满了极度专注的分析意味,嘴里还无声地喃喃着什么,手指甚至在虚拟比划。
电光石火间,一个荒谬到极点的念头击中了我!
我猛地想起她平板里的《五年考古三年模拟》,想起她研究上古铭文的方式!
这些学者,尤其是搞古文字、符号学的,他们解读未知文字的一种重要方法,不就是分析其“笔画顺序”、“结构规律”和“空间布局”吗?
他们相信,任何符号系统都有其内在逻辑!
而我,一个骗子,最大的本事不就是洞察和利用别人的心理预期吗?
赌了!
我手腕猛地一顿,然后以一种极其夸张、充满“仪式感”的颤抖动作,在符纸的右下角,重重地点下了一个巨大的、毫无美感可言的朱砂点!
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我长长吁出一口气(其实是吓的),将笔放下。
再看那张符,依旧是不知所云的一团乱麻。
但在那最后一笔“顿点”之后,在顾北柠或者其他脑补能力强的队员眼中,这团乱麻或许就被赋予了某种“完成感”和“力量感”?就像某些现代艺术,标题和艺术家的解释比画作本身更重要!
我小心翼翼地将这张“杰作”用蜡烛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落入一碗清水中。
然后,我端起碗,神色凝重地走到古墓入口处,将符水……泼向了空中。
“敕!”
我大喝一声,声音在山谷间回荡。
做完这一切,我负手而立,仰望天空(其实是不敢看众人的反应),摆出消耗过大、需要调息的模样。
一片寂静。
只有风吹过树林的沙沙声。
几秒钟后,李授华教授第一个激动地冲了过来,紧紧握住我的手:“大师!辛苦了!我刚才……我刚才好像真的感觉到,周围那种阴冷压抑的气息,消散了不少!”
“是啊是啊,空气都清新了!”立刻有队员附和。
“我看到大师画符的时候,笔尖有金光闪过!”这是想象力更丰富的。
“大师最后那一声‘敕’,中气十足,肯定把邪祟震慑住了!”
我:“……”
好吧,群众的脑补能力是无穷的。看来我这波赌对了。我偷偷瞄向顾北柠。
她依旧站在原地,但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炽热光芒。
她快步走过来,语气带着压抑的兴奋:“张大师!您刚才画符的笔顺和结构布局,似乎暗合了某种极其古老的能量引导模型!尤其是最后那个收势的‘锚点’,完美地封闭了能量回路!这太不可思议了!能跟我讲讲其中的原理吗?”
原理?原理就是我瞎画的,最后那一笔是怕穿帮的狗急跳墙!
但我当然不能这么说。
我高深莫测地摇摇头:“法不可轻传,意会重于言传。顾研究员有慧根,自行体悟,收获更大。”
顾北柠似懂非懂,但更加敬佩地点了点头。
危机暂时解除。我甚至凭借一场漏洞百出的“法事”,进一步巩固了“大师”的形象。
回到帐篷,我几乎虚脱。
但还没等我喘口气,那个一直负责设备维护的年轻技工小刘探头进来,脸上带着感激和一丝神秘。
“张大师……谢谢您昨天的救命之恩。那个……我有个发现,不知道对您有没有用。”
“什么发现?”
小刘压低声音:“我们之前用地质雷达探测墓室结构的时候,在青铜棺正下方大概十几米深的地方,发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回声信号……很异常,不像是正常的岩层结构。数据还在处理,但我们的技术负责人王工说,那形状……有点像个倒扣的碗,或者……一座埋在地下的建筑顶端。”
我心头猛地一跳!
青铜棺正下方,还有东西?
难道那鬼王不是本体?或者,棺材只是个“门”?真正的秘密,藏在下面?
“这个消息很重要。”我郑重地对小刘说,“暂时不要声张,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数据出来后,第一时间给我一份。”
“明白!大师!”小刘像接到了秘密任务,激动地走了。
帐篷里再次剩下我一人。
地下空洞……倒扣的碗……
这信息量有点大。我揉着太阳穴,感觉事情正朝着我完全无法预料的方向狂奔。
我再次尝试掏出手机。
奇迹发生了!
屏幕右上角,竟然顽强地跳出一个小小的“4G”字!有信号了!虽然是弱得可怜的4G信号!
我心脏狂跳,手指颤抖地点开拼多多,找到那个卖桃木剑的店铺客服。
历史记录还停留在我昨天未发送成功的“急!在线等!”。
我迫不及待地输入:
“老板!!!桃木剑是真的有用!我碰到真家伙了!西周青铜棺里爬出来的!现在怎么办?!有没有更厉害的法器?护身符!阵法!什么都行!价格不是问题!”
按下发送键。
那个该死的红色圆圈转啊转……转啊转……
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消息框旁边,终于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已发送”提示!
成功了!
我屏住呼吸,死死盯着屏幕,等待着对方的回复。
一秒,两秒,十秒……
几分钟过去了,毫无动静。
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聊天窗口顶端突然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我精神一振!
来了!
然而,对方输入了足足两三分钟,最后发过来的,却只有言简意赅、甚至有点莫名其妙的三个字:
“用雷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