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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千尸劫险坠棺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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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未济被一群血尸追的满林逃窜,直到突然传来一声“阿弥陀佛”,他才刹住脚步,差点与前面冒出的和尚撞个满怀。
尼才又托起他的铁饭碗,只是这铁钵上忽然凹陷一块,不知经历过啥大灾大难。
“大师?!”白未济拍着起伏不定的胸口,上气不接下气地抱怨道,“大晚上的,您老不睡觉,出来吓唬鬼呢?!”
尼才施以佛礼,谦恭道:“阿弥陀佛,贫僧有意来渡化施主……”
白未济没等他说完,往他铁钵中放了两锭银子,焦急道:“谢大师慈悲,您如果真有这心,赶紧带我去找我家公子,等我们离开这小镇,日后必有重谢!”
慈悲的尼才毫不客气的把钵中银子塞口袋里,然后颂着钵,带着白未济往月旨庙的方向去。
而此时,镜辞蓁将一众血尸带到河边,然后把玉瓶扔到他们乘来的船上,这些血尸因咒法控制,不能离开喜染镇,一旦入水,尸身腐但三魂无法离体,便连鬼怪都做不成。
不过,他们或许有此意识,除了被挤下水的倒霉鬼,其他鬼怪都垂涎欲滴地呆滞守在岸边。
镜辞蓁脱身后,便去寻艾卿他们,结果半路就碰到了骨汤。骨汤不会说话,只会咔咔几声。镜辞蓁见它如此着急地拖拽自己,就知道艾卿出事了。
随即,一道蓝光洇染后,被脱下的纸糊接着焚消在原地。
镜辞蓁双指并拢,触在骨汤额间,待看到骨汤的记忆,神色也忽地凝重。他原打算甩掉这群血尸后,再带艾卿去月旨庙,将恶鬼引出,却没料到艾卿自己进了尸口,早知如此,他真该揪着艾卿耳朵,耳提命面一句,让这位新娘子千万不要去月旨庙,把自己卖了当供品。
新娘子艾卿被血泉呛的神志昏沉,他咳嗽一声翻了个身,结果却被身旁的东西硌到,顷刻间疼痛袭来,忍不住捂着右边肩膀,缩成一团。
待他清醒些许,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睛后,顿觉自己像进了鬼屋,一霎惊悚不已。
只见偌大的地窟内,悬挂着一个个长发头颅,而且每一个都睁着凝血的瞳眸,并上了诡异的妆容,乍一眼望去,仿若千百个吊死鬼直凛凛地盯视下方,让人不寒而栗。
而地窟周围的墙壁上,嵌着千百洞橱,里面峭楞楞地立着一些女子喜服,只是不知道这些喜服是靠什么撑起来的。
艾卿怔忪须臾,不敢直视,他速地侧过身,等看清自己身边的东西时,又是一簇冰凌直插脊梁骨,逼他猛地爬起来。
他起身后,才知自己被放在了一口无盖棺材里,棺中除了他,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碎骨头,单看这一个骷髅头,就知道这些骨头都是何物身上的。
他心下骇然,讷讷咽了一口唾沫,准备先从棺材里出来。奈何脑袋刚探出棺外,又被地上的东西吓得缩回了棺内。
毕竟地上的东西与挂着的头颅不同,那些头颅至少伤不到他,然而,地上的密密麻麻的蠕动的手臂和攀爬的腿脚,却是可以将他活生生撕烂。
来人界之前,艾卿自觉已经适应了鬼界的生活,觉得鬼和人并无差异,但如今,人界的一个小镇便颠覆了他对鬼的认知,颇感叹人外有人,鬼外有鬼。
正当他惶然无措时,离棺木不远处突然出现一袭朱红嫁衣。艾卿凝眸细细一看,低喃道:“青羽?……不是,你不是青羽……”
那女鬼听到他的声音,缓缓靠近,随后站在棺木前,捞起抓她裙角的一支手,在自己胳膊前摆动几下,接着用娇嗲的腔调道:“姐姐好生漂亮,不知姐姐可否将这张脸送给我呀?”
艾卿一听这鬼还要脸,忙点头应道:“原来你喜欢这纸糊,你早说呀,不过我不知道脱下这层纸糊的咒法,等我问问,就立马脱下这层皮,送给你,好不好?”
来鬼怕也是第一次遇到不怕鬼的傻子,愣了片刻后,蓦地娇滴滴一笑:“我可不想要你的皮,我呀,会把你的头割下来,挂在天上,我还要把你的手脚切下来,放在地上,身子嘛,存在墙里,等用的时候,就取下来,缝在自己身上,你瞧瞧,我的女工是不是很不错,缝得好不好看呀?”
她说着,把自己的手臂伸到艾卿面前,露出一圈狰狞可怖的针脚。
艾卿蜷缩在棺材一角,思量着该说些什么,才能拖延时间,心里则暗暗期盼镜辞蓁快点来救他,否则他就要被鬼怪分尸了。
“……你是青羽?不对,你如果是青羽,为什么不记得我给你的护身符是银铃,不是荷包,但你如果不是青羽,为什么与青羽的模样相似?”艾卿喋喋不休,“你说你想要我的脑袋,那你至少让我死的明白,否则,到时候死相不好看,你可别怪我。”
“姐姐与他人果然不同,有趣的很,可是,你都不怕人家,人家突然不想让你这样死了,我要给你讲个故事,然后先砍下你的手,再砍下你的脚,最后再砍你的头,好不好?是不是特别有意思?”
艾卿:“……”这是新的鬼故事吗?
女鬼咯咯笑笑,然后哼着小曲,转身去墙洞中选了一具套着衣服的身子,随后便取了针线筐,悠闲地坐在棺材旁,随手拿起地上的手脚,开始往身子上缝。
“你听说过温家吗?大宁国的温家,是忠义护国的温将军的府邸,他有一个女儿,叫温青羽……没听过吗?”她啧啧惋惜一声,“那你听过何家吗?大宁国的何家,是文臣何大人的府邸,他有一个儿子,叫何蔚……听过吗?”
艾卿继续讷讷地摇头……
“没听过没关系,我听过,我讲给你听好不好?”女鬼穿针引线,边缝边道,“何温两家交好,所以,何蔚和温青羽从小就认识,何蔚比温青羽大四岁,一直护着她,而她呢,自然记得他的好……豆蔻年华的小姑娘到底受不住男子的甜言蜜语,他送她一把玉簪,她为他亲手缝了一件衣袍,便欢喜地以为这就算定情信物……”
女鬼说着摸了摸自己的头饰,才恍然道:“呀,我忘记了,这不是我的头……玉簪找不回了……没关系,我才不稀罕呢!”
她又自顾自的说着,忿忿然哼了一声,继续道:“你见过大火吗?火龙腾飞都可以吞人,我还记得,记得何府的那场大火,何蔚被困在火中,是她奋不顾身的救了他,自那场大火之后,一切都变了……他失去了他的亲人,而她则毁了整张脸……”
她呆滞地抬手,触了下自己面颊,忽地笑道:“就是这副模样,你瞧瞧,我做的多像呀,我有这么多的脸,但是我最喜欢的,还是这张,因为这张脸最像我的……不过,你的脸最好看,等我看够了,我再把你的脸做成这副模样,好不好?哈哈哈……”
艾卿听得她阴鸷的笑声,整个人如坠冰窟,缩在袖口中的手紧紧攥着,才勉强压抑着颤抖。
“可是毁了脸也没关系……”她傲然扬起下巴,洋洋得意,“何蔚说他会娶她,后来,温家帮着何蔚走上仕途,他就真的来娶她,不过他说,他在故里修了一座宅子,他想带她回故里成亲,温青羽心里欢喜,何蔚说什么她都应着,就不顾温家阻拦,随着他去了镇上,即使镇上的人都把她当怪物看,没关系,他说过会娶她……”
“可惜……”她睫羽微垂,竟眼含悲色,哽咽一声,道,“那日,她听说他会回来,一直在门前等他,可是,等来的不是他与她拜堂成亲,而是温家要被满门凌迟的消息……你见过凌迟吗?”
突然被女鬼提问,艾卿很配合地继续一问三不知。
“没关系!”女鬼好心道,“等有一日,我如果没照顾好你,让你身子腐烂了,我一定会把你的肉一寸一寸割下来,做成很漂亮的骨架,好不好?”
她又掩嘴,娇滴滴笑笑,然后蓦地面色狰狞,将缝了一半的手臂从身子上恨恨扯掉,怒斥道:“是他!都是因为他!当年何家被奸臣戕害,焚骨扬灰,所以他怀恨在心,他利用温家,他利用她……他利用我……”
她说着,声音越来越小,竟隐隐略显憔悴:“他在朝为官,残害忠良,贪污受贿,视人命为草芥……这些我都听父亲说过的,可是我不信,我记得他最初的样子,我不相信他是这样的人,至少……他答应会娶我……”
她又随手捡起一条手臂,重新穿针引线:“他与敌国串通,诬陷温家通敌祸国,所有追随父亲的将臣悉数受到牵连……半壁江山都被他抓在手里,他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又怎会娶我一个容貌尽毁的人……我知道了温家灭门的消息,他却告诉我,没有人知道我在这儿,不会有人来找我,温家已死,除了他,这世上不会有人认得我,更不会有人记得我……他念在当初我救他一命的恩情,以此为报,留我一个人孤零零地活在世上……”
艾卿突然想起他们住的宅子的匾额上,那个字不是“可”,而是“何”,喜染镇就是何蔚的故里,而镇上的人们全变成了鬼怪,应与温青羽有关。
“所以……你就杀了镇上所有的人……”艾卿微微垂眸,眸色中的恐惧褪去,更多的是惊惑。
女鬼冷笑一声:“我杀人?……是他先杀我!他让我不得好死,我为何不能拉着他下地狱!他明明说会娶我,可是他却娶了别人,不过,他和别的女人成亲那日,我也穿上了一身红嫁衣,然后砰的一声,哈哈,我撞死在了他家祠堂的灵位前,他让我温家惨死,我便让他祖宗不得安宁……结果当天,他就回来给我收尸……你听说过尸解吗?”
艾卿就算知道什么是尸解,也不想去听,奈何那女鬼见他不答,反而盎然有兴,开始绘声绘色的描述何为尸解。
她把刚缝好的一条腿和一条手臂通通撕掉,然后把身子扔出去后,蓦地来到艾卿身周,一只手掐着他的脖子,阴沉沉的道:“就是这样,你的双手还有你的双脚会被砍掉,你的头也会骨碌碌的掉在地上。”
艾卿脸色由白泛红,待女鬼松开他,霍然转身后,他猛地咳嗽了几声,又听到女鬼哼着小曲,站在墙边挑选隐着尸身的衣服。
女鬼选好后,喜滋滋地坐在原处,继续边缝边道:“他怕我死后化为怨鬼,扰得他不得安宁,所以找了一群臭道士,把我埋在六个地方,我魂不得聚,无法化鬼,便不得轮回……好在老天有眼,有人替我寻回了尸身,埋在了城隍庙下,只是因被咒法封着,我不能出庙,不过没关系,我可以用怨气控制别人的尸身,然后去杀他,可是我找不到他,于是,我就把镇上的活人都变成了死尸,等他什么时候回来,就让他们啃的他骨头渣子都不剩!”
“你知道吗?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等我醒来时,一切都变了……连他都厌恶我的容貌……”女鬼站起来,走到棺材旁,轻轻抚摸着里面的骨头,暗自叹息,而后倏地笑道,“没关系,等我把所有新娘子的皮囊都放在这里,我就能变成最漂亮的新娘,等着他来娶我,然后我就能带着他下地狱……他会来娶我的……对不对?”
艾卿没有应声,眼前的女子虽也算可怜人,但那是活着的时候,现在的她,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恶鬼,她欺骗镇上的人,拆了城隍庙,没了鬼界约束,肆无忌惮的害人,又用沾染怨气的红枝操纵新娘,不仅让她们葬身此处,还让无辜的人悄然变成行尸。若她口中的何蔚是恶人,那她与他又有何差别,不过就是一个活着害人,一个死了杀人罢了,皮囊下的魂魄却是变得一样的恶臭。
但是,之前的青羽又为何那般胆怯,而且手臂上和脖颈处也没有如此诡谲的针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