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无信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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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馆座无虚席，人声嘈杂，阿里尔听着钱币落入袋子的声音，热情地为每位客人斟酒。
骑士阿莱德常年驻守维伦特，西尔文的神祝祭袍特征又太过明显，一进店就吸引了不少目光，阿里尔随着客人的惊呼转过头去，斟酒的手顿在半空。
酒液溢出，旅人连忙提醒：“哎哎哎——”
阿里尔草草在胸前擦了擦手指上的酒，衣领宽松凌乱，不太讲究地显露出一点壮硕的胸肌。
“阿莱德大人！真是蓬荜生辉！这位是神祝……”他卡了一下，拖长声音。
西尔文：“西尔文。”
酒馆众人的私语维持在想窃窃，又堪堪能被玩家听到的大小：“西尔文？！是奥利乌斯大人收下的那个平民神祝！”
“怎么不是卢米纳尔大人！”身后一桌上的男孩如同泄了气的气球，刚抬起的屁股又坐了回去。他的法杖从桌面滚落下来，“哎，我是敬仰卢米纳尔大人才千里迢迢赶来参加这次祭祀的，飞艇票花了我足足半年的积蓄。”
“卢米纳尔出不来吧，这届祭祀奥利乌斯大人第一次完完全全放手让预备神祝来做，今年轮到卢米纳尔，卢米纳尔估计忙得够呛，哪儿有功夫出来闲逛？”
同桌的伙伴安慰他：“祭祀三年一轮回，等下届西尔文主持的时候你再来，说不定就能近距离撞到卢米纳尔。”
旁边维伦特的居民撞了撞男孩的肩：“小伙子这么虔诚？等都等了，干脆等两年后奥利乌斯神祝亲自操刀祭祀，那场面，嚯！我一个无信徒都差点追随圣灵。”
男孩犹豫了一下：“还是不了吧，我更想看卢米纳尔大人站在祭祀台上的样子。”
西尔文轻轻一笑，权当这些声音不存在。
阿里尔不问来由，不由分说先殷切地招呼两人来喝上一杯：“来来来，尝尝，这可是维伦特最香醇的蜂蜜酒！”
西尔文接了，一口喝了半杯。酒液化作喉中一线，西尔文舔舔唇，没什么味道。
见他喝了，阿莱德跟着接过酒杯。
【蜂蜜酒，血量+50】
血条是满的，加了也没用，阿莱德只客气地抿了一口。
阿里尔满意大笑，这才招呼道：“两位来酒馆不只是为了尝尝新鲜的佳酿吧？”
阿莱德单刀直入：“大约两日前凌晨，旅馆老板莱利说见到一行商队来酒馆喝酒。一行六人，五位成年男子，一位老人，你还有印象吗？”
阿里尔思索片刻：“好像确实有这么一行人，不过不像是商队，倒像是一群前来参加祭祀的无信徒。”
“无信徒？”
阿里尔：“这年头但凡信徒，无论身上神愿多少，身上都戴着点阿南刻，哪怕是戴点增加幸运值的小玩意儿，也算是圣灵庇佑。他们倒也有人丁零当啷戴了一身，但我瞧着那阿南刻也没亮啊，肯定是不契合。凌晨酒馆没多少人，我就过去跟他们聊天……”
西尔文上下打量，阿里尔衣着简单，耳间，颈项，腰间，手腕，最常佩戴阿南刻的地方空无一物。
阿莱德抱臂：“聊了什么？”
阿里尔印象深刻：“祭祀，这个时间来维伦特的外来客都是为祭祀而来。无信徒一般都对圣殿的事儿一知半解，既然是来参观祭祀，我干脆给他们讲了点祭祀的历史。”
西尔文：“你看起来像无信徒，你知道祭祀的历史？”
阿里尔摸着后脑勺大笑：“西尔文大人！维伦特办了这么多年祭祀，刚学会走路的小儿都对祭祀如数家珍，维伦特可是女神信徒最多的城镇！”
西尔文抿唇：“抱歉，这是我第一次来维伦特。”
阿里尔哈哈大笑，习惯性拍向对方的背，手举起来才猛得想起西尔文的身份，讪讪收回：“哎呀呀，早就听闻您和卢米纳尔大人一直在一层的大圣殿修行，这两年才正式参与圣殿事务。今年轮到卢米纳尔大人主，明年还要看您主持祭祀嘞！真期待啊！”
西尔文垂下眼睛：“我会尽力。”
明年？
阿莱德不着痕迹地笑了笑，打断他们的客套话：“只聊了祭祀？那伙人出去后往哪边走了？”
“旅馆？”阿里尔不明白阿莱德为何有此一问：“游客总得找个地方住下，维伦特只有一家旅馆……”
阿莱德沉下脸：“方向。”
阿里尔挠了挠胸前，这下是断片了：“让我想想啊，哪边？这……这边吧？”
手指左摇右晃，最后定格在一个方向。
是出城的路。
……
城门口的守卫早早被盘问过了，临近祭祀，维伦特城内游人往来众多，即便圈定了时间，这类商队没有显著特征，守卫还是没什么印象。
线索断了。
不过，时机已到，阿莱德仍然按照提示沿着城门口的方向走。
西尔文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很快，两人便见到了城门外正匍匐在草坪上到处摸索的小女孩。
西尔文稍稍感知，进度条一下子跳到了8/9。
想起来了，是她。
女孩看着有七八岁，穿着褐色粗布裙子，翻着白色的蕾丝领，披散着头发在草坪里翻得脏兮兮的。
她一寸寸扒拉着草坪，倒退时踢到了骑士硬邦邦的靴面。
“噢！”女孩痛叫。
西尔文蹲下扶人：“没事吧？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原本气冲冲瞪视着回头，吓阿莱德一身盔甲被得不轻。维伦特的人都知道，能在城内穿这种盔甲的，都是圣殿的骑士。
小孩子想必被家里叮嘱过，要尊敬圣殿，此时又听到漂亮神祝温温柔柔的问询，跟着软下声音：“罗温。”
罗温拍了拍手上的土，越拍越脏，西尔文洁白的袍角上一时间被淋了不少土块。
她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家里嘱咐对圣殿要尊敬，但也教导过圣殿能帮忙。罗温不敢和高大的铁疙瘩说话，她兴奋地看着西尔文，用勉强干净了的手抓住漂亮神祝修长白皙的手指。
“圣殿哥哥，可不可以帮我找个东西！”
西尔文笑着问：“找什么？”
“珠子！”罗温怕描述不出它的特殊，手脚一起比划，“特别漂亮的珠子！”
骑士单膝跪地，跟着在草坪上摸了摸。这下罗温能看清他的脸了，阳光打在金色的碎发上，衬得他那颗翠琉璃一般的眼睛如水般流转。
女孩还趴在西尔文身上，惊讶地看过去，似是没想到凶恶骑士还能长着这样一张脸。
“什么样的珠子？”
“蓝色，很闪，晚上也很闪，但是扔下来就不闪了。”罗温嘀咕着，“不会是被摔坏了吧？”
“不是你的珠子？”骑士问。
罗温转了转眼睛，一口肯定：“是我的！”
阿莱德转回头：“嗯？”
一瞬间，罗温全身僵硬，那双眼哪里是翠绿琉璃，分明冰冷如毒蛇。
“我，”罗温打了个结巴，“好吧，不是我的，但是它被丢掉了，我找到就是我的。”
西尔文不满逞凶吓小孩的骑士，抱着女孩转了个身，避开骑士的视线。他轻柔安抚：“罗温，可以说一说珠子的事吗？”
“好呀！我告诉你们，你们能帮我找找看吗？”
“当然可以。”
罗温：“两天前，哥哥采药还没回来，我跑到这里等……”
眼前烟雾聚散，罗温的回忆呈现在玩家面前。
城内经营药铺的柯莱特每隔十五日出城采购补给店里的药品，但那日彻夜未归。留在家中的小女孩扒着窗户向外张望，街角路灯昏黄，她穿戴整齐，还贴心地为自己披了件斗篷御寒，就这么跑到了城门口。
城门冷肃，罗温希望哥哥回来第一时间就能看到自己，干脆站到了城门外。等待的时间漫长又无聊，罗温迈着小小的步子，开始漫无目的地徘徊。
罗温在心底天马行空地编造着奇幻的故事为自己解闷，在某个抬头的瞬间，一辆马车凭空出现，罗温喉咙里哼的不成调子的歌一下子断了。
刚才……明明没有……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但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到马车上。
驾车的是一个瘦小的男人，脖子上层层套了七八串珠链，马车颠簸，男人手旁的箱子大开，罗温太矮，看不清里面的东西，但有人把手伸进去掏。
亮蓝色的光一闪而过，后座的壮汉上下抛接着一颗蓝色珠子。马车在罗温面前驶过，与壮汉她短暂对视。
他转了转手里的珠子，斜斜一笑，信手抛给小小的女孩。
罗温下意识接住了它。
珠子落入罗温手里的瞬间，爆发出璀璨的亮光，罗温张大嘴巴，惊喜地把珠子举高。
“哇——”
马车一下子停住。
“我操！”壮汉大叫，“圣灵那婊子真能显灵？”
“哈珀！！”一道苍老的声音怒斥，“把东西拿回来。”
壮汉烦躁地跳下车，走到罗温面前，骂得粗鄙。“小崽子，”他笑得丑陋，慢慢贴近罗温面前，“不要随便拿别人的东西。”
他一把夺过罗温手里的珠子，珠子一落入他手中，璀璨辉光瞬间消散，壮汉狠狠捏着珠子，恨不能将它捏碎。
“呸，婊子的东西果然婊子才能用。”
老人警告：“哈珀。”
哈珀动作一滞，眯着眼看向罗温，倏地一笑，抡起胳膊把手里的小珠子狠狠掷向远处，荒草丛生，珠子瞬间不见踪影。
“去你的。”他心情一下子好极了，大手压着女孩的头用力转了两圈，罗温支撑不住，踉跄两步倒在地上。
“小婊子，快去找女神赐予你的好礼物吧。”
老人咳嗽了两声，再次招手。
“走走走。”哈珀两步迈上马车，瘦小的男人挥了挥鞭子，一行人扬长而去。
阿莱德对着马车离去的方向，长路渐窄，通往森林深处，幽深树影交叠，光线被切割成碎片。
西尔文察觉袖子被似有若无地牵住，罗温给他指：“就是这边！我记得就扔在这边！”
阿莱德收回视线，转身却发现西尔文正在看他，见他投来目光，小神祝又对他弯了下眼睛。
昔日可遇不可求的对视机会今天不要钱的撒。
阿莱德愣了一下。
骑士捏着下巴强硬要求自己别过头。
意料之中的回避，西尔文不强求，他弯下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哄着女孩进一步回忆：“罗温小姐，你找过哪些地方？还有哪里没找过？我们一起来找。”
阿莱德远远地看他哄孩子，不多时，西尔文给他安排任务：“阿莱德，你来找这边，我和罗温负责那片。”
任务一下发，西尔文按照分区在自己的负责的那片地逐一摸索排查。
小npc罗温没有自我意识，西尔文却也不舍得打发孩子做苦工，只分给罗温一小片，剩下的大部分都由两位成年人平分。城外的野草没过小腿，要翻开每一寸土地逐一排查，腿脚发酸，西尔文半跪下来，白袍拖在身后，蛇从手臂上蜿蜒而下，在草地间游走。
天然生长的野草比不上圣园栽培的景观植物，边缘带着尖利锯齿，见缝插针刺进袍角袖口，西尔文手脚被扎得又痒又疼，暗自决定下次把它偷偷编到桂冠上。
他装模作样地找了两下，心底埋怨。
还没找到吗？
他和罗温的努力是没用的，为了玩家的体验和参与感，关键线索和道具只有玩家才能触发。
游戏为了避免玩家感觉乏味，会在某些环节增添随机性，唔，这个珠子的掉落地点似乎也是……不过这片草总不过就这么大点……
窸窣声中，西尔文随口叫道：“阿莱德。”
骑士不答。
西尔文垂下眼睛。
“阿莱德？”
阿莱德在偷懒。
骑士还站在原处，像个监工一样，看着尊贵无比的预备神祝和不到十岁的女孩在地上摸来滚去。
蛇也昂起了头，表示谴责。
西尔文心中徒生了一股怨气。
行为诡异，态度冷漠，这人现在越发过分，难不成喜爱消失，只剩玩弄，这周目的意义在于折腾他？
“阿莱德，来帮忙呀！”他再次催促。
罗温也抬起无神的眼睛，直直地看向毫无动作的阿莱德。
骑士终于挪动了他高贵的脚步。
关键人物终于下场，西尔文偷懒坐在地上歇脚，手上随意挥假意寻找。与身娇体贵被柔软布料包裹的神祝不同，骑士全身裹在坚硬的盔甲里，每走一步尖利的叶片纷纷避让。
西尔文勾勾手指，长条快速游过去，在不起眼的角落悄悄抻长。见它就绪，西尔文张口就来：“阿莱德，过来一下。”
骑士乖乖往他的方向走。
蛇适时绊了他一下，高大的骑士脚下踉跄。
“阿莱德！”西尔文惊呼，假模假式地去扶。
本已找回平衡的骑士见状任由自己摔下去，偏偏巧巧迎上漂亮神祝的手臂，连带着西尔文一起结结实实摔在地上。
这个人……
完全没预料会被拉下水，西尔文被铁皮罐头掼在地上，身上没有一处是不疼的。眉头紧蹙，眼角沁出生理性的泪水，阿莱德扎实地压在他身上，铸铁般的手臂横在腰间，西尔文一瞬间呼吸不畅。
骑士神色产生了一瞬间游移，他只短暂地反应了下，下一秒条件反射般。
——咔嚓。
截图音效余音环绕，西尔文揉着被盔甲撞疼的手肘，抿了抿唇。
冷漠？
另一边，罗温还在勤奋地翻找，女孩焦急无助，似乎快要哭出来，“珠子，明明那么亮，怎么会找不到呢？”
城外初遇时，她口中就是这样念的。
“这个？”起身时，骑士顺手从地上捻起一颗碧蓝色的玉石，玉石中间一道长长的裂痕。
“是它是它！”罗温从杂草间跳出来，喜悦只维持了一瞬，待看清之后罗温一张脸垮下来，“真坏了！”
一眼惊艳的发光珠子变成了坏石头，两天的努力打了水漂，罗温抽抽鼻子，不让自己哭出来。
西尔文揉捏手臂肩膀，杂草刺得手腕脚踝麻痒，又拜骑士所赐，身上没一块好地方。npc自我修复程序没有玩家生效快，缓了好半天才腾出心思借着罗温的手遥遥端详损坏的玉石。
“像是祭器。”西尔文犹豫道，“祭器都保管在秘库，我没亲眼见过，不能直接断定，只能带回去交给卢米纳尔判断。但这颗玉石虽然已经损坏，凭借残余的神愿依稀能够看出是颗品级不低的阿南刻。”
“罗温。”西尔文捧着女孩的手，蛇顺着西尔文的手臂游到女孩身上。猩红的眼睛一闪，一道细细的水流从它口中吐出来，西尔文尽量无视罗温无神失焦的双眼，帮女孩把手清洗干净。
“不要伤心，你身上神愿很浓厚，等长大后可以来维伦特圣殿找莫特尔神祝，女神庇佑你，会给你一颗同样漂亮的珠子。”
骑士静静抱臂，手指空中轻点，整理相册。
在连拍数张的截图里挑出最满意的一张，删掉多余的，欣赏半晌才开口：“不必管她，我们回圣殿。”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无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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