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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番外 if线 H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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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是从沉默中继续往下走的,梁书悦离开的那天之后,林杨把门修了,换了新锁,也重新铺了厨房的砖。
不是为了谁回来,而是为了让自己别一直站在原地。林杨不再摆摊,却没有丢掉炉子,灶台上依旧搁着一把旧勺,墙上仍钉着她写的菜单。
屋里少了人,却没少声音,风吹芭蕉,雨敲铁皮顶,米煮过头的滋滋声,还有水从锅沿溢出来的低语,生活从未停下,只是慢了。
林杨偶尔去市场,买一些酸笋、干辣椒,还有她爱吃的糖心红薯和黄粉皮,老板娘调笑他:“一个人还买这么多。”
他笑着回:“不是一个人。”
但那句话说出来时,心跳却只为自己响了一下。他把买回来的东西一一收好,像在准备一顿永远不会来临的晚饭,屋外有时候会有风筝飞过,孩子们喊着跑过去。
林杨看着那线在空中晃,忽然有点想知道,她现在住在哪一层楼,窗是不是朝南,会不会也晒衣服。梁书悦没再来过,那封明信片上的字渐渐褪了色,照片的边角起了毛。
林杨还是没舍得换掉那张菜单,连上面滴溅的一滴油斑也没擦,她的字迹浅浅挂着,每次他看见都像看到她亲手留下的呼吸。
他试着写了封信,写得很慢,写完才发现,写了什么都不重要,信封没写地址,贴的邮票也过期。
他把那封信折了三次,夹进炉灶下的菜谱本里。
那本菜谱她翻过,页边卷着,是那晚她用湿手指翻过的痕迹。有一晚他做了梦,梦里梁书悦坐在凳子上,手里捧着热汤,问他:“林杨,你知道酸和辣的区别吗?”
他说:“一个往舌尖走,一个往心里扎。”
她没笑,也没答,只低头喝了一口,说:“你煮得很好。”
……
林杨醒来时天刚亮,厨房静着,汤锅还空着,碗还在架上晾着。他点火煮了一锅汤,没加盐,也没放辣,那是她走后第一次,他真正想给自己煮一顿饭。
后来他在街角又新开了一家店,不大,但窗子大,光线暖。门口挂着块小木牌,刻着:“饭熟再讲。”
招牌没她的名字,但每道菜都藏着她的偏好,有客人问他:“你以前是做哪个地方口味的?”
他答:“是一个人的口味。”
那个客人笑了,说:“那她现在还吃吗?”
林杨也笑:“她吃过了。”
饭馆慢慢有了生意,他请了个小徒弟帮忙切菜洗锅,年轻人嘴快,问他以前在哪学的手艺。他说是旧厨房里学的,一个人煮,一个人看。那个“看”的人后来走了,他就一个人继续煮。
有天晚上下雨,他撑伞路过以前摆摊的巷子。那块芭蕉叶已经被砍掉,铁棚也拆了,只剩地上一块瓷砖嵌着土。
他蹲下去,用手指抹了抹那块砖,指腹擦过那一刻,他忽然想起她走的背影。梁书悦没说再见,可她来过,他没追出去,可他煮过她想喝的汤,那已经够了。
他站起身,撑伞回头看了一眼那块砖—— 没有人记得它曾经是厨房的地,只有他记得,那里有过热气,有过汤,有过她的声音。
他走了,像每一晚收摊一样,轻轻把门关上,再不响,也再不开。可有些声音,还是会留着,比如锅里咕咚响的声音,像心里最后一块石头落地,比如她喝汤的咂嘴声,轻巧柔软,却能穿过那么多年。
那天夜里他写下一个短短的句子,贴在饭馆后门内侧—— “如果有人问我你是谁,我会说,是我曾经煮汤的原因。”
后来全键盘手机出来,按键手机也都被淘汰了,林杨学会了拍照,不是为了留纪念,而是为了记录那些只有他还记得的角落。
他喜欢拿手机拍锅盖上的锈,拍窗框里生长出来的野薄荷,拍椅背上她留下的那道浅划痕。拍完不修图,也不发,只在饭馆后厨用旧手机一点点翻着看。
有一张他最常翻,是那天她喝完汤低头擦嘴的样子,她的相机拍的。其实没拍清,只拍到她发尾潮湿、衬衫微皱,手指搭着碗沿的样子,但他记得,当时她眼睛里有水光,不知道是汤气还是别的。
他给饭馆的汤类新加了一道菜,叫“未完汤”。
菜单下面标注:“不加辣,不加醋,按记忆煮。”
没人真正理解那道汤的味道,偶尔有客人说“淡了点”,他便微笑,“那就是对的。”
清明那天,他走得远了些,去了山后那个从没和她一起去过的庙,点了一炷香,放了一碗汤。
汤还是热的,是清晨六点煮的番茄酸汤,风吹过庙后的木槿树,花瓣像红糖一样一点点落进汤里。他没许愿,也没说话,只是坐了一会儿。
有个小和尚走来,问他是不是等人。
他答:“不是,送人。”
小和尚看了看那碗汤,笑了,说:“那她一定来过。”
林杨愣了愣,也笑了。
他回来的时候天开始下雨,骑车到一半,雨点落进眼睛,林杨没停,他想起梁书悦说过的一句话:“有些路你不回头,就永远记得当时的颜色。”
那天的雨是青灰的,像墙上的霉点,像离别的某种静默。回到饭馆时,店里已经坐了两个熟客,他脱掉湿外套,围上围裙,站到炉前继续煮汤。
火升起来的那一刻,他没有觉得温暖。但那股熟悉的酸味一冒出来,他还是轻声说了一句:“今天也热了。”
热是他最愿意形容的词,那是汤,是日子,是旧时她坐在门口低头写信的样子,她没说再见,但他知道她听见过这句“热”。
所以林杨一直煮,一直等——不是等她回来,而是等那碗汤,在别人的舌尖上,再一次滚烫起来。
那天傍晚,风有点大,芭蕉叶在屋后狂乱作响,像旧时火车即将进站前的轰鸣。林杨坐在饭馆角落的矮凳上,炉火烧着,锅里咕咚响着酸汤。
他低头削姜皮,忽然听见门口传来钥匙轻响——
是她的钥匙。他没抬头,只静静等着那道门被推开,门开了,果然是梁书悦。
头发有点乱,脸上带着刚落地的风尘,手里还提着布袋。
她像以前那样,说:“你今天买姜了吗?”
他说:“买了。”
梁书悦点点头,像是从未离开过。
她走进厨房,拿起调料罐熟练地拌料、下汤,一切动作流畅得像从未离开,他看着她的侧脸,光落在她鼻尖,那一点亮像曾经夏日午后的汗。
她回头对他说:“今天人多吗?”
他说:“不多。”
梁书悦嗯了一声,把碗推向他:“先喝一口。”
林杨接过来,汤是热的,酸里带点花椒的麻。他忽然有点恍惚:“你真的回来了?”
梁书悦没说话,只低头笑了下。他想伸手摸她的指尖,那一刻她转身。裙摆掠过他膝盖,他闻见熟悉的香皂味。可下一秒,锅盖跳了一下——
他惊醒。
屋里只有他一个人,灶台上那碗汤还在沸腾,姜皮削了一半,指尖被烫了一点却不知觉,门没开,钥匙没响,一切静得像没有开始过。
他站起身,走到门边,轻轻打开一条缝,看着空荡的街,只有风穿过芭蕉树,像一个人在远远地问:“喝完了吗?”
他轻声回:“还差一点。”
“ 什么还差一点?”梁书悦的声音想起来,她手里拎着布袋,脸上风尘仆仆,远远看到他,就喊着林杨帮她拎着东西。
林杨快步走过去,抱住梁书悦。她的呼吸在他的脖颈处轻轻而过,就像风吹芭蕉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