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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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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哥，你进屋吃饭吧！”我小二弟敲了两下车窗，趴在车窗上和我说。我被他敲车窗的声音惊了一下，从回忆中拉回了现实。
外边的天色，已经开始暗了下来。雨小了许多，只是还在零星地飘着。倾泻了一顿暴雨的乌云，从我们的头顶上过去了，又盖到了北边的那一大片山上。
太阳在落山之前，在西边的天空中找到了一丝缝隙，烧红了近处的云。一束火红色的光，就映在汽车的后窗上。
“你先去吃吧！你都忙了一整天了。我在这看一会儿，我不饿。”我走下车，跟小二弟说。
“我没事儿，你去吧！也没啥事儿。村里现在连狗都没几个了，其实也不用看着。”
“去吧！我自己在这看一会儿。刚下完雨，空气还挺好的。对了，葬在什么地方？”我问小二弟。
“别的地方都不让埋，只能埋在咱家自己地里。”
“地在哪儿？”
“就在岭东松树林子的边儿上。大坡地的上边。站在那儿，能看见你小时候和我哥他们去的西河套。”
“还记得不带你，你哭吗？”
“咋不记得呢！你们几个可坏了，偷着跑，总不带我。”
今天总算见到小二弟的微笑了，还跟几十年前的那个笑容一样。
“小哥，你俩吃饭去。我吃完了。”小大弟从屋子里走出来时对我俩说。
“今天晚上都安排谁守夜了？”我问。
“你不用管，有都是人，村里帮忙的多。”
晚上，风熄了，雨也停了。但厚重的云仍在我们头顶的上空，看不见月亮和星星。灵棚里点着的那盏灯照不出去多远，光亮被挡住的地方什么都看不见。
村里的夜真黑啊！感觉这样的黑暗，都快凝固成了整整一大块。在这样的黑暗里我很不习惯，我觉得我的呼吸好像都艰难了似的。
我妈和王恭林他俩之间，大概有十来年的时间是不怎么联系的。我知道那段时间，大至就是在我上学那会儿。
也许是因为日子过的太艰难了，所以谁都不怎么联系谁，也算是正常的。各家的孩子又都是不大不小，不单单是王恭林家吃不像吃，穿不像穿的。社会中最大多数的底层老百姓，都不得不为生存而全力以赴地奔忙着。
那些年，我在放寒暑假的时候，也曾想过去王恭林家玩。特别是想和我小大弟小二弟玩，但我妈不让我去。她说王恭林家的房子都歪了，没钱收拾。如果我去了，会给他们徒增很大的麻烦。
我妈跟我说，王恭林唯一喜好的那一口酒，现在都要断顿了。下酒的，除了家里的咸菜疙瘩，就剩下在火盆里燎一燎的干辣椒。那日子艰难的，甚至连把破炕席换成炕革都是一种奢望。他不敢想什么，一门心思地干苦力活儿。
虽然我知道王恭林不一定不喜欢我去，更不会因为我淘气过了头，就暴跳如雷的揍我。但一想到他老婆还要四处借着为我张罗吃的，我也就知难而退了。
我小大弟因为家里没钱，总是迟延着交那十几块钱的学费。拖了又拖，延挨接着延挨，还是不知怎么跟王恭林和他老婆开口。就自己咬牙忍着，在老师和同学面前总是抬不起头来。
总是在被逼得没法的时候，他才会开口要。王恭林四处举债，才能给他凑足学费和书本费。他不想再读书了。他开始自己骗自己地逃学，然后就失去了上高中的希望。初中熬完的那一年，他就去做了学徒，跟人家学了瓦工。
我见过小大弟写的字。端正规矩，笔锋有力，很漂亮。真的要强过九成以上的大学生，当然，也比我写字好看得多。他是因为贫穷，才放弃了比我更好大学梦的。我想，这就是人生吧！如果你没有自私地与命运争一下，那么，你就得一辈子迁就曾经因为不争而失去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