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福华 圣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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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居奶奶视角的对话日常，奶奶世纪捧哏，John花式夸夏，也有我对John的一些分析。
希尔奶奶家附近新搬来一户人家。
“他们稍微、有一点、不同寻常。”老妇人的银发闪耀着一丝不苟的光，郑重地对着满桌的点心说道。
希尔奶奶给邻居们斟满红茶，在远离喧嚣的乡镇，阳光总是显得更加慷慨，高远的天空和云层下面，就连狭窄的交际圈里浮动的流言甚至都带着一股烟火缭绕的温柔。
“奇怪的人家。”一位奶奶附和道，夸奖了一句茶的醇厚。
“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聪明的先生！他的蜜蜂饲养日记简直像科学家的研究报告！”另一位住得稍微远一些的夫人感慨，她唯一固定的工作就是在不同的邻里家中喝下午茶，享受每天下午的时候的一场自由闲谈的茶话会。
这些老太太们总是有说不完的琐碎话，亲人的习惯、朋友的轶趣，还有道不尽的往事如云，每一位女士都是那么地乐此不疲，新的邻居更是宛如激起千层涟漪的入水之石，成为了当之无愧的谈话焦点。
“你们怎么不提到另一位先生呢，他说他是曾经是一名医生，现在是作家，上周我路过他们家门前那条路上的时候，还亲眼看见编辑和他握手！”
“天呐！”
老太太齐声赞叹起来，语气里面是自然而然的与有荣焉：“作家，多么光荣！”
“医生！值得敬仰！”
“等他的著作出版了之后，我得去要一本来拜读。”
“苏赛克斯气候这么好，的确适合颐养天年。”
细细碎碎的句子带着甜味和茶香，在惬意的午后懒洋洋地浮动。
“……那两位先生感情可真好。”
最终，纷纭的讨论被勾在一起，像被收束的围巾尾巴汇聚，所有老太太再次赞叹道。
希尔奶奶也万分赞同，在她活过的七十多年的岁月里面，她还从未见过比那两位先生更加亲密和谐的伴侣。
就希尔奶奶而言，不同寻常的邻居其实相当平易近人，就在早上在浇花的时候，只有一道篱笆和小路间隔的新邻居还主动和她搭话。
“你好呀，我上回看见的时候你可是没有用这么小巧的水壶来灌溉花园呢。”
面前的男人有一双深邃的蓝眼睛，经历了岁月的打磨之后显出一种沉静的灰色，平常可能有点严肃得不近人情，但是随着眼角笑纹的挤压，就只会看出和蔼的亲切来。
“唉，家里面的水管又破啦，我们买到的所有的粘合剂好像都没有办法管教住它，我只能把这个小家伙找出来了。”希尔奶奶长长地叹气，回答。
对面的男人放下了修剪花枝的剪子，兴致勃勃地建议道。
“粘合剂？哦，我可以送你们一点，但是得等夏洛克回来，他最近扎在实验室里面，他很会做这些。”
这就是这场拜访的起因了，下午茶结束后夕阳渐斜，华生先生扶着拐杖按响了邻居的门铃。早年的戎马倥偬给他留下了深深的影响，阴雨天作痛的创痕和腿都昭示着他硝烟满布的过往和长久的岁月留下的痕迹——但是他的腰永远都挺得那么直，有些东西是不同于纠缠在□□的伤痛的，它们铭刻在灵魂里面，历久弥新，只会随着时光的推移愈发闪耀。
给他们开门的是陪伴了希尔奶奶半个世纪的爱人，老先生脑袋上面帽子的白色绒球俏皮地一晃一晃，脚边跟着个有点害羞的小尾巴。
“约翰，你太倔了……哦，谢谢。”福尔摩斯先生慢一步进来，给华生先生带上门，他嘴里还嘟囔着半途没有说完的话语，背着的书包里面像挂在门上面的铃铛一样叮当做响。
“真是麻烦了呀，明天就是圣诞了，还要劳烦你们！”
华生先生回应着，摸了摸小孙子毛茸茸的头，面对陌生人，小孩有点不好意思，小声问候之后紧紧抓着爷爷的衣角寸步不离，福尔摩斯先生跟着希尔老先生往房间后面走，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谈。
希尔奶奶把华生先生迎到火炉旁，从旁边扯过一张毯子塞到他手里。
“外面下雪了吧，可真是冷呢，快盖上，他们估计要折腾一会。”
华生先生道谢，仔细地把毯子在腿上铺展开，然后调整了一下坐姿。
他惯常用肩胛骨靠着椅子，而不是腰背。
“您搬来也有这么一段时间啦，在苏赛克斯住得可还好？”希尔柔柔地问，两位邻居你一言我一语地拉着家常，花园、天气、餐点，漫无边际的话题在漫无边际的讨论中漫漫地飘荡，像雾气弥漫在冬天朝阳初升的早晨。
“您是一个作家，可真厉害。”
“夏洛克可比我更厉害。”
“侦探，是吧？您之前告诉过我，还是顾问什么的？”
“咨询侦探，他独一份的职业，事实上，他是一个天才！”
华生先生不由自主地抬高了声音，眉眼间都飞扬起骄傲的神采，说起自己的恋人，他表现出由衷的欢喜和自豪。
“福尔摩斯先生真厉害。”
“他一直都是这样，你们可不知道他年轻的时候有多喜欢炫耀。”华生先生笑了，独属于两人的热切回忆在老人的眼底流淌。
“在我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毫无征兆地就是一句话，‘阿富汗还是伊拉克？’我吓了一跳，我以为是我的朋友告诉了他我的经历，事实上夏洛克完全靠的是他自己的分析，他的眼睛好像有穿透迷雾和表象的能力，随着他的讲述会觉得好像自己所有的秘密都昭彰在白日里面……那段推理真的很精彩，你可能会很难相信，我和刚刚见过一面的人就一起去看房子合住了。”
说起他们快意的曾经，爱情使得这位年迈的先生的面容焕发出青春的神采。
“他性格有点像小孩子，非常率真而且单纯，我后来才知道，他对每个人的分析都这样直白又冒昧，好多人都恨死了他没门的嘴巴——当然，现在他不这样了，在他年龄大了之后，我感觉他可能把推理的精力都放在挑剔我们生活里面的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上面了。”
“您感觉怎么样？我是说，第一次见面的分析。”
“太酷了。”华生先生微笑。
“他喜欢化学，应该说，他精通一切对于侦破案件有帮助的科学，那些细节被他抽茧剥丝地拆解重组，最终拼合成了我们难以理解的真相，每一次的推理都像是他一个人的表演，他太适合那种光芒万丈的舞台了。”
事实上，天才普遍很难在世俗中找到容身之所，特别是像福尔摩斯先生那样不善于处理人际关系的聪明人。天才们超然的思绪我行我素，因为他们卓绝的脑力与普通人的世界如此格格不入，寻常人的情绪在他们惊世骇俗的思维中通通不值一提。处在这样耀眼的存在身边，胸膛里面的情感很容易就慢慢地发酵，经久累月地酿造出嫉妒的苦酒。
对于华生先生，却永远不会有这样的担心，看着他在讲述自己恋人的天资之时上扬的语调，抬起的手势，就可以理解到他的每一个举动和每一句言语里面诉说的发自内心的欣赏。
他心甘情愿做陪衬的绿叶，并且由衷的为那极度自我的表演送上赞赏的喝彩。
这是多么公正，多么无私的偏爱啊。
“夏洛克真的很不解风情，他精密的脑袋总想把所有的东西都拆解分析，我甚至觉得他就连不可追寻的情感，都想沿着逻辑和推论去找到一个标准答案。”
“这简直是灾难。”华生先生的笑容里面不经意流露出来些许得意，“他干过好多好多的荒唐事，年轻的时候家里面的厨房被他当成实验室炸掉好几次。”
“幸好他现在有好几个房间来施展他的身手，不至于继续摧残我们的厨房，我已经受够了冰箱里面的眼球了——哦，我想起来，他曾经送给我一件礼物，太令人难忘了。”
“是戒指吗？”希尔问道。
“不，是香水，他亲手制作的一大瓶茉莉花味道的香水。我一度感动于我恋人难得一见的浪漫，每天都在毫不吝啬地使用它。”
“后来我去处理一件事情，我的法医朋友把我拉到角落，非常迟疑而且犹豫地告诉我，粪便中的吲哚衍生物会随着它的浓度不同散发出不一样的味道，在浓度高的情况下闻到的是恶臭，但是稀释之后就会散发出一股茉莉花香。”
“天呐……”希尔随着华生先生一起大笑起来，“学化学的家伙真可怕！”
“最后那瓶香水下场如何？”笑声渐止，希尔关心起那瓶香水的下落来。
“当然让他自己用了，不过那段时间里面，那个混蛋好像没有自己的座位一样，成天就往我的椅子上面钻。”
“有的时候，夏洛克完全就是一个混蛋，当然，在他绝大部分的时间里面，他都是一个混蛋，但是他偶尔流露出来的那么一点近乎天真的温情又使人仿佛置身于泥泞的沼泽，就算只有一条短信，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觉得和他赴汤蹈火也都是理所当然。”
华生先生感慨完，摆摆手咳嗽了几声，想要欲盖弥彰地掩饰自己的羞赧一般，停顿了一会才继续说下去。
“哎，我年轻的时候可荒唐啦，你听起来可能觉得有点奇怪，好像我爱他爱得发狂似的，我可以解释说我享受的其实是和他一起的那些荒唐的冒险吗？”
“一个人的冒险才荒唐，两个人就叫爱情啦。”希尔笑着附和说。
“他简直就像一个……我不知道怎么形容，他的聪明的脑袋里面装着的想法我穷极一生都难以理解，但是也正是他的这种无法预测，给我的生命带来了好多的惊喜。”
“有一天晚上我和他走在路上，他忽然仰头冲我示意，说星空很美。”
“我想他是说他很爱你，你问过他吗？”希尔的语气愈发轻柔了，她意识到她现在正在面对的是两个相爱的人的往事，也是一个跨越了时间的充满温情和遗憾的故事。
“没有。”华生先生的声调好像在叹息，他额间有着深深的纹路，那些纹路都是岁月的痕迹，愁苦的岁月的痕迹。
“事实上，我和他……都非常、非常，不善于正视自己的爱。”
“他曾经……失踪过两年，在那两年里面，我几乎耗尽了我所有的勇气去将他埋葬，我觉得那段时间好像就把我记忆里面伦敦的雨下尽了大半，从过去延续来的雨雪遮天蔽日……他坠落……他离开的最后那个情景成为了我无法摆脱的梦魇。”
华生先生的手无意识地敲击椅子的扶手，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正是对着屋后树林的窗户，风雪弥散在枝叶间，看着他平静又哀伤的眼睛，会让人感觉到几乎将人淹没的深邃的情感裹挟着绵长的过往呼啸而来。
“我女儿的母亲，玛丽，我就是在那段时候遇上她的，她……是一个很好的女人。她和夏洛克一样，都给我的生活带来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玛丽就像一束光一样，照进了我暗无天日的生命，遇见她之后我才感觉我又被重新推动着前进起来，她很有自己的想法，很活泼……抱歉，我有点语无伦次。”
“在我准备向玛丽求婚的那一天，夏洛克回来了，上帝啊，他真的是一个混蛋，他的肋骨下面给全身运输氧气的那个玩意到底是不是一颗人类的器官，折磨了我整整两年的痛苦被他对比得就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当时夏洛克太混蛋了，他就算被我揍得鼻青脸肿，也还是不知道为什么我那么生气。”
“但是现在他很爱你，而你也很爱他。”
“是的，我爱夏洛克。玛丽已经死了。”华生先生的情绪平静了很多，他沉默了几秒，像是在为亡妻示以敬意的哀悼。
“我完全没有想到夏洛克会和我表白，就算我和他在从前那么亲密无间，但是我自始至终都以为我们只是朋友，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就像我在我的第一次婚礼上面邀请他去作为我的伴郎出席的时候一样，夏洛克一直是我最好的朋友，也只是朋友。”
“你简直可以想象到我当时的震惊……我无法接受，拒绝，逃避，然后夏洛克跟着我穷追猛打——他简直耗费了所有的心力去完成追求我这个课题，而我不得不说，做得不错。”
“我问他是什么时候觉得自己爱上我的，他说：‘我不知道，约翰，在关于对你的爱上面，我永远推理不出正确答案。’”
“他们说我总是称赞夏洛克，把他吹捧得愈发飘然，但是他怎么又不是一直在称颂我不具备的那些品质呢。”
“其实从我年轻的时候一直就是了，我冒失又鲁莽，无比沉迷于荒诞刺激的事物，还固执得冥顽不灵——到现在愈发如此，好多事情其实都是夏洛克在迁就我呢。”
华生先生又笑了起来，温情的欣喜漫漫溢出。
“我之前以为我来到乡下的生活会很无聊，不过住了一段时间之后我发现我错了。”
“和他在一起永远不会无聊。”
华生先生的眼里面倒映着壁炉跳动的火，墙角扎着彩带和铃铛的圣诞树青翠欲滴，旁边的墙壁上面粘着一串歪歪扭扭的泡沫雪花，还有一张歪歪扭扭的幼稚的画。
“我开始着手整理我之前的博客，那些文字把我带回了我和他经历过的澎湃的岁月，随着我的翻阅，我可以感受到激情又重新在我的血管里面奔涌。”
“我还想继续写下去，不止是博客上的令人血脉偾张的危险又精彩的冒险，我还想记录我们书写在长久岁月里面的，有些平淡的琐碎家常。”
所有的野心与梦想，追求与执着，还有漫长时光里面的数不清的错过与等待，都随着简洁至极的讲述在此刻汇聚交融，在沉淀的过往中生长出繁茂的花树。
看着老人幽深缱绻的蓝眼睛，就好像望见了一整个葱茏的盛夏。
“我们都在彼此的爱里面学着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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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在做姜饼？我哥哥很喜欢吃这个，他为此年轻的时候没少看牙医……谢谢，不用装太多，他现在不被牙齿困扰了，这几年已经掉光了，但是他血脂太高……”
福尔摩斯先生从后面走出来，脚边贴着一条小尾巴，看起来他已经将进门时还缩着脑袋的男孩迷倒了，男孩快活地向祖母跑去，紧紧抱着一个对于他来说有点大的烧瓶，长长的烧瓶颈上扎着一个红绿相间的蝴蝶结。
“我以后也要当科学家！”
结束了和祖母悄悄的交流后，男孩大声地宣布，福尔摩斯先生坐在沙发上面，抓着他恋人的指尖，懒洋洋地回应道。
“我可不是科学家，我是大侦探，曾经是。”
“你现在也是。”华生先生扣住恋人戴着戒指的手掌，慢慢地把自己的手覆盖上去，细细地摩挲，交叠，最终紧紧地相握，两个走过漫长岁月的戒指随着手掌的动作亲吻在一起。
“侦探已经退休了，目前职业只剩下一个约翰·H·华生的丈夫。”
“喝杯姜茶再走吧。”希尔老先生端上热腾腾的茶水和点心，递到每个人的手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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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老人向邻居告辞，并且交换了彼此的圣诞祝福，来时福尔摩斯先生背来的书包去往了华生先生的背上，希尔奶奶站在门口，听见了被风吹来的他们细细的絮语。
“夏洛克，我可以自己走……”
“我想背你，给我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吧。”
他们的声音渐渐飘散在了风雪里，希尔奶奶关上了房门，炉火发出细微的噼啪，她带着小孙子又坐回了壁炉边的沙发上，继续之前讲了一半的童话。
故事终了，小孙子软软地唤。“Granny.”
年迈的老妇人抚摸着孩子蓬松的头发，炉火映照得她的表情格外温柔。
“Granny，骑士先生在打败了巨龙之后就去做什么呢？”
“开始新的冒险呀。”
“之后呢？”
“继续前进，因为还有下一轮的冒险。”
男孩不依不饶地追问，“再然后呢。”
“直到跑不动为止。”
“……骑士也会跑不动吗？”男孩的声音闷闷的，有点伤心。
“会的，就像秋天的树叶会枯黄，成熟的果实会掉落一样，每个人都会变老呀。”
希尔合上书页，窗外的雪早已漫布原野，如今还在随着浩荡的松涛大片大片地飘落。
“不过啊……骑士的故事永远不会褪色。”
屋内氤氲的热气给窗户蒸上一层温暖的雾，绵长的风吹落外面树枝上累积的厚厚的雪，好像有老人驾着系着铃铛的驯鹿路过树林的梢头，他身后的车座一定满载了孩子们永远不能拒绝的礼物和梦。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福华 圣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