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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情不自禁的靠近 ...

  •   瑞阳的鲜血在白瓷砖地面上洇开时,兮颜的尖叫声刺穿了急诊科的嘈杂。

      五分钟前,那个持刀的精神病患者突然挣脱束缚,刀尖直指她的咽喉。是瑞阳从问诊台翻身跃过,用顺手在诊台拿起的病历夹格挡的瞬间,刀刃偏转划开了他的左臂。

      “按住这里!”兮颜扯下听诊器,纱布瞬间被血浸透。

      瑞阳的警服袖管已经成了暗红色,可他的眼睛仍死死盯着被保安制服的病人。血珠顺着他的指尖滴落,在兮颜的白大褂上绽开一朵朵红梅。

      “你疯了吗?”她声音发抖,手术剪剪开布料时碰到他绷紧的肌肉,“这是尺动脉区域!”瑞阳却笑了,苍白的嘴唇勾起一个虚弱的弧度:“比起这个…...你现在信我了吗?”

      这句话像把钥匙,突然打开了某个锁住的门。

      兮颜眼前闪过无数画面——江涛深夜回家时衣角的血迹,邻居小孩见到他时的瑟缩,还有上周她在钢厂后巷撞见的场景:几个混混跪在地上喊“涛哥”,而她的哥哥正用沾血的扳手拍打其中一人的脸。

      缝合针穿透皮肤时,瑞阳的肌肉本能地收缩。兮颜突然发现,这是她第一次为这个警察处理伤口,却已经数不清多少次在江涛身上缝合类似的创口。

      两种截然不同的认知在脑海里撕扯,就像此刻穿梭在皮肉间的缝合线。

      “为什么…...”她突然哽咽,碘伏棉球停在半空,“你们总要这样伤害自己?”瑞阳没回答,只是用没受伤的右手轻轻覆上她颤抖的手指。他的掌心有常年握枪的茧,却温暖干燥,和江涛那种带着硝烟味的冰凉截然不同。

      那天之后,兮颜不再像只受惊的兔子般躲着瑞阳。她开始接受他递来的热可可,偶尔还会在值夜班时和他分享食堂难吃的夜宵。

      某个深秋的凌晨,当瑞阳第无数次“偶遇”在医院实习轮转下夜班的她时,兮颜突然在路灯下停住脚步。

      “给我看证据。”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关于涛哥的…...全部。”落叶在两人之间打着旋,像一场无声的审判。

      瑞阳从公文包取出档案袋,里面装着这些年他秘密收集的一切:江涛与地下钱庄的合影,高利贷受害者的血书,还有钢厂后门监控拍下的暴力催债画面。最上面是张泛黄的照片——十五岁的江涛站在父亲跳楼的烟囱下,眼神阴鸷如困兽。

      兮颜的指尖抚过照片,突然在某个角落停住。她认出照片边缘那个模糊的小身影——十岁的自己,正抱着破旧的布娃娃,茫然地望着大人们奔忙的脚步。

      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她终于想起那个被刻意遗忘的细节:她舅舅死后第三天,江涛深夜带回一袋钱扔在她母亲病床前,而他的工装裤上沾着不属于钢厂的黑红色污渍。

      “他…...一直这样保护着我吗?”她的眼泪砸在照片上,晕开了江涛年轻的脸庞。瑞阳沉默地递来纸巾,月光照亮他警徽上的编号——和当年处理她舅舅自杀案的警官是同一批。

      从那天起,兮颜看江涛的眼神多了几分复杂的审视。她开始注意到他接电话时刻意压低的声音,西装袖口偶尔露出的新鲜针孔,还有每次慈善捐款后必然出现的自杀新闻。

      而瑞阳也不再是那个咄咄逼人的警察,他会安静地听她讲述童年与江涛的回忆,只在某些时刻轻轻握住她的手——比如路过某栋发生过跳楼案的旧楼时。

      初雪降临那晚,兮颜值完班看见两个男人同时出现在医院门口。江涛撑着黑伞站在左侧,风衣下摆露出半截绷带;瑞阳倚在警车边,额角的纱布还渗着血。

      两人隔着飘雪对视,空气里满是火药味。

      她最终走向了警车,却在关门时回头望了一眼。江涛依然站在原地,雪花落满肩头,像个逐渐被冬天吞没的剪影。

      后视镜里,他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化作雪夜里一个模糊的黑点,就像当年那个在父亲灵堂前一夜长大的少年。

      那天的樱花大道落英缤纷,粉白的花瓣像一场温柔的雪,铺满了整条林荫路。

      兮颜穿着浅蓝色的连衣裙,发间别着那年瑞阳送她的珍珠发卡,阳光透过花瓣的间隙,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她突然停下脚步,在漫天飞舞的樱花雨中转过身,轻轻握住了瑞阳的手。

      瑞阳瞬间僵住了。

      这个曾经面对持刀歹徒都面不改色的刑警,此刻却因为女孩的一个动作而心跳如雷。他粗糙的掌心能清晰感受到她手指的柔软,常年握枪的茧摩挲着她纤细的指节,像是触摸到了世界上最珍贵的易碎品。

      “颜颜…...”他的声音哑得不像自己。春风拂过,几片樱花落在兮颜的发间,瑞阳下意识伸手去拂,却在半空停住——他突然不确定这是否被允许。

      兮颜却主动将脸贴上了他的掌心。她睫毛轻颤,像蝴蝶的翅膀扫过他的生命线:“你还要我等多久啊,何警官?”这句话带着笑意,却让瑞阳的眼眶突然发热。

      远处传来校园广播站的音乐,是那首《樱花纷飞时》,旋律飘荡在春日的空气里,将这一刻镀上梦幻的光晕。

      瑞阳再也克制不住,一把将她拥入怀中。警徽硌在两人之间,他却浑然不觉。

      兮颜的发香混着樱花的气息萦绕在鼻尖,让他想起第一次在医学院门口见到她的场景——那时的他绝不会想到,这个抱着医学教材匆匆跑过的女孩,会成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星光。

      “我可能…...给不了你安稳的生活。”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里带着刑警特有的坦诚与沉重。

      兮颜却笑了,指尖点在他胸口警徽的位置:“但我能给你最专业的急救服务。”

      这句玩笑话让瑞阳也跟着笑起来,胸腔的震动传递到相贴的肌肤,仿佛两颗心终于找到了相同的频率。

      他们在樱花树下接吻,飘落的花瓣沾在交握的十指间。

      瑞阳闭眼的瞬间,恍惚看见警校毕业时教官说的话:“当警察最幸运的事,就是遇到一个让你想放下枪的人。”

      而在百米外的图书馆顶楼,江涛站在阴影里,手中的望远镜反射着冷光。他看见兮颜踮起脚尖为瑞阳整理衣领,看见那个总是对自己冷眼相对的警察,此刻眼神柔软得像融化的春雪。

      江涛的指节捏得发白,却最终缓缓松开了拳头。转身时,一枚钢制的安全徽章从他口袋滑落,那是兮颜十五岁那年,偷偷别在他工装上的礼物。

      徽章在水泥地上滚了几圈,最终停在排水沟边缘,像一段无法圆满的旧时光。

      暮色降临时,兮颜回到公寓,指尖还残留着樱顶图书馆里瑞阳掌心的温度。

      推开门,一束月光斜斜地落在茶几上,照亮那个深蓝色的丝绒礼盒。她轻轻打开,银链在月光下流转着清冷的光,半枚安全徽章静静躺在天鹅绒衬里上——那是钢厂最老款式的徽章,边缘已经磨得发亮。

      指尖触到徽章的瞬间,回忆如潮水涌来。十五岁那年,她偷偷把父亲的旧徽章锯成两半,一半别在江涛的工装领口,一半藏在自己的铅笔盒里。

      “这样涛哥就永远平安啦!”少女清脆的笑言犹在耳畔。而今夜,这半枚徽章穿越时光,带着经年的磨损回到她手中。

      银链滑过锁骨时冰凉刺骨,兮颜对着浴室镜子怔怔出神。

      镜中的女孩嘴唇还带着被瑞阳吻过的嫣红,颈间却挂着另一个男人的信物。徽章背面刻着极小的日期——正是舅舅去世那年的春节,江涛第一次带她去放烟花的夜晚。

      窗外突然传来机车轰鸣,由远及近又渐渐消失。兮颜下意识攥住徽章,金属棱角硌得掌心发痛。

      她想起傍晚在图书馆台阶上,瑞阳为她披上外套时,警徽擦过她颈间的微凉触感;更想起多年前的雨夜,江涛背着她穿过漆黑的小巷,工装上的纽扣也是这般冰凉。

      手机突然震动,瑞阳发来的消息亮起:“明天早班,记得吃早餐。”配图是两人在樱花树下的合影。与此同时,床头的老式传呼机突然亮起红灯——那是江涛多年前硬塞给她的“紧急联络器”,沉寂五年后竟在此刻显示出一条简讯:“颜颜,生日快乐。”

      泪水突然模糊了视线。兮颜摩挲着颈间的徽章,想起上周在医院走廊的偶遇。江涛风衣下露出染血的绷带,却在看见她时迅速拉紧衣领。

      他们擦肩而过的瞬间,她闻到了熟悉的铁锈味混着药香——和当年他为她打架负伤后,偷偷躲在钢厂工具间包扎时的气味一模一样。

      夜风掀起窗帘,银链在月光下微微晃动。

      兮颜最终没有摘下它,只是将瑞阳送的珍珠发卡别在了链子旁边。两件金属饰品偶尔相碰,发出细微的轻响,像一场无人知晓的对话。

      窗外,江城的灯火渐次熄灭,唯有长江水声亘古不变,载着无数说不出口的心事,奔流向海。

      两年零三个月又十六天——这是兮颜在日历上悄悄画下的记号。研究生实验室的日光灯嗡嗡作响,她正在调试显微镜时,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那步伐比记忆中沉重许多,却带着她永远不会认错的节奏。

      转身的瞬间,显微镜的载玻片啪嗒落地。瑞阳站在逆光里,警服外套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件皱巴巴的灰衬衫。

      刚执行完卧底任务回来的他,第一时间站在了兮颜面前。

      他瘦了很多,下颌线条锋利得像刀刻,右眉骨多了一道她从未见过的疤痕。可当他张开双臂,那个熟悉的微笑终于击碎了她所有防线。

      “对不起。”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带着硝烟和血的味道。兮颜的拳头砸在他胸口,却在触及心跳的瞬间化为拥抱。

      瑞阳的衬衫领口有陌生的烟草味,可颈窝的温度依然如昨。她埋首其间,发现那里新添了一道蜿蜒的缝合痕迹——就像她这两年在心里为他缝补的无数担忧。

      当他疲惫的手指穿过她发间时,银链突然从衣领滑出。半枚安全徽章在灯光下闪烁,瑞阳的指尖顿了顿。

      “江涛送的?”他轻声问,指腹擦过徽章边缘的磨损。兮颜点头,讲述起十五岁那个锯开徽章的午后,却没提传呼机上那条生日祝福。

      瑞阳突然笑了,眼角的纹路里还藏着异国他乡的风霜。他托起那半枚徽章,金属表面映出他深邃的眉眼:“戴着吧,挺配你的。”手指划过链子时,他摸到内侧细微的刻痕——放大镜下才能看清的"HY"字母,是他警服内衬的绣字式样。

      兮颜捏他耳垂:“何警官吃醋了?”

      瑞阳低头吻住她,这个吻带着久别重逢的急切,却在触及她舌尖时化作春水般的温柔。“酸是酸的,”他抵着她额头喘息,“但比起这个…...”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绒盒,“我更怕它硌着你。”

      蓝丝绒盒里躺着枚钻戒,戒托却设计成橄榄枝缠绕安全徽章的造型。兮颜突然明白过来——他早就知道,早就准备好要包容她所有的过去。

      泪水模糊视线时,瑞阳正单膝跪地,裤腿膝盖处还沾着不知哪个城市的泥土。

      “这两年我走过七个国家,”他仰头看她,瞳孔里落满星光,“每次快撑不住时,就想着回来要看你戴硕士帽的样子。”

      戒指缓缓推入指尖时,窗外忽然传来遥远的引擎声。兮颜恍惚看见街角有辆黑色奔驰缓缓驶离,尾灯在夜色中划出两道红线,如同烟头最后的明灭。

      但她没有回头,只是更紧地抱住瑞阳。银链与钻戒在灯光下交相辉映,像两条终于交汇的星河。

      实验台上的烧杯冒着气泡,计时器走向整点,而他们相拥的影子被拉得很长,长到足以覆盖那些分离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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