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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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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寒，你先回家吧，我妈妈说在门口等我。”丁笙笙挥了挥手机。
张一寒推着车从车棚出来，“那好吧小笙笙，我会想你的。”
丁笙笙笑着，“不过你应该没时间想我哦，我妈妈出门的时候，张叔叔和周阿姨刚到家。”
张一寒激动地差点丢了车子，“真的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当然喽。”丁笙笙敲敲手机屏幕，“筠筠亲眼看到的。”
张一寒立马跨上自行车，“不说了笙笙，我回家喽！”
“注意安全，再见！”丁笙笙挥手跟她告别。
郜于和李齐推车出来时，只看到张一寒离开的背影。
郜于看了李齐一眼，“开心吗？”
李齐紧握着把手，看着她离开的方向，没有回答。
一切按照他的想法在发展，应该是要开心的。他强迫自己笑出来，嘴角却怎么都勾不起一个弧度，像干涸的水泥，僵硬又坚固。
“你们也出来啦？一寒有事先走了，我妈妈在门口等我，我也走啦。”丁笙笙看见两人出来，小跑两步上前。
郜于腾不出手，眯眯眼睛，“嗯，再见。”
“拜拜哦，拜拜李齐。”丁笙笙跟两人告别，见李齐在愣神，又挥了挥手。
李齐回过神，“啊，拜拜，拜拜。明天见啊。”
“见什么见，明天周末。”郜于一脸无语。
郜于已经跨上车，李齐还在原地发呆。
“你打算在这过年？”郜于提高了些音量。
那个背影在李齐眼里消失不见，“走吧。”他说。
郜于回到家的时候，屋里一片寂静。
以往总坐在沙发上看报的身影并没有出现，他轻轻敲开了一间小卧室。
门从里面打开，王姨已经换好衣服收拾妥当。
她挎着小包笑了笑，“哎，是郜于啊。”
“王姨，姥爷在书房吗？”郜于问她。
王姨抿了抿嘴，“上午就出门了，让司机来接的。晚上的飞机，说是直接就飞日本了，不回来了。”
郜于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
安友木唯一的外出活动，就是去墓地看往妻子。大多时候，他都是呆在书房，守着几张泛黄的相片和一些格格不入的摆设。
“饭菜已经弄好了，热一下就行，我走了。”王姨照常交代他。
“好，王姨再见。”郜于转身进了厨房。
“妈妈，我们去哪里啊？”丁笙笙坐在副驾驶，摆弄着车上的小挂件。
李筠笑笑，“我和你王叔叔有工作要交接，他说发现了一家很好吃的烤鱼，你应该会喜欢。”
丁笙笙摸了摸肚子，“好耶，我肚子都空了。”
李筠紧了紧方向盘，试探着问，“笙笙啊，妈妈最近开始工作了。你有不舒服吗？”
丁笙笙早就察觉到，李筠最近不比从前，开始忙碌起来。吃饭的时间越来越晚，吃饭的速度却越来越快，甚至半夜还能听到她压低声音打电话会议。
丁笙笙摇摇头，竖起一个大拇指，“认真工作的李律师超有魅力。”
李筠笑了笑，“你如果觉得妈妈哪里疏忽了，及时告诉我好吗？”
“筠筠。”丁笙笙坐直身子，“我支持你做你喜欢的事，我可以照顾好自己。”
李筠眼眶一热，“哎。”
到了地方，满满一大桌菜只有丁笙笙动了筷子。
包厢的另一角王睿和李筠在讨论着什么，各种资料放满了那个本身就不大的备餐桌。
丁笙笙没有打断他们，吃饱喝足后去要了几个打包盒，把一些没怎么动的饭菜装了起来，然后在一旁开始做作业。
只不过与班里其他同学做作业有些不同，丁笙笙几乎写两笔就要挠头思考，大部分题目甚至只能写出一个「解」字。
“笙笙，干嘛呢？怎么愁眉苦脸的。”李筠收拾完工作转身看见头发挠成鸡窝的丁笙笙。
丁笙笙捂着脸，万念俱灰，“筠筠，我根本不是这块料。”
李筠温柔的笑笑，理了理她的头发，“没关系，学多少都可以。”
“笙笙哪里不会？或许我这个老叔叔可以帮你。”王睿走过来，拿起丁笙笙面前的试卷。
丁笙笙立即抢过来捂住，然后迅速塞进书包里，“不，不用了王叔叔。”
李筠不好意思地朝王睿笑了笑，又拍拍丁笙笙，“怎么不让你王叔叔教？”
丁笙笙有些尴尬，她凑近李筠，“家丑不可外扬啊，王叔叔那么聪明，如果看到我写的，一定会笑死我们的。”
李云拍拍她的头，“你这孩子。”
王睿收回手，看着丁笙笙笑了起来，“没事，孩子还挺可爱。”
丁笙笙露出一个尴尬的笑，看来在他们这些聪明人眼中，可爱是笨蛋的意思。
打包好的饭菜一式两份，李筠和王睿各带走一份。
“筠筠我跟你讲，你一定要吃这个，真的爆炸美味。”丁笙笙在玄关换鞋，还没穿好就已经开始迫不及待地分享美食了。
李筠笑了笑，拿出酒精喷雾给她消毒，“好，我一定尝尝。”
李筠拿着饭准备去往厨房，经过走廊发现里间的灯亮着，她分明记得走之前灯光是全部关闭的。
“笙笙，我的水杯好像落车上了，你去拿一下。”李筠折回对丁笙笙说。
丁笙笙点点头，拿车钥匙出了门。
听到关门声，李筠放下手里的东西，顺手拿起茶几上的水果刀，朝里屋走去。
“谁！”她猛地推开门，举起手中的刀。
丁启横七竖八的躺在床上，听到动静，眯着眼坐起来。
“小筠。”他喊着，一股醉意。
李筠提着的心放了下来，她举刀的手放了下来，“你回来干什么？”
丁启坐在床上，许是酒精放大了他的情感，脸上划过泪水，“小筠啊，你为什么跟我离婚。你是不是喜欢上那个叫什么王睿的了？”
李筠握着刀冷眼旁观，听完只觉得可笑，“我跟你离婚只是因为我看清了你，跟任何人都没关系。”
“我到底哪里不好？你以前明明那么喜欢我！我努力买了车子房子，为了笙笙的入学名额，托了多少关系送了多少礼！她想上那个实验班，什么老师主任校长我全都拜访了一遍。我哪里还不好？”
“废物啊，我是废物。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让我生出一个傻子！”他哭天抢地，又发了疯似的去捏住李筠的肩膀，“你说，你说如果我们的孩子不是笙笙，是一个健康的男孩，你还会不会跟我离婚？”
门外的丁笙笙捂住嘴巴，她不能想象父亲会说出后悔生下她这种话。
她想起昏迷时的梦，现在却如此清晰。原来是真的，原来在父亲眼里她就是个只会破坏感情的傻子。
她的小聪明，她沾沾自喜考上的高中和实验班，原来都是父亲的功劳。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是正常人的最后一点信念也破灭了。
头顶的灯闪了闪，然后永远灭了下去。
丁笙笙不敢再听下去，她转身跑出门。
“你放开我！”李筠努力挣开他的桎梏。
可两人的力量过于悬殊，特别是醉酒了之后的丁启，更是力大如牛。
李筠挥起手中的水果刀向他手臂划去，强烈的疼痛感使丁启缩回手臂。
李筠在得到自由的瞬间毫不犹豫挥手朝丁启脸上甩了一巴掌，拿刀指着他，“我警告过你闭上嘴，以后你来一次，我就让你身上多个疤。”
丁启用舌头顶了顶腮，回应李筠打在脸上的巴掌，看着自己流血的手臂竟没有一丝不快，反而笑着，“小筠啊，你还是爱我。”
丁笙笙跑出家门，突然发现，这偌大的世界，并没有她容身的地方。
她下意识点开与张一寒的聊天框，抬眼看，十八楼是那么遥远。
一寒好不容易盼来的和父母相处的机会，她不能打扰。
她退了出去，关上手机，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逛，走到哪里，都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泪水干涸在脸上，她哭不出了。
原来难过的尽头不是心痛，是麻木。
口袋里传来震动，是郜于。
手下意识按下通话键，顺着电流，传来熟悉又令人安心的声音。
“笙笙，在吗？”
丁笙笙愣住，她突然很想见郜于，想听他的安慰，感受他的拥抱，接受那双温柔眼睛的沐浴。
“我明天和舅舅一起去钓鱼，给你带点怎么样？”
许久没有回音，郜于看了眼手机界面，“笙笙，你在听吗？”
“郜于。”丁笙笙喊他的名字，带些委屈与沙哑。
郜于立刻就听出了不对，他敛了神色立刻起身，“你在哪？”
难过时最听不得关心，丁笙笙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郜于迅速穿上衣服，慌忙下楼。
“笙笙，慢点哭。告诉我你在哪里好不好？”郜于夺门而出。
安友俊在院子里浇花，只觉得背后凉飕飕的，他回过头，只看到郜于的残影，“这么晚你干嘛去！”
“郜……于……”丁笙笙痛哭着，甚至喊不出他完整的名字。
郜于有些急，“笙笙，不怕。告诉我你在哪里好吗？在家吗？”
哭过一阵，丁笙笙没了力气，但还是止不住的抽咽着，“不在家，出……出来，在小区……小区里……”
郜于边跑边安慰她，“好，你别动。我来找你好不好？”
“不好。”丁笙笙又哭了出来。
郜于脚上的步子丝毫未减，甚至闯了一个红灯，“为什么不好，我想见你，我马上就到。”
丁笙笙有些难为情，“我……我现在很丑……而且……而且我没……没洗头……”
郜于有些无奈，“丁笙笙，我找的是你的人，不是你的头。”
心里防线被彻底击碎，丁笙笙边哭边说，“郜于，你什么时候来啊，我怕黑。”
“回头。”
是郜于的声音，真真实实的郜于。
郜于喘着粗气，笑的温柔，“我来了。”
丁笙笙回头，还没转过身就被奔来的郜于牢牢抱在怀里。
“哭吧。”郜于用外套裹住她，哄孩子一样轻拍她的后背，“笙笙，我是不是来的太晚。”
丁笙笙窝在郜于怀里抽泣着，已经哭不出声音，郜于却觉得震耳欲聋。
郜于与怀里的女孩拉开些，想擦拭她的泪水。
丁笙笙却抱得更紧，“不要，不要松开我。”
郜于感到心口一阵冰凉，连同女孩闷闷的声音，一起将他揉碎。
丁笙笙箍着他，用力汲取他的温度，好像下一秒他就会消失。
“笙笙，我不走，也不会放开你。”郜于轻抚女孩的发丝，却发现到处都是解不开的结。
他执拗地想去理顺，又怕弄疼女孩，迟迟不敢下手。
天空撒下雪花，落在女孩发梢，郜于用手掌去融化它，“笙笙，下雪了。”
丁笙笙抬起头，风染上了纯白，为她起舞哀痛。
“郜于，你教教我吧，我想变聪明。”女孩粗哑着声音，眼中并没有渴望，只是束手无策的妥协。
郜于闭眼抵上女孩的额头，触摸她脸颊的手停在半空落到她的肩上。
温度从额间传来，丁笙笙下意识紧了紧放在郜于身侧的手，牵起他的衣服布料，“郜于，你干嘛。”
郜于松开她，视线恢复明朗，“分给你，我的聪明。”
如果可以，我的聪明、怀抱、整个身心都给你，一滴不剩。
“笙笙。”郜于轻唤她，眼神坚定，“你没有不聪明，你很好。”
丁笙笙垂眸，“不是的，如果我再聪明一点，爸爸妈妈就不会分开，我爸爸可能也不会后悔生下我。”
郜于怔了一下，“垃圾”“贱种”“猪狗”这样的词全都被父亲用来描述他，早已铸就铜墙铁壁。可听到女孩被父亲这样讲，他还是会心痛。
“笙笙，这不是你的错。即使说出这种话的是你的父亲，也不要否定自己。”
郜于抬手擦拭女孩肩上的雪花，她身上的冬天，不该那么多的。
丁笙笙学着郜于的样子，踮起脚抹去他的雪花。
郜于微微弯腰迎合她的身高，余光瞥见女孩侧脸的疤痕又生出了几缕红丝。
他抖着双手，不敢碰，不敢提。
“郜于，你说雪花会有烦恼吗？”丁笙笙伸出双手，观察落在她手里的纯白。
郜于忍住情绪，看着丁笙笙，“我不知道，但它们每一片都是不一样的，都有属于自己的独特。”
女孩的手放了下来，她张张嘴，只挤出几声干涩的气流，“郜于，我好累啊。”
丁笙笙把头抵在郜于胸前，太阳穴的抽搐感越来越清晰，耳鸣声也越发尖锐，膝下一软，她想抓紧郜于，手臂却犹如针扎无力抬起。
这是第一次，倒在郜于怀里。
“笙笙，笙笙……”郜于扶住她下滑的身体，反手将她背起。
“笙笙，说话好吗……”
“笙笙，你再叫一声我的名字吧……”
“笙笙，对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