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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

  •   图书馆的中央空调吹着微凉的风,把窗外的蝉鸣滤得只剩下模糊的嗡鸣。林屿坐在靠窗的位置,《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摊在桌上,行楷字迹在空白处排得整整齐齐,连演算过程都像用尺子量过般规整。黑色眼镜框后的目光落在一道解析几何题上,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节奏与吊扇转动的频率奇妙地重合。
      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时,江驰的名字跳了出来,张扬的字体只发了三个字:“到门口了。”
      林屿起身时,椅腿在地板上蹭出轻微的声响。他把习题册合上,行楷字迹的书签从书页间滑出——那是片香樟叶脉络做成的标本,是楚云淮上个月送的,说夹在书里能防虫。走到借阅区拐角时,正撞见江驰站在还书箱旁,校服袖口卷到小臂,手腕上搭着块干净的手帕,显然是刚擦过汗。
      “等很久了?”林屿走过去时,指尖扫过对方校服口袋里露出的半截钢笔,笔帽上的划痕很眼熟,是上次江驰帮温棠修滴定管时蹭到的。
      “刚到。”江驰转身往阅览区走,声音压得很低,“三楼有靠窗的位置,没人。”他手里捏着本大学物理教材,封面上的名字是手写的,张扬的字迹带着点飞白,显然是自己的书。
      两人刚在三楼靠窗的位置坐下,就听见楼梯口传来轻快的脚步声。一个穿着蓝白校服的少年蹦蹦跳跳地跑上来,手里拎着袋葡萄,透明的塑料袋上还沾着水珠。他的校服拉链没拉,露出里面印着“扬州中学”字样的白色T恤,冷白的手腕上戴着串简单的红绳,手指修长好看,正灵活地剥着葡萄皮。
      “谢安!这边!”少年冲阅览区另一头挥了挥手,声音不大却带着股鲜活的劲儿,葡萄汁沾在指尖也不在意,直接往校服上蹭了蹭。
      林屿抬头时,看见个同样穿着蓝白校服的少年从楼梯口走出来。他走在后面,手里抱着本厚厚的词典,冷白的皮肤在空调风里透着层薄光,手指捏着词典边缘,骨节分明得像玉雕。听见招呼声时,他只是微微点头,脚步却朝着那个方向转了过去。
      “这题你会做吗?”穿蓝白校服的活泼少年把《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推过去,葡萄皮被他细心地堆在塑料袋里,没弄脏书页,“最后一道大题,我卡了半小时了。”
      清冷的少年接过习题册,指尖划过页面时,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他没说话,只是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写出简洁的解题步骤,字迹清隽,和江驰的张扬、林屿的行楷都不同,带着种疏离的规整。
      “沈宁,”清冷少年把草稿纸推回去时,声音很淡,“辅助线画错了,应该从顶点引垂线。”
      “知道了,谢副会长。”被叫做沈宁的少年笑嘻嘻地抢过草稿纸,突然发现对方的水杯空了,立刻从书包里掏出瓶AD钙奶塞过去,“喏,给你。”
      谢安皱了皱眉:“说了别总喝这个。”话虽如此,却还是接过来放在桌角,指尖碰到瓶身的凉意时,微微顿了顿。
      林屿收回目光时,江驰已经翻开了自己的习题册,张扬的字迹在上面画着受力分析图,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在安静的阅览区格外清晰。“扬州中学的,”他突然低声说,“上次省赛见过,谢安是第一,比我还高两分。”
      “挺厉害的。”林屿翻开自己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行楷字迹在错题旁标了个星号,“不过跟我们没关系。”
      江驰低笑一声,刚要说话,就看见沈宁拿着颗葡萄往谢安嘴边送,被对方偏头躲开。葡萄砸在谢安的词典上,滚落到地板上。沈宁立刻蹲下去捡,冷白的手背不小心撞到桌腿,他龇牙咧嘴地揉了揉,却没出声抱怨。
      “笨死了。”谢安弯腰帮他捡起葡萄,指尖触到沈宁的手背时,停顿了半秒才收回来,顺手把自己的水杯递过去,“喝点水。”
      “不喝你的,我有AD钙奶。”沈宁将吸管插进AD钙奶,吸了两口,嘴角沾着白色的奶沫也没察觉。谢安抽出张纸巾,动作自然地帮他擦掉,指尖划过沈宁冷白的脸颊时,对方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却没躲开。
      林屿低头刷题时,感觉有人在看自己。抬头时,正好撞见沈宁冲他笑了笑,还举起手里的葡萄比划了一下,像是在问要不要吃。林屿摇摇头,对方也不介意,转头就把葡萄丢进自己嘴里,吃得津津有味。
      “那两个是扬州中学的?”林屿低声问江驰,行楷字迹在草稿纸上写着“洛伦兹力方向”,笔锋比平时重了些。
      “嗯,谢安和沈宁。”江驰的笔尖在纸上顿了顿,“谢安是年级第一,沈宁……成绩中等,但据说打架很厉害,是校霸。”他说着,目光扫过沈宁。
      林屿没再说话,只是把注意力放回习题册上。但不知怎么,总觉得沈宁的笑声很耳熟,像在哪里听过——那种带着点豁出去的开朗,藏着不易察觉的孤单,像株在石缝里拼命生长的野草。
      中午十二点,阅览区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沈宁突然站起来,把葡萄皮倒进垃圾桶,又用湿巾把桌面擦得干干净净,动作认真得不像个校霸。“谢安,我去买瓶水,你要什么?”
      “不用。”谢安的目光还停留在词典上,冷白的侧脸在阳光下,像块被精心打磨的玉。
      沈宁没听,蹦蹦跳跳地跑向自动售货机,路过林屿他们桌时,突然停下脚步:“同学,你们也是来刷题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他的目光落在林屿的习题册上,眼睛亮了亮,“你这字迹真好看,跟谢安的不一样,他的太死板了。”
      “谢谢。”林屿推了推眼镜,黑色镜框后的目光落在对方沾着葡萄汁的指尖上,“你的也很有特点。”
      “那是,”沈宁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突然凑近了些,声音压得很低,“我跟你们说,谢安他看着冷淡,其实可闷骚了……”话没说完,就被身后传来的声音打断。
      “沈宁。”谢安的声音依旧很淡,却带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沈宁瞬间不说话了,转身跑向售货机。他买了瓶矿泉水,还特意给谢安也带了一瓶,回来时手里还多了袋AD钙奶,显然是给自己准备的。
      “刚才那题,”谢安突然开口,目光却没离开书本,“你们的解法比我简单。”
      林屿和江驰都愣了愣,没想到他会主动搭话。江驰率先反应过来,扬了扬下巴:“每个人的思路不同而已。”
      “嗯。”谢安没再多说,只是把矿泉水瓶往沈宁面前推了推,“少喝AD钙奶,到时候肚子疼。”
      “知道了。”沈宁笑嘻嘻地拧开矿泉水,却没真的放下手里的饮料,只是把它塞进了书包侧袋。
      下午的阳光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林屿刷到物理最后一章时,突然卡壳了——关于电磁感应的复合场问题,他总是搞不清粒子的运动轨迹。
      江驰凑过来看了眼,没说话,只是拿起笔,在草稿纸上画了个清晰的示意图,张扬的字迹在旁边标注着“左手定则判断洛伦兹力”。他的指尖离林屿的手背很近,几乎要碰到一起,两人都没动,任由那点距离在空调风里慢慢发烫。
      “这样……”林屿刚要开口,就听见沈宁在那边低呼一声。转头时,看见他正对着谢安的草稿纸咋舌:“学霸就是学霸,这步骤比答案还清楚。”谢安没理他,却悄悄把自己的习题册往对方那边推了推。
      沈宁突然打了个喷嚏,大概是空调吹多了。谢安立刻把自己的校服外套脱下来,披在他肩上,手指碰到沈宁后颈时,对方像被电流击中似的抖了抖,却没把外套脱下来。
      “谢了啊。”沈宁的声音有点含糊,低头假装看题,耳尖却悄悄红了。
      林屿收回目光时,发现江驰正盯着自己的手。他的手指在习题册上蜷了蜷,行楷字迹在纸上划出个小小的弧度,像在掩饰什么。“看什么?”
      “没什么,”江驰转开视线,笔尖在纸上胡乱画着,“就是觉得你握笔的姿势很奇怪。”
      “那我还没说你的字呢。”林屿的语气里带着点笑意,黑色眼镜框后的眼睛亮得像落了光。
      夕阳漫过图书馆的玻璃窗时,谢安和沈宁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沈宁把葡萄核仔细包在纸巾里,扔进垃圾桶,又回头冲林屿他们挥了挥手:“我们先走啦,下次见!”
      谢安跟在他身后,经过时微微点头,算是告别。林屿注意到,他的校服外套还披在沈宁肩上,被对方的手臂紧紧圈着,像抱着什么珍贵的东西。
      “那瓶AD钙奶,”江驰突然开口,目光落在窗外渐渐沉下去的夕阳上,“沈宁好像喝了一下午。”
      “嗯,”林屿合上书,行楷字迹的书签被他夹在今天没做完的那页,“他好像很喜欢。”
      两人走出图书馆时,热风扑面而来,带着股青草和泥土的味道。江驰突然停下脚步,从书包里掏出个饭盒:“早上做的三明治,没放葱姜蒜,也没放糖。”
      林屿接过时,指尖触到温热的盒壁,里面夹着煎蛋和生菜,层次分明得像件艺术品。“谢了。”他咬了一口,鸡蛋的嫩和面包的香在舌尖散开,带着点淡淡的盐味。
      “好吃吗?”江驰的声音里带着点期待,冷白的耳尖在夕阳下泛着红。
      “还行。”林屿没抬头,嘴角却悄悄弯了起来。
      路灯亮起时,两人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江驰突然说起谢安:“听说他父母不太管他,常年住在乡下爷爷奶奶家。”
      林屿顿了顿:“沈宁呢?”
      “不太清楚,”江驰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只知道他是校霸,却从不欺负女生,上次有外校的骚扰女生,被他揍得很惨。”
      林屿想起沈宁剥葡萄时的认真,突然觉得“校霸”两个字,好像不足以概括那个鲜活的少年。就像江驰,看似毒舌张扬,却会记得他不吃葱姜蒜,会在他卡题时悄悄递过草稿纸。
      “前面路口分开走。”林屿停下脚步时,手里的三明治已经吃完了,饭盒被他擦得干干净净。
      “嗯。”江驰接过饭盒,指尖触到林屿的手,像碰了下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玻璃杯,凉丝丝的,却又带着点温度。
      林屿转身走进巷口时,听见身后传来江驰的声音:“明天还来图书馆吗?”
      “来。”他没回头,声音却清晰地传了过去,被热风卷着,落在少年的耳朵里,像颗投入湖心的石子,漾开圈圈涟漪。
      林屿已经快走进楼梯间了却还是回答道:“好,明天记得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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