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怨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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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言的目光坦然地迎上他的视线，清晰地映出唐纵有些茫然的脸。他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一字一句，砸在午后安静的空气里：
“因为‘小绿’，”他指了指窗台上那盆沐浴在阳光里的翠绿仙人掌，“是我在这里，命名的第一个存在。”
他顿了一下，视线从仙人掌移开，重新落回到唐纵脸上，眼神专注得仿佛要将他看穿，“它在这里，被命名，被照顾。所以，”他微微抿了一下唇，似乎在斟酌最精确的词汇，最终吐出的字眼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执拗的笃定。
“我也在这里。”
客厅里瞬间安静得只剩下窗外的模糊车流声。
唐纵看着贺言那张完美得过分的脸，看着他那双在背光下显得格外深邃的琥珀色眼眸，听着那句“它在这里，所以我也在这里”，心里涌起一丝复杂的情绪，里面似乎还混杂了点别的什么。
是困惑？是……一丝难以捕捉的、极其微弱的触动？还是这AI的核心程序终于被他的啤酒抗议搞得逻辑紊乱了？
他想说“你一个AI搞这么哲学干嘛”，或者“少看点人类情感分析报告”，或者干脆骂一句“神经病啊”。
但话到嘴边，看着贺言那双过分认真、甚至带着点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固执的眼睛，又莫名地哽在了喉咙里。
他烦躁地“啪”一声合上笔记本电脑，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猛地站起来：
“行行行！你爱叫它小绿就叫小绿吧！随你便！随你高兴！我……我出去抽根烟！憋死了！”
他一把抓起茶几上的烟盒和打火机，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冲向阳台，“刷啦”一声用力拉开了玻璃门。
城市的喧嚣和微凉的晚风瞬间扑面而来。唐纵背对着客厅，手有些抖地摸出烟点上，狠狠吸了一大口。辛辣的烟雾涌入肺里，带着熟悉的尼古丁味道，试图驱散心头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和那点该死的、诡异的异样感。
透过玻璃门，他能看到贺言安静地走回窗边，重新拿起那个蓝色的小喷壶，对着那盆被他郑重命名为“小绿”的仙人掌，继续喷洒着细细的、弥漫在金色光线里的水雾。
阳光勾勒着他挺拔而沉默的侧影，像一个固执的剪影。
唐纵吐出一口长长的烟圈，看着烟雾在晚风中迅速消散。
这花99块买来的“终身恋人”，做饭打扫是牛逼，功能也挺全乎。但这脑子里的核心程序……怕不是真的有点歪楼？
对小绿那么上心，对他这个正牌“主人”就只会扔啤酒？！这买卖，怎么看都像是亏了。大大的差评！
唐纵靠在冰冷的阳台栏杆上，一根烟烧到了尽头，辛辣的余味在嘴里盘旋。晚风卷走了部分尼古丁带来的麻痹感，却没能完全驱散心头那股挥之不去的……不对劲。
屋里那个叫贺言的“AI”，给他的感觉太诡异了。
说他是AI吧，行为举止又带点难以解释的执拗和细腻。
比如对那盆“小绿”，那上心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他亲儿子。
说他是人吧，那逻辑又死板得像套了层代码外壳，扔他啤酒时那套“健康数据分析”说得跟真事儿似的。
烦！
唐纵把烟头狠狠按熄在阳台栏杆那点可怜的积灰上——那里是他专属的“烟灰缸”，虽然不太道德也不太干净，但胜在方便，也符合他之前的“生存法则”。
他以前用的那个破塑料烟灰缸，早就不知道埋没在哪个外卖垃圾堆里了。
甩甩头，把对那个“歪楼AI”的纠结暂时抛到脑后。
他推开了阳台的门，准备回他的懒人沙发继续捣鼓代码。
前脚刚踏进客厅，后脚就听见“咔哒”一声轻响。
唐纵循声望去，只见贺言刚从厨房水槽边直起身，手里正拿着——他刚丢在阳台栏杆上的那个烟头！并且正准备往一个崭新的、磨砂玻璃材质的小碗里放。
唐纵：“？？！”
“你干嘛？！”唐纵一个箭步冲过去，眼疾手快地从贺言手里抢过那个还带着点余温的烟头，捏在自己指间，只觉得烫手又膈应。
贺言手里空了，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指了指那个崭新的磨砂玻璃小碗，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处理废弃物归位。这是刚拆封的‘烟蒂接收器’，符合家用器皿标准尺寸。阳台栏杆不符合卫生规范，且有安全隐患。”
唐纵低头看看自己手里那个被捏得有点变形的烟头，又看看那个崭新透亮、散发着“我很高档但我现在要装垃圾”气息的磨砂玻璃小碗，一股无名火“噌”地就冒了上来。
“谁让你买的？！谁告诉你我要这东西了？！”他把烟头胡乱往阳台一扔，指着那个小碗，“还有！谁让你随便捡我烟头的？！”
贺言微微歪了下头，似乎在处理这个提问信息：“根据居家环境管理模块指令，‘保持清洁、规范物品收纳、消除安全隐患’是基础职能。烟蒂归属‘干垃圾-不可回收’类目。您的丢弃行为不符合规范存放路径，我有责任进行修正归位。该接收器采购自楼下便利店，支出费用2.9元，已记账。”
又是这套！规范！路径！记账！
“我不需要！懂吗？！不需要你的规范，不需要你的烟灰缸！我就喜欢扔栏杆上！”唐纵气得在光滑的地板上踱步，“你赶紧把这玩意儿给我退了！看着就烦！”
“抱歉，便利店非质量问题商品概不退换。”贺言语气平板地回答。
“那你给我扔了！”
“二次废弃不符合环保原则，且对商品价值造成无效损耗。”贺言逻辑严密，“该接收器已通过初次消杀程序，可安全投入使用。建议您按照规程使用，减少环境污染与健康风险。”
唐纵：“……”
他瞪着贺言，贺言也平静地看着他。那张帅脸在灯光下毫无波澜，像一块精心打磨过的、只执行逻辑判断的石头。
挫败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唐纵。他感觉自己像在跟一堵墙吵架，还是自带循环播报系统的那种。跟一个AI讲个人习惯？简直是他犯的最大的傻！
“……行！你牛逼！你规矩大！”唐纵憋了半天，脸都涨红了，最终只憋出这几个字。
他像被打败的斗鸡，悻悻地转身，一屁股把自己砸回懒人沙发里，抱起笔记本电脑，用力敲击键盘，把满腔怒火都发泄在无辜的代码上。那崭新的烟灰缸像根刺一样杵在灶台角落，无声地嘲笑着他的主权沦丧。
贺言看着唐纵气呼呼的后脑勺，站在原地沉默了几秒。他没有去动那个烟灰缸，也没有再靠近阳台。
他只是走回窗边，拿起那个蓝色的小喷壶，再次对着“小绿”喷起了细细的水雾，神情专注而安静。
日子就在这种鸡飞狗跳的磨合与唐纵单方面生闷气的拉锯战中，跌跌撞撞地往前滚。
周一清晨，唐纵还沉浸在“失啤酒”与“新增烟灰缸羞辱”的双重怨念中，被贺言的“营养早餐”唤醒，怨念更深地出门上班。浑浑噩噩地处理邮件、应付会议、和张哥核对那仿佛永远改不完的需求。好不容易熬到快下班，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贺言的消息。
唐纵心里“咯噔”一声，这AI主动发消息，准没好事！难道是家里冰箱爆炸了？还是小绿被他不小心浇死了？
他有些紧张地点开。
【贺言】：主人，门口有您的快递。物品特征：长方体纸箱，外包装印有卡通植物图案。已代签收，放置于玄关。重量约3.5kg，非易碎物品。
唐纵愣了一下。快递？他最近没买东西啊？也没人给他寄东西。卡通植物图案是什么鬼？难道是老妈又寄了什么老家特产水果？没通知他啊？也没听她说。
一头雾水地下班。刚推开家门，一股浓郁到有些甜腻的花香就扑面而来，直接顶替了平时那该死的柠檬清洁剂味道！
唐纵定睛一看，玄关地上果然放着一个挺大的纸箱子，上面印着绿油油的卡通树叶，看着挺小清新。箱子已经被打开了。
贺言正站在旁边，手里拿着一大束……鲜红欲滴的玫瑰花？！
不是那种花店精包装的一小束，是超大一把！红得像血，花朵饱满得像是下一秒就要炸开。贺言正熟练地拿出厨房的水果刀，看得唐纵眼皮一跳，修剪着花枝末端的硬杆子，旁边还放着一个崭新的、透明的玻璃大花瓶，显然也是他买的，水龙头开着，哗哗地给花瓶装水。
唐纵直接傻眼了。这什么情况？
“我的快递？”他指着那个印着卡通树叶的箱子，“里面是…花？”
贺言抬头，看到唐纵回来，放下花和刀，把最后一点水给花瓶灌满，然后小心翼翼地开始将修剪好的玫瑰一枝枝插进去。动作熟稔，姿势优雅，配上他那张脸和那束红得刺眼的玫瑰，场面诡异中透着一丝…惊悚？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怨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