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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晚自习风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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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寻离开后的日子，像是被按下了某种舒缓键。楚霖的身体状况稳定得让他自己都惊讶，脸颊透出健康的红晕，不再是那种易碎的苍白。
最明显的变化是和江峤之间那层无形的冰，在食堂的鱼块、值日的关心和雨伞下的沉默之后，悄然融化成一种心照不宣的、带着点微妙的亲近。
放学路上的“顺路”成了心照不宣的默契，虽然两人依旧话不多，但空气中流淌的不再是尴尬的沉默，而是某种舒适的宁静。
高二的课业压力日渐沉重，各科老师都像是约好了似的，开始疯狂赶进度、发卷子。
就连一向活泼的林小宇，课间也常常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卷毛，趴在桌上哀嚎：“沈确！救救我！这化学平衡移动的题，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啊！”
沈确推了推金丝眼镜，从他那本堪比百科全书的笔记本里精准地翻到对应章节，用毫无起伏的语调开始讲解：“勒夏特列原理的核心是系统自发抵抗外界改变。以这道题为例，增加反应物浓度，平衡向……”
“停停停！” 周野叼着根棒棒糖，大剌剌地打断，“沈大学霸，说人话！你就告诉我，这玩意儿它到底往哪边动？”
沈确面无表情地看了周野一眼：“向右。”
“得嘞！谢了兄弟！” 周野一拍桌子，刷刷刷在卷子上写下答案，然后对着还在冥思苦想的林小宇挑眉，“听见没？向右！多简单！”
林小宇欲哭无泪：“道理我都懂！可为什么我算出来是向左啊！”
楚霖被他们俩逗笑，也拿起自己的化学卷子看了看。一道关于沉淀溶解平衡的题目卡住了他。
他习惯性地想转头问温寻，却发现旁边的座位依旧空着。他顿了顿，目光下意识地飘向斜后方的江峤。
江峤正低着头，专注地在草稿纸上演算着什么，侧脸线条冷峻，但眉宇间没有往日的疏离。似乎是感觉到楚霖的目光，他抬起头，墨色的眸子看过来，带着无声的询问。
楚霖脸微微一热，拿起卷子，小声问：“江峤…这道题，Ksp的比较…我有点搞不清条件了。” 他指着那道题。
江峤放下笔，站起身走了过来。他没有直接讲题，而是先拿起楚霖的草稿纸看了看他之前的演算步骤。“离子浓度积。”
他指着楚霖写的一个表达式，“Qc 大于 Ksp 才沉淀。你这里代入的初始浓度不对。” 他的声音不高，带着点解题时的冷静，修长的手指在楚霖的草稿纸上点了点，指出错误的地方。
“啊？哪里不对？” 楚霖凑过去看，两人的头几乎挨在一起。他能闻到江峤身上淡淡的、干净的皂角味。
“这里，” 江峤的指尖划过一行数字，“混合后体积变了，浓度要重新算。”
“哦！对哦！我忘了稀释了！” 楚霖恍然大悟，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笨死了！”
江峤看着他那副懊恼的样子，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快得让楚霖以为是错觉。
“不算笨。” 他低声说了一句，然后拿起笔，在楚霖的草稿纸上快速写下了正确的计算步骤，字迹清晰有力。
“看懂了？” 他写完，看向楚霖。
“嗯！懂了懂了！谢谢！” 楚霖看着那简洁明了的步骤，心里暖暖的。江峤讲题的方式和温寻那种温和引导、力求完美的风格完全不同，他更直接、更切中要害，带着一种理科生特有的利落。
“啧啧啧，学霸互助小组啊！” 周野在一旁看戏，嘴里啧啧有声，“江峤，你也帮我看看呗？我这道物理大题卡壳了！” 他把自己画得乱七八糟的卷子推过来。
江峤扫了一眼：“受力分析错了。斜面上的摩擦力方向画反了。”
周野：“……哦。” 默默把卷子拖回去改。
林小宇也凑过来，指着自己那道化学题：“江峤大神，那我的平衡为啥总错啊？”
江峤言简意赅：“先写反应方程式，标状态，再套原理。”
沈确在一旁补充：“建议你建立一个‘改变-抵抗-结果’的三步思维模型。数据表明，该方法对理解勒夏特列原理有效率提升18.7%。”
林小宇：“……” 一脸茫然地看看江峤，又看看沈确，最后哀嚎一声扑向楚霖，“楚霖！还是你给我讲吧！他们说的我都懂，合起来就不懂了！”
楚霖看着林小宇抓狂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他接过林小宇的卷子，耐心地按照自己的理解，结合刚才江峤指点的思路，慢慢给他讲起来。
江峤也没走开，就靠在楚霖桌边，偶尔在楚霖讲得不够清晰的地方，简洁地补充一句关键点。沈确则在一旁，时不时推推眼镜，精准地指出林小宇计算中的小错误。
周野一边改他的受力分析，一边看着这“三巨头”围着林小宇讲题的和谐（？）画面，小声嘀咕：“好家伙，学渣的待遇就是不一样…”
这种互帮互助的学习氛围，在老王宣布即将进行数学单元测时达到了顶峰。晚自习的教室灯火通明，空气中弥漫着纸张翻动和笔尖摩擦的沙沙声，间或夹杂着压低的讨论声。
楚霖正在和一道立体几何的证明题死磕。辅助线画了好几条，总觉得差口气。他咬着笔头，眉头紧锁。
“卡住了？” 旁边传来江峤的声音，很轻。
楚霖点点头，把卷子往他那边推了推：“嗯，感觉就差一点，找不到那个突破口。”
江峤拿起笔，在楚霖画的图上添了一条几乎看不见的虚线。“这里，连接BD，证明这两个三角形相似。” 他点了两个点。
“啊！对哦！我怎么没想到！” 楚霖眼睛一亮，思路瞬间畅通，“这样就可以用相似比过渡了！谢啦！”
江峤“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继续看自己的书。
前面的林小宇正抓耳挠腮地对付一道函数题，嘴里念念有词：“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象限是啥来着？第一象限正弦正？余弦呢？” 他偷偷摸摸想翻书。
“林小宇，独立完成。” 沈确冰冷的声音如同背后灵般响起，吓得林小宇一哆嗦。
“沈确！你吓死我了！” 林小宇拍着胸口，哭丧着脸，“这题太难了！我记不住啊！”
“记忆是理解的基础。象限正弦余弦正负口诀需要强化记忆。” 沈确推了推眼镜，不为所动，“或者，你可以尝试建立坐标系，根据点的位置直观判断。”
“太麻烦了！” 林小宇哀叹。
周野则是另一种画风。他做卷子速度飞快，字迹龙飞凤舞。一道选择题，他扫一眼，直接选C。
“周野，你确定？” 楚霖刚好看到，忍不住提醒，“这道题好像有陷阱，我觉得是D。”
“不可能！” 周野信心满满，“我直觉一向很准！就选C！”
沈确的目光也扫了过来，冷静地指出：“根据题干条件，当X趋近于无穷时，函数值趋向于0，但选项C的函数在无穷处极限不为0，排除。选项D符合条件。”
周野：“……” 默默拿起橡皮擦掉C，写上D，嘴里嘟囔，“……算你狠。”
晚自习进行到一半，教室里突然响起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只见林小宇脸色发白，捂着肚子，额头渗出冷汗。
“小宇？你怎么了？” 楚霖最先发现他的不对劲。
“肚…肚子疼…好疼…” 林小宇蜷缩在椅子上。
“是不是吃坏东西了？” 周野也紧张起来。
沈确迅速放下笔，眉头微蹙：“疼痛位置？性质？绞痛还是胀痛？持续时间？”
林小宇疼得说不出话，只是摇头。
“别问了，先送医务室！” 楚霖当机立断，起身就要去扶林小宇。
“我来。” 江峤已经快他一步，动作利落地将林小宇的手臂架到自己肩上，另一只手稳稳扶住他的腰，几乎是将他半抱起来。“楚霖，你跟老王说一声。周野，沈确，你们留下。”
他的指令清晰简洁，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楚霖立刻点头，快步走向讲台找值班老师老王。周野和沈确也点点头，沈确还迅速收拾好了林小宇的书包。
江峤半抱着林小宇，脚步沉稳地走出教室。楚霖跟老王说明情况后，也赶紧追了出去。走廊的灯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
医务室在另一栋楼。夜晚的校园很安静，只有他们匆匆的脚步声和林小宇压抑的痛哼。
“坚持一下，快到了。” 江峤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低沉有力。
“江峤…谢谢…” 林小宇疼得吸气，还不忘道谢。
“少说话。” 江峤言简意赅。
楚霖跟在旁边，看着江峤稳稳地支撑着林小宇，侧脸在昏暗光线中显得轮廓分明。
到了医务室，值班校医检查了一下，判断是急性肠胃炎，大概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开了药，让林小宇躺下休息观察。
“你们谁留下陪他？” 校医问。
“我留下吧。” 楚霖立刻说。
“我留下。” 江峤同时开口。
两人对视一眼。楚霖看到江峤眼中也是同样的坚持。
“那…我们一起。” 楚霖说。江峤点了点头。
校医交代了几句就离开了。小小的医务室里只剩下他们三人。林小宇吃了药，疼痛缓解了一些，虚弱地躺在病床上，看着守在床边的楚霖和江峤，有点不好意思：“对不起啊…耽误你们晚自习了…”
“说什么傻话，” 楚霖给他掖了掖被子，“身体要紧。感觉好点没？”
“嗯…好多了，就是有点虚。” 林小宇点头。
江峤没说话，只是走到饮水机旁，用一次性杯子接了杯温水，递给林小宇。
“谢谢峤哥…” 林小宇接过水，小口喝着。他现在觉得江峤虽然话少，但关键时刻比谁都靠谱。
“你晚上吃什么了？” 楚霖问。
“就…食堂的炒面啊…” 林小宇回忆，“哦，还有下午在小卖部买的那个新出的辣条…魔鬼火焰’…”
楚霖和江峤同时沉默了。
“……小宇，” 楚霖扶额，“你肠胃不好还敢挑战什么‘魔鬼火焰’？”
林小宇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就…就想尝尝嘛…谁知道它这么魔鬼…”
江峤默默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活该。
气氛有点微妙地轻松起来。楚霖看着林小宇可怜巴巴的样子，又看看江峤那无语的眼神，忍不住笑了出来。
江峤的嘴角似乎也向上弯了一下。
“行了，你好好躺着吧。” 楚霖说，“卷子我们明天帮你补。沈确肯定把笔记都记全了。”
“嗯嗯！” 林小宇感激地点头。
楚霖和江峤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林小宇药效上来，加上折腾累了，很快沉沉睡去，发出轻微的鼾声。
医务室里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隐约的虫鸣和空调运行的轻微声响。楚霖和江峤并肩坐着，中间隔着一点距离。灯光柔和地洒下来。
楚霖偷偷看了一眼江峤。他正微微垂着眼，似乎在看地面，侧脸在光影下显得安静又好看。楚霖的心跳莫名有些快。
他想起刚才两人同时说要留下的默契，想起江峤稳稳抱着林小宇的样子，想起他递水时修长的手指……
“那个…” 楚霖小声开口，打破了宁静。
江峤抬起眼看他，墨色的眸子在灯光下显得很柔和。
“今天…谢谢你。” 楚霖说，“我是说…对小宇，还有…刚才。”
“不用。” 江峤的声音很低，带着点夜色的温柔。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楚霖脸上，“你脸色好多了。”
“嗯！” 楚霖用力点头，脸上漾开笑容，“最近感觉特别好！吃得香睡得好！”
他说着，还下意识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证明自己气色红润。
江峤看着他鲜活的笑容和带着点小得意的动作，眼神专注。半晌，他低声说：“……那就好。”
简单的三个字，却像带着温度，熨帖地落在楚霖心上。他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像盛满了星光。
两人没再说话，只是安静地坐着，守着熟睡的林小宇。
空气中流淌着一种无声的、令人心安的暖意，比任何刻意的甜言蜜语都更让人心动。
窗外的月光悄悄探进来，温柔地笼罩着这小小的空间，和空间里两颗悄然靠近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