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7、第 37 章 ...
-
山间安全屋的日子,是一种紧绷的、等待中的平静。
陆知远的高烧反复了三天才终于退去,但身体依旧虚弱,脸色苍白,时常被噩梦惊醒,梦里是幽蓝的“蜂巢”光和校长那双空洞冰冷的眼睛。每次他惊醒,陈锋都会立刻将他揽进怀里,用体温和低沉的声音驱散那些无形的恐惧,直到他再次沉沉睡去。
陈锋自己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旧伤未愈,新添了无数冻伤、擦伤和吸入神经毒气后的持续头痛。但他把所有的不适都死死压在心里,像一头沉默而警惕的头狼,守护着巢穴和受伤的伴侣。他大部分时间都守在陆知远床边,偶尔和刀疤低声讨论着后续计划,眼神里的狠厉和决绝一日胜过一日。
刀疤则像个真正的幽灵,大部分时间不见踪影,偶尔带来一些外界的零星信息。
“深港”内部果然因为令牌里的证据和“蜂巢”受袭事件掀起了轩然大波。“鸽派”趁机发难,质疑“鹰派”的疯狂行径已经越界,严重威胁到组织的整体安全和隐藏性。双方在高层会议上吵得不可开交,甚至发生了小规模的内部冲突。清洗名单的执行被暂时搁置,至少明面上是如此。
但这远不足以摧毁“鹰派”。那个“校长”和他掌控的恐怖力量,依旧是一个巨大的、悬而未决的威胁。
“他们在找我们。”刀疤在一次深夜带回消息时,语气凝重,“‘鹰派’的追杀令并没有撤销,只是转入了更暗处。他们动用了所有地下渠道,赏金高得吓人。这里……也不能待太久了。”
安全屋的气氛再次凝重起来。刚刚获得的短暂喘息,仿佛只是暴风雨前虚假的平静。
第四天傍晚,陆知远的精神稍好一些,能够下床走动了。他坐在窗边的旧沙发上,看着窗外被夕阳染红的山林,沉默了很久。
陈锋端着一杯温水走过来,递给他,在他身边坐下,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陪着他。
“……我爸他……”陆知远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最后那一刻……是不是也这么绝望?”
陈锋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拧了一下。他伸出手,覆盖住陆知远冰凉的手指,用力握紧。
“他不会绝望。”陈锋的声音低沉而肯定,“他直到最后都在想着留下线索,想着怎么扳倒那些杂碎。他是个真正的战士。你也是。”
陆知远转过头,看向陈锋。夕阳的金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那双总是带着野性和不耐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某种沉甸甸的、温柔而坚定的东西。
“我们得结束这一切,陈锋。”陆知远轻声说,语气却不容置疑,“不是为了报仇,是为了……不再有下一个陆天明,不再有下一个被当成‘处理器’的牺牲品。”
陈锋看着他的眼睛,重重地点了点头:“好。你指哪,我打哪。”
无需再多言语。共同的经历和伤痛,早已将他们的命运紧紧捆绑在一起。从最初的敌对,到后来的试探、靠近,再到如今经历过生死考验后绝对的信任和默契。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已超越了简单的搭档或者情人,成为一种更深沉的、灵魂层面的共生。
就在这时,刀疤快步走了进来,脸色比平时更加冷峻,手里拿着一个正在发出微弱蜂鸣的加密通讯器。
“‘鸽派’的最高联络人。”他看向陈锋和陆知远,眼神复杂,“他们想和我们谈笔交易。”
交易?
陈锋和陆知远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警惕。
刀疤按下了接听键,并打开了免提。
一个经过处理的、听不出年龄和性别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出来,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锋刃,逻辑。你们提供的证据很有价值。‘鹰派’的行径已经引起了内部公愤,但他们根基太深,尤其是‘蜂巢’和‘校长’,我们暂时无法触及。”
声音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可以为你们提供最高级别的庇护,彻底抹去你们过去的身份,给你们一个全新的、安全的生活。作为交换,你们需要交出所有的原始证据,并承诺永远不再追究‘深港’的一切。”
用沉默和证据,换取苟且偷生?
陈锋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近乎嘲讽的弧度。
陆知远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冷静得可怕:“包括释放赵建国吗?”
对方沉默了几秒,回答:“赵警官的事情很复杂。他涉及太多核心机密,暂时无法……”
“那就没什么可谈的了。”陆知远直接打断了对方,语气斩钉截铁,“赵队必须活着回来。否则,我们不介意把所有的证据,包括‘蜂巢’的样本和坐标,交给世界上所有感兴趣的情报组织和媒体。‘深港’想要的‘秩序’,恐怕会变成彻底的混乱。”
通讯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显然,对方没料到他们的态度如此强硬,甚至带着鱼死网破的决绝。
陈锋补充道,声音带着一丝残忍的笑意:“别忘了,‘校长’好像对我们家‘逻辑’的大脑很感兴趣。你说,要是他知道是你们‘鸽派’拦着他得不到他想要的‘完美处理器’,他会先清理谁?”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利用“鹰派”的疯狂来施压“鸽派”。
通讯那头传来一声极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吸气声。过了足足一分钟,那个冰冷的声音才再次响起,语气明显凝重了许多:
“……你们想要什么?”
“第一,赵建国必须安全无恙地送回来,少一根头发,交易作废。”陆知远清晰地说道,“第二,‘校长’和‘蜂巢’必须被彻底摧毁。这是底线。”
“……这很难。‘蜂巢’的防御……”
“那是你们的问题。”陈锋冷冷道,“我们只等结果。”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对方似乎在评估风险和代价。
最终,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无奈和决断:“……好。我们会尽力促成赵建国的释放。但关于‘蜂巢’……我们需要时间,也需要……一个契机。”
“什么契机?”陆知远问。
“一个‘校长’和‘蜂巢’防御最薄弱的契机。”对方缓缓说道,“根据我们的情报,‘蜂巢’每隔一段时间需要进行一次大规模的能源补充和数据同步,那个时候,它的外部防御和‘校长’的注意力会集中在内部……那是唯一的机会。”
“时间?”陈锋追问。
“不确定。可能几周,也可能几个月。我们需要等待。”
等待。又是等待。
但这一次,等待有了明确的目标和方向。
“我们可以等。”陆知远沉声道,“但赵队必须尽快回来。”
“我们会处理。保持通讯畅通。记住,不要轻举妄动。”
通讯戛然而止。
安全屋内再次陷入寂静。
交易达成了,但前景依旧迷雾重重。将希望寄托在“鸽派”身上,无疑是与虎谋皮。
但这是目前救回赵建国、并有可能摧毁“蜂巢”的唯一途径。
“你怎么看?”陈锋看向刀疤。
刀疤收起通讯器,脸色依旧冷硬:“‘鸽派’不可全信,但他们现在需要我们的证据来压制‘鹰派’。暂时可以合作。但我们必须做好两手准备。”
他看向陈锋和陆知远:“你们需要尽快恢复。接下来,无论是等待还是行动,都不会轻松。”
接下来的日子,变成了积极的恢复和备战。
陈锋的伤好得很快,他开始每天进行高强度的体能训练,仿佛不知疲倦,将所有的愤怒和焦虑都发泄在训练中。陆知远则埋头于刀疤能提供的有限设备里,反复研究着那段烧焦的“蜂巢”样本和数据,试图找出那个恐怖装置的更多弱点。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越来越锐利,仿佛已经从那场噩梦中汲取了力量。
两人之间那种默契愈发深厚。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夜晚,他们挤在安全屋那张狭小的床上,相拥而眠,不再需要言语,彼此的体温和心跳就是最好的安慰和力量源泉。
他们像两把在磨刀石上反复淬炼的利刃,等待着出鞘饮血的那一刻。
两周后的一个雨夜,安全屋外传来了约定的暗号声。
刀疤悄无声息地出去,很快,他搀扶着一个浑身湿透、步履蹒跚、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的男人走了进来。
是赵建国!
他瘦了很多,脸上带着伤疤,衣服破烂不堪,显然吃了不少苦头。但他的脊梁依旧挺得笔直,看到陈锋和陆知远安然无恙时,眼中爆发出难以掩饰的激动。
“赵队!”陈锋和陆知远同时冲了过去。
赵建国用力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声音沙哑却带着笑意:“妈的……两个臭小子……命真大……”
劫后重逢,千言万语都堵在胸口。
赵建国带来了岛上的最新情报。“校长”因为“蜂巢”受袭和内部压力,似乎更加偏执和疯狂,加快了“新世界”计划的某个步骤。岛上的防御确实在某些时段会出现规律性的波动,印证了“鸽派”的说法。
希望似乎又多了一分。
但赵建国的脸色随即又凝重起来:“‘鸽派’那边也不完全干净。他们救我有他们的目的,想利用我来牵制你们,也更了解‘鹰派’。互相利用而已。”
果然如此。
但无论如何,核心团队终于再次集结。
四个人——伤痕累累的老兵,冷硬的守护者,重获新生的技术官,和野性难驯的尖刀——在这山间的安全屋里,组成了一个微小却坚定的同盟。
他们的目标清晰而一致:摧毁“蜂巢”,除掉“校长”。
无论“鸽派”是真心合作还是另有所图,他们都已做好了血战到底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