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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不羁之火 ...

  •   卡隆将军的铁壁军营如同一座临时的避风港,但空气中弥漫的并非纯粹的胜利喜悦,而是夹杂着对权力更迭的警惕和对未来的迷茫。小队休整了几日,处理伤口,整理着卡隆给予的丰厚报酬——沉甸甸的金币在行囊里发出闷响,精良的附魔武器和护甲闪烁着冷冽的光泽,珍贵的药剂散发着安心的气息。那份标注着艾瑟伦指引方向的地图,则被王云起贴身收藏,成为指向最终目标的灯塔。
      就在他们准备辞行,继续踏上寻找“静默之湖”的旅程时,一位不速之客的到来,打破了军营的平静。
      来人是一位身着月白色丝绸长袍的中年男子,气质儒雅,举止从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眼神却如同深潭,平静之下蕴藏着难以捉摸的深邃。他自称“云六”,是“云巅商会”的管事。
      “云巅商会?”雷子挠挠头,一脸茫然。
      陈兴却是脸色微变,低声道:“一个横跨数个人类王国、甚至与某些非人势力都有交易的庞然大物…据说其触角无处不在,富可敌国,影响力深不可测。”
      云六的目光越过众人,精准地落在王云起身上,那份审视带着一种了然于胸的意味,仿佛早已洞悉他的来历。“王云起公子,”他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鄙人代表‘家里’,特来寻您。”
      “家里?”王云起纯黑的眼眸骤然收缩,心脏猛地一跳。这个称呼…是他穿越前原身所属的那个神秘而强大的家族?!他们竟然能找到这里?
      “正是。”云六微微颔首,笑容不变,“得知公子在此地的…壮举,家中长辈甚是欣慰。公子虽流落在外,但血脉之力与这份胆魄担当,果然未曾辱没门楣。”
      王云起心中警铃大作。欣慰?壮举?他们一直在监视自己?他不动声色,语气平静:“寻我何事?”
      “公子在外漂泊,历经艰险,家中长辈于心不忍。”云六的话语如同精心编织的丝绸,“‘家里’愿为公子提供庇护,更愿助公子一臂之力,完成那艾瑟伦指引的使命。毕竟,终结‘暗蚀’,亦是维护此界平衡,符合‘家里’的利益。”
      “条件?”王云起直截了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尤其是来自这个所谓的“家”。
      云六的笑容更深了:“公子快人快语。条件很简单:公子需回归家族序列,以‘家里’的名义行事。您的能力和这支…颇有特色的小队,将成为家族力量的一部分。待‘暗蚀’之事了结,家族自有厚报,公子亦可重获应有之地位与荣光。” 他的目光看似不经意地扫过白声和阿阮,尤其在白声身上停留了一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评估,仿佛在判断一件物品的价值。“至于公子的这些…同伴,家族亦可妥善安置,保其一生无忧。”
      营帐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雷子瞪大了眼睛,陈伯皱紧了眉头,陈兴眼神锐利,阿阮下意识地靠近了陈伯。白声依旧沉默地坐在阴影里,兜帽下的银眸冰冷如初,仿佛云六的话语只是过耳清风,但周身的气息似乎更加冷凝了几分。
      “回归家族序列?以家族的名义行事?”王云起重复着,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这所谓的“交易”,本质就是要他和小队成为家族的附庸和工具!而他一路走来,从矮人村到永夜集市,看到的尽是这些高高在上的势力如何为了自身利益,或直接压迫(如莱诺斯),或间接利用(如卡隆将军),视底层生命如草芥。他追求的是“好好生活”,但绝不是依附于另一个压迫者,成为压迫链条上的一环!
      “抱歉,”王云起的声音清晰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拒绝,“我王云起行事,只问本心,不问出处。我的路,我自己走。我的同伴,是并肩作战的战友,不是需要‘安置’的累赘。‘家里’的好意,我心领了。”
      云六脸上的笑容终于淡去,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和讶异。显然,他没想到王云起会拒绝得如此干脆彻底。“公子,请三思。家族的力量,远非您所能想象。孤身在外,纵有几分勇力,面对‘暗蚀’那等存在,亦不过是螳臂当车。有了家族的臂助…”
      “不必多言。”王云起打断他,纯黑的眼眸直视云六,没有丝毫退缩,“道不同,不相为谋。请回吧。”
      云六定定地看了王云起几秒,那儒雅的表象下,似乎有某种冰冷的东西在涌动。最终,他缓缓恢复了那抹公式化的微笑,微微躬身:“既然如此,鄙人告退。公子若改变心意,可随时持此信物,到任何一处有‘云纹标记’的商会联络。” 他留下一枚雕刻着复杂云纹的玉牌,转身离去,步履依旧从容,但背影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
      “呸!什么玩意儿!想收编我们?做梦!”雷子对着云六的背影啐了一口。
      陈伯忧心忡忡:“云起啊,这‘云巅商会’…势力庞大,得罪了他们,恐怕…”
      “我知道。”王云起拿起那枚冰冷的云纹玉牌,看也没看就扔进了行囊深处,仿佛那是什么不洁之物。“但若为了寻求庇护就低头,那我们一路抗争,又算什么?矮人的血,永夜集市那些被奴役者的泪,阿阮的苦难…难道只是为了让我们换一个更‘体面’的主子?”
      他的话让众人心头一震。是啊,他们一路走来,不正是为了摆脱这种被压迫、被利用的命运吗?
      “王哥说得对!”雷子第一个响应,“咱们靠自己!怕他个鸟!”
      陈兴也点头:“与其受制于人,不如保持独立。只是前路…恐怕更加凶险。”
      白声在阴影中,似乎几不可察地抬了抬眼皮,冰封的银眸在王云起身上停留了一瞬。
      出乎意料的是,云六并未就此罢休。他以“家族关怀流落子弟”的名义,邀请王云起一行人暂时移居到他在附近一座繁华人类城市——风语城——购置的豪华庄园中休整。“毕竟,军营简陋,不利于诸位养伤。也请公子给‘家里’一个略尽心意、弥补亏欠的机会。”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甚至带着一丝恳切。
      考虑到阿阮和白声确实需要更安稳的环境恢复(白声在监狱受创和力量反噬并未完全平复),以及卡隆将军的军营毕竟是人类军事重地,不宜久留,王云起权衡再三,决定暂时接受。他也想看看,这“家里”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同时借此机会更深入地了解这个世界的格局。
      风语城,云巅商会的庄园奢华得令人咋舌。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奇花异草遍布庭院,仆从如云,一切用度极尽考究。在这里,王云起等人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舒适,却也感受到了无处不在的、属于“云巅商会”的庞大阴影。
      云六如同一个最称职的主人,不仅提供了最好的物质条件,更在看似不经意的闲谈和精心安排的“偶遇”中,向王云起揭示了这个世界错综复杂的势力版图:
      人类王国:并非铁板一块。除了卡隆将军所属的狮鹫领,还有崇尚骑士精神的“圣辉王国”,商业立国、由各大商会暗中角力的“黄金联邦”,以及阿阮的故乡、等级森严、王权至上的“翡翠之都”(王云起心中记下了这个名字)。
      非人势力:远不止矮人和永夜集市。北方有强大的兽人部落联盟,南方丛林深处栖息着神秘的精类生物(艾瑟伦可能与之有关),西方荒漠盘踞着古老的龙裔后裔,东方海域则流传着深海娜迦的传说。而白声出身的“永夜议会”,则是吸血鬼等黑暗生物的一个古老而隐秘的权力核心,影响力深不可测。
      宗教与神秘力量:“深红教廷”势力庞大,崇拜太阳与火焰,与黑暗生物势不两立;各种隐秘的法师塔、巫师集会散布各地;还有信奉自然之灵的德鲁伊教团等。
      跨国组织:像“云巅商会”这样富可敌国、影响力渗透各界的商业巨鳄;以及一些专注于猎杀危险生物或探索遗迹的冒险者公会。
      这些信息如同一幅恢弘而危险的画卷在王云起面前徐徐展开。他看到了繁荣下的倾轧,看到了联盟中的背叛,看到了信仰掩盖的野心,更看到了无处不在的、如同空气般弥漫的阶级压迫——无论是人类王国贵族对平民的剥削,还是强大种族对弱小种族的奴役,抑或是像“云巅商会”这样以财富为武器操控他人生死的隐形巨手。
      在庄园的几日,云六也数次隐晦地提及,只要王云起点头,家族可以轻易抹平阿阮在“翡翠之都”的“麻烦”,甚至可以帮她恢复声音;也能为白声提供庇护,解决他“血脉上的小问题”。这些许诺如同诱人的毒饵,充满了诱惑力。
      然而,王云起内心的火焰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在了解这个世界的真相后,燃烧得更加炽烈。他看着阿阮在花园里安静地照料花草,眼中偶尔流露的哀伤;看着白声独自在月下静坐,周身散发的孤寂与冰寒;回想起熔炉村矮人悲愤的控诉,永夜集市奴隶麻木的眼神……他想要的那个“好好生活”,绝不仅仅是他和身边几个人的安宁,而是千千万万像阿阮、像矮人、像那些奴隶一样被压迫的生命,能够挣脱枷锁、自由呼吸的世界!
      “自由…” 王云起站在庄园最高的露台上,俯瞰着风语城看似繁华的夜景,纯黑的眼眸中跳动着决然的火焰。这个目标,比打败“暗蚀”更加宏大,也更加艰难。但正是这一路目睹的苦难与不公,点燃了他灵魂深处的反抗意志。
      几日后,当阿阮和白声的状态基本稳定,王云起毫不犹豫地宣布了离开的决定。
      云六并未强留,脸上依旧是那副无懈可击的温和笑容,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遗憾和冰冷。“公子志存高远,鄙人佩服。前路艰险,还望公子…珍重。家族的大门,随时为公子敞开。” 他亲自将一行人送至庄园门口,目送着他们背着行囊,再次踏上未知的旅途。
      离开风语城,重新投入荒野的怀抱,小队成员都感到一种莫名的轻松。虽然前路依旧布满荆棘,但至少,他们摆脱了那令人窒息的奢华牢笼。
      “王哥,咱们接下来去哪?”雷子扛着他的钉头锤,精神抖擞。
      王云起展开卡隆将军给的地图,又拿出艾瑟伦的星辉之引(一个微弱的、指向特定方向的光点)对比着。艾瑟伦的指引,需要穿越一片被称为“啜泣森林”的危险地带。
      “去啜泣森林,继续寻找‘静默之湖’。”王云起的声音坚定,“但在那之前…”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同伴们,“我们这一路,看到了太多不公。矮人被压榨,非人生物被奴役,阿阮被权力所害,白声因血脉被排斥…就连我们自己,也差点成为别人交易的筹码。” 他的声音不高,却充满了力量,“仅仅打败‘暗蚀’还不够。我们要为那些被压迫者发声,为那些无法反抗者抗争!我们要…为自由而战!”
      “为自由而战!”雷子第一个振臂呼应,热血沸腾。
      陈伯看着王云起,眼中既有担忧,也有欣慰。
      阿阮用力地点点头,眼中闪烁着认同的光芒。
      陈兴推了推眼镜,沉声道:“目标宏大,需步步为营。”
      白声走在队伍边缘,兜帽下的银眸映着荒野的风,依旧沉默,但周身那股拒人千里的冰寒,似乎悄然融化了一丝。他微微侧目,看向王云起那挺拔的背影,以及那双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写满不屈与信念的纯黑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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