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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好轻!

      这是林漱石的第一感觉。蔚燃的身体蜷缩着,轻得像一片羽毛,带着一种病态的脆弱。那异常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物传递过来,灼烫着她的手臂和胸口,而手臂接触到的皮肤却又冰凉得吓人。冰与火在她怀中交织,让林漱石的心也跟着在冰窟和岩浆里反复煎熬。

      “坚持住!蔚燃!我送你去医院!”林漱石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她抱着蔚燃,转身就朝着楼梯口冲去!怀里的身体是那么轻,却又那么沉,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口,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昏暗的楼梯间里,只有她沉重急促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声在回荡。她紧紧抱着怀中的人,手臂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蔚燃的头无力地靠在她颈窝,滚烫的呼吸带着灼人的热度喷洒在她的皮肤上,每一次微弱的呼吸起伏都牵扯着林漱石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怀里的身体软绵绵的,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脆弱。那滚烫的额头贴着林漱石的颈侧皮肤,灼热的温度清晰地传递过来,像一块烙铁,烫得她心慌意乱。而环抱着蔚燃腰背的手臂,隔着薄薄的衣料,又能感受到那皮肤下透出的、不正常的冰凉。

      冰火交织的感觉,如同林漱石此刻混乱到极致的心情。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次次试图将她淹没:她怎么会烧成这样?她在这里蜷缩了多久?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发现?如果……如果自己再晚来一步……

      不敢想下去的念头让她浑身发冷,只能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仿佛这样就能将那不断流失的生命力牢牢锁住。蔚燃的头随着她的奔跑轻轻晃动,柔软的发丝蹭着她的下颌,带来微弱的痒意。那微弱的、灼热的呼吸拂过颈侧,每一次都让林漱石的心跟着揪紧。

      “别怕……别怕……快到了……”她低声喃喃,不知道是在安慰怀里昏迷的人,还是在给自己打气。声音在空旷的楼梯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

      冲出图书馆大门,夜晚清凉的空气瞬间包裹上来。林漱石抱着蔚燃站在台阶上,焦急地四下张望。时间已晚,这条路上出租车并不好打。

      就在她心急如焚,几乎要抱着蔚燃直接往最近的医院方向跑时,一辆亮着“空车”灯的出租车像是神迹般,从不远处的路口拐了过来!

      林漱石立刻冲到路边,几乎是扑到车前,用力地挥手!

      “师傅!去医院!快!去最近的医院!”

      司机被她煞白的脸色和怀里昏迷不醒的女孩吓了一跳,连忙打开车门。林漱石小心翼翼地将蔚燃放进后座,自己紧跟着钻了进去,将她冰凉的身体紧紧搂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

      “师傅!麻烦您快一点!她发高烧了!”林漱石的声音带着哭腔,急切地催促。

      车子发动,汇入夜晚的车流。窗外的霓虹灯飞速倒退,光影在林漱石苍白焦虑的脸上明明灭灭。她低下头,看着怀中昏睡不醒的蔚燃。

      路灯的光线透过车窗,落在蔚燃的脸上。那病态的红晕在光影下显得更加刺眼,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着,似乎在无意识地呢喃着什么。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浓重的阴影,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她蜷缩着,像一只失去所有庇护的幼兽,毫无防备地依靠在曾经伤害她最深的人怀里。

      林漱石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反复揉捏,酸涩胀痛得几乎无法呼吸。愧疚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想起巷子里自己那该死的沉默,想起教室里自己碰倒画筒后那场毁灭性的爆发,想起蔚燃最后那空洞死寂的眼神和那句轻飘飘的“我也没了”……所有的画面都变成沉重的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手,指尖带着无尽的悔意和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珍视,极其轻柔地、颤抖地拂开蔚燃额前被汗水濡湿的碎发。滚烫的皮肤触感让她指尖一颤。

      “对不起……”一声压抑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哽咽,终于忍不住从林漱石喉间逸出,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对不起……蔚燃……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她将额头轻轻抵在蔚燃滚烫的额角,滚烫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滴在蔚燃同样滚烫的皮肤上。

      怀里的身体似乎因为这触碰和温热的泪水而微微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更深的、带着痛苦的呻吟。

      林漱石立刻抬起头,紧张地看着她。蔚燃的眉头蹙得更紧,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仿佛在努力对抗着什么。她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在无声地说着什么。

      林漱石屏住呼吸,凑近了些。

      “……姐……姐姐……”一声极其微弱、模糊不清的呓语,如同破碎的羽毛,轻轻拂过林漱石的耳畔。

      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像一道惊雷,狠狠劈在林漱石的心上!瞬间击碎了她所有的防线!

      姐姐……

      这个遥远的、只存在于童年记忆里的称呼,此刻从高烧昏迷的蔚燃口中无意识地呓语出来,带着全然的依赖和脆弱,像一把最锋利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捅开了林漱石心底那道尘封的、名为“过去”的闸门!

      汹涌的记忆洪流瞬间将她淹没!

      阳光刺眼的午后,老旧巷口的香樟树下,扎着两个歪歪扭扭羊角辫的小女孩,穿着洗得发白的小花裙子,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崭新的、有着金色卷发的洋娃娃。她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像盛满了整个夏天的星星,奶声奶气地、一遍遍地追问:

      “漱石姐姐,你什么时候再回来找我玩呀?”

      “漱石姐姐,我们拉钩!一百年不许变!”

      “漱石姐姐,下次来,我让妈妈给你做糖醋排骨!可好吃啦!”

      小女孩清脆的笑声,依依不舍拉着她衣角的小手,还有那声甜甜的、充满了全然的信任和喜爱的“漱石姐姐”……所有的画面,所有的声音,都变得无比清晰,无比鲜活!

      林漱石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她瞬间弓起了身体,泪水决堤般汹涌而出!原来……原来她从未真正忘记!那个总是跟在她身后、甜甜叫她姐姐的小妹妹,那个她曾轻易许诺又轻易遗忘的小女孩,一直活在蔚燃记忆的最深处!而自己……自己都做了什么?!

      重逢后的冷漠,刻意的疏远,一次次无心的伤害……自己亲手将那个满心依赖叫她“姐姐”的小女孩,推向了绝望的深渊!

      “对不起……对不起……小燃……”林漱石紧紧抱着怀中滚烫的身体,将脸深深埋进蔚燃的颈窝,泣不成声。滚烫的泪水浸湿了蔚燃的衣领和发丝。她的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这失而复得的珍宝,连同那份迟来的、汹涌澎湃的心意,一起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我再也不会丢下你了……再也不会了……”她哽咽着,在蔚燃滚烫的耳边,一遍遍地、用尽所有力气地低语,许下迟到太久的诺言。

      窗外的城市灯火飞速倒退,在泪眼朦胧中晕开一片模糊的光斑。车厢里,只有林漱石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和怀中人滚烫而微弱的呼吸交织在一起。那颗在愧疚和恐慌中挣扎了太久的心,此刻终于被那声无意识的“姐姐”彻底点燃,燃烧起不顾一切的决心。

      无论蔚燃醒来后会怎样对她,无论前路有多少荆棘,这一次,她绝不会再放手。

      消毒水的气味浓烈得有些刺鼻,混杂着病房特有的、挥之不去的阴冷气息。惨白的灯光从天花板上倾泻而下,将小小的单人病房照得纤毫毕现,也映得蔚燃的脸更加苍白脆弱。她安静地躺在病床上,额头上贴着退热贴,薄薄的嘴唇依旧没什么血色,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两小片浓重的阴影,随着她微弱的呼吸轻轻颤动。手背上插着留置针,透明的药液正一滴一滴,缓慢而规律地注入她冰冷的血管。

      林漱石坐在床边的塑料椅上,身体微微前倾,几乎趴在床沿。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蔚燃沉睡的脸,眼皮沉重得像坠了铅块,酸涩发胀,却固执地不肯合上。一夜的担惊受怕和极度的疲惫席卷着她,但一种更强烈的、混杂着后怕和某种坚定决心的情绪支撑着她。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输液管里药液滴落的轻微声响,以及窗外偶尔传来的、遥远模糊的车流声。时间在这里仿佛失去了意义,变得粘稠而缓慢。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药液起了作用,也许是林漱石那近乎凝固的注视终于有了实质性的力量。病床上,蔚燃那覆盖在眼睑下的睫毛,极其轻微地、不易察觉地颤动了一下。

      林漱石的心猛地一跳!所有的疲惫瞬间被驱散,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身体绷紧,像是等待一个至关重要的审判。

      又过了一会儿,那浓密的睫毛如同被风惊扰的蝶翼,再次颤动起来,幅度更大了一些。然后,它们艰难地、极其缓慢地向上掀开了一条缝隙。

      光线似乎有些刺眼,那双刚刚睁开的眼睛立刻不适地眯了起来,眼神涣散,没有焦点,像是蒙着一层浓重的水雾,茫然地对着惨白的天花板。

      “蔚燃?”林漱石的声音干涩发紧,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无法掩饰的狂喜,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那涣散的目光似乎被这熟悉的声音牵引,极其缓慢地、艰难地转动了一下,最终,落在了林漱石布满血丝、写满焦虑和疲惫的脸上。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蔚燃的瞳孔似乎微微收缩了一下,涣散的目光在接触到林漱石视线的瞬间,有了一丝极其短暂的聚焦。那眼神里先是掠过一丝极度的茫然,仿佛刚从一场混沌的噩梦中挣脱,分不清现实虚幻。紧接着,昨夜图书馆角落的冰冷绝望,撕碎画纸时的疯狂与毁灭,还有……还有更久远的,在巷子里被彻底推开的心死如灰……所有的记忆碎片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回涌,将她那短暂的茫然彻底冲散!

      一丝清晰的、带着巨大惊愕和难以置信的情绪,清晰地浮现在她那双因高烧而显得格外湿润、也格外脆弱的眼眸里。她似乎想说什么,干裂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却只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带着沙哑气音的:“……你?”

      她的眉头随即痛苦地蹙紧,像是回忆牵扯到了沉重的神经,也像是身体深处的不适再次翻涌上来。她下意识地想动一下,却牵动了扎着针的手背,一阵细微的刺痛让她本就苍白的脸色又白了一分,发出一声极轻的抽气声。

      “别动!”林漱石立刻紧张地按住她没扎针的那只手,动作快得近乎本能,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你还在输液!感觉怎么样?头还晕吗?渴不渴?”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掩饰的关切。

      她的手心温热,覆盖在蔚燃冰凉的手背上。那冰凉的触感让林漱石心头又是一紧。

      蔚燃的身体在她触碰的瞬间,明显地僵硬了一下。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仿佛在极力压抑着什么。她试图将自己的手从林漱石温热的掌心下抽离,动作很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抗拒。

      “……放开。”她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透着虚弱,也透着那股熟悉的、拒人千里的冰冷。她甚至没有再看林漱石一眼,只是固执地盯着自己被林漱石按住的手背,仿佛那里沾了什么不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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