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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   林漱石的心像是被那扇关上的门夹了一下,闷闷地疼。她失魂落魄地走出教学楼,傍晚的风带着深秋的凉意,吹在她脸上。她下意识地舔了舔下唇的伤口,结痂的边缘有些硬,带来粗糙的触感。这伤口愈合得似乎比蔚燃那道要慢一些,时不时地提醒着她那个混乱的夜晚。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又走到了那条通往画室的僻静小路。深秋的梧桐树叶已经落了大半,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伸向灰暗的天空。她停在画室所在的那栋旧楼前,抬头望向那扇熟悉的窗户。

      窗户紧闭着,里面没有透出灯光。蔚燃大概已经回家了。

      林漱石站在楼下,晚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带来一阵寒意。她口袋里,那把冰凉的画筒钥匙依旧静静地躺着,棱角硌着她的掌心。她攥着它,仿佛攥着某个打不开的谜题,某种无望的联结。

      画碎了。

      钥匙还在。

      人就在不远处。

      可那道冰冷的壁垒,却如同天堑。

      她看着那扇紧闭的画室窗户,唇上的伤口在冷风中隐隐作痛。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冰冷的孤独感,如同这深秋的暮色,沉沉地笼罩下来,将她紧紧包裹。

      深秋的暮色带着凛冽的寒意,沉甸甸地压下来。林漱石独自站在画室旧楼下,仰望着那扇紧闭的、没有透出灯光的窗户,晚风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从她脚边掠过,带来一阵刺骨的凉意。口袋里的钥匙硌着掌心,坚硬冰凉,像一块无法融化的寒冰。

      她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直到路灯次第亮起,昏黄的光晕将她孤寂的身影拉长,投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唇上的伤口在冷风中隐隐作痛,那点细微的刺痛感,成了连接那个混乱绝望夜晚的唯一真实触觉。她最后看了一眼那扇沉默的窗户,像是告别一个无法企及的幻梦,转身,拖着沉重的脚步,融入了归家的人流。

      第二天,天空依旧是令人压抑的铅灰色,冷风裹挟着湿气,预示着又一场秋雨。教室里,暖气开得很足,空气有些沉闷。林漱石强迫自己将视线固定在摊开的数学练习册上,复杂的几何图形在眼前扭曲变形,笔尖悬在纸页上方,久久落不下去。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来自靠窗位置的那道冰冷壁垒,依旧森严坚固,像一座无形的冰山,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寒意。

      蔚燃依旧沉默。她像一尊被精心雕刻的冰美人,坐在那里,背脊挺直,微微低着头,额前细碎的刘海遮住了眉眼。她握着铅笔,在摊开的速写本上专注地勾勒着,笔尖划过纸页发出沙沙的轻响,那声音在此刻过分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清晰,像某种单调而冰冷的背景音。

      林漱石的心绪却无法平静。每一次沙沙的声响,都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刺着她紧绷的神经。她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瞥过去,只能看到蔚燃低垂的侧脸,紧抿的、带着深褐色血痂的唇线,还有握着铅笔的、骨节分明的手指。那专注的姿态,仿佛周遭的一切,包括她林漱石的存在,都不过是虚无的空气。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无力感再次涌上心头。她挫败地收回目光,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练习册的边缘,留下一个深深的凹痕。

      就在这时,讲台上的物理老师似乎结束了某个公式的推导,声音停顿了一下。教室里异常安静。就在这片短暂的、几乎落针可闻的寂静里——

      “啪嗒。”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声响。

      声音来自靠窗的方向。

      林漱石几乎是瞬间抬起了头,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声源。

      蔚燃手中的铅笔掉在了桌面上,骨碌碌滚了几寸,停在摊开的速写本边缘。

      这本身没什么。但紧接着,林漱石看到蔚燃的身体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不是那种调整坐姿的晃动,而是一种失去支撑般的、带着虚浮感的晃动。她原本挺直的背脊似乎软塌了一瞬,握着速写本边缘的手指猛地收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林漱石的心猛地一沉。

      蔚燃低垂着头,刘海遮住了她的表情。但林漱石能看到她握着速写本的手指在微微颤抖,那是一种极力压抑却无法控制的、源自身体内部的颤抖。她的肩膀也绷得死紧,像是在抵抗着什么巨大的不适。

      讲台上的老师似乎没有注意到后排角落里这微小的异常,继续着他的讲解。

      林漱石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一股强烈的不安感攫住了她。蔚燃昨天才刚退烧回来,唇上的伤还没好透……她是不是根本没恢复好?是不是又烧起来了?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她的心脏,让她瞬间坐立难安。她再也顾不得那道冰冷的壁垒,目光紧紧锁在蔚燃身上,带着前所未有的焦灼。

      蔚燃似乎想弯腰去捡那支掉落的铅笔,身体刚微微前倾,动作却猛地僵住。她抬起另一只手,用手背极其快速地、几乎是掩饰般地蹭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动作带着一种隐忍的虚弱。

      林漱石看得清清楚楚!那只手背上蹭过的皮肤,似乎带着不正常的红晕!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在林漱石高度紧张的注视下,那抹异常的红色像警报灯一样刺眼!

      她再也忍不住了!什么冰冷无视,什么保持距离,在汹涌而来的担忧面前统统被碾得粉碎!林漱石几乎是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噪音,瞬间打破了教室的安静。所有同学的目光,连同讲台上物理老师被打断后略带不悦的眼神,齐刷刷地聚焦到了林漱石身上。

      林漱石却浑然不觉。她的目光越过一张张惊讶的脸孔,死死钉在靠窗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上。

      蔚燃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动,下意识地抬起了头。她的脸色苍白得吓人,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那双总是冰冷疏离的眼睛此刻蒙上了一层明显的水汽和虚弱,瞳孔甚至有些涣散。当她看到林漱石正不顾一切地、带着毫不掩饰的焦灼朝自己冲来时,那双涣散的眸子里瞬间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惊愕、抗拒,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逼到绝境的脆弱和……求助?

      “林漱石同学?你怎么回事?”物理老师皱着眉,语气带着被打断的不快。

      林漱石却充耳不闻。她已经几步冲到了蔚燃的座位旁,所有的顾忌和害怕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她伸出手,不是去碰蔚燃,而是直接探向她的额头!

      指尖触碰到皮肤的瞬间,林漱石的心猛地一沉!

      滚烫!

      那温度灼得她指尖发麻!

      “老师!”林漱石猛地回头,声音因为焦急而带着明显的颤抖,眼眶瞬间就红了,“蔚燃她发高烧了!很烫!”

      教室里瞬间一片哗然。同学们的目光从惊讶变成了关切。物理老师也愣了一下,快步从讲台上走下来。

      蔚燃似乎想挣扎,想推开林漱石的手,想维持她最后一点冰冷的伪装。但高烧带来的眩晕和脱力感让她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她只是虚弱地靠在椅背上,急促地喘息着,苍白的嘴唇微微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双蒙着水汽的眼睛,在对上林漱石近在咫尺、写满了毫不作伪的焦灼和心疼的目光时,那层冰冷的壁垒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流露出一种无法掩饰的脆弱和茫然。

      “快!刘雯婷和林漱石帮忙扶一下!哪个男生力气大的,快背她去医务室!”物理老师当机立断,指挥道。

      “老师,交给我吧。”没等其他男生自告奋勇,林漱石立刻在蔚燃身前蹲下。刘雯婷也赶紧过来,小心地将浑身发软、意识都有些模糊的蔚燃扶到林漱石的背上。

      当蔚燃滚烫的身体贴上林漱石后背的瞬间,那灼人的温度透过薄薄的校服传递过来,像烙印一样烫在林漱石的心上。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蔚燃急促而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颈侧,带着病中特有的、脆弱的气息。蔚燃似乎无意识地低喃了一声什么,含糊不清,带着浓重的鼻音,像小动物痛苦的呜咽。

      林漱石的心瞬间揪成了一团。她稳稳地托住蔚燃的腿弯,猛地站起身。蔚燃的身体很轻,像一片被风雨摧残的叶子,此刻毫无防备地、脆弱地依附在她背上。那份沉甸甸的重量和滚烫的温度,驱散了所有冰冷的隔阂,只剩下最原始、最汹涌的心疼和担忧。

      “抓紧我。”林漱石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是对背上意识昏沉的蔚燃说的。

      她不再看任何人,背着背上滚烫而脆弱的人,在刘雯婷的帮助下,大步冲出了教室,朝着医务室的方向奔去。走廊里回荡着她急促而坚定的脚步声,每一步都踏在冰冷的地面上,却带着一种要将背上的人从病痛中抢回来的决绝。

      医务室里弥漫着消毒水特有的、有些刺鼻的气味。穿着白大褂的校医看着体温计上的数字,眉头紧紧皱起:“39度8!怎么烧成这样才送来?”她一边责备,一边手脚麻利地拿出冰袋和退烧药。

      蔚燃被安置在靠墙的一张简易病床上,紧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因为高烧带来的不适而微微颤抖着,在眼下投下脆弱的阴影。苍白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唇上那道深褐色的血痂在病态的红晕中显得更加刺目。她似乎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呼吸急促而灼热。

      林漱石站在床边,双手紧紧攥着,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她看着校医将冰袋敷在蔚燃额头上,看着蔚燃在冰冷的刺激下无意识地蹙起眉头,发出难受的嘤咛,看着校医试图喂药时她因为难受而本能地抗拒偏头……每一次细微的反应都像针一样扎在林漱石的心上。巨大的心疼和自责如同汹涌的潮水,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她昨天才退烧回来的……”林漱石的声音干涩发紧,带着浓重的鼻音,像是在解释给校医听,又像是在责怪自己,“都怪我……没发现……”

      校医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只是动作利落地调配着药剂。

      刘雯婷站在一旁,看着林漱石失魂落魄、眼眶发红的样子,又看看病床上脆弱不堪的蔚燃,眼神复杂。她轻轻拍了拍林漱石的肩膀,低声道:“班长,别太自责了。蔚燃她……就是太要强了。”

      林漱石只是摇了摇头,目光一瞬不瞬地锁在蔚燃身上。冰袋似乎起了一点作用,蔚燃紧蹙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些,但呼吸依旧急促。她的嘴唇因为高烧而干裂起皮,那道血痂的边缘也微微翘起。

      林漱石看着,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拧着。她想起自己口袋里还装着半瓶没喝完的矿泉水。几乎没有犹豫,她拧开瓶盖,又拿过旁边桌上的一次性纸杯,倒了些温水进去。

      她端着水杯,小心翼翼地靠近床边,在蔚燃身边坐下。动作轻柔得像是怕惊扰了易碎的梦境。

      “蔚燃……”她低声唤着,声音是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和沙哑,“喝点水好不好?”

      床上的人没有反应,依旧紧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林漱石看着那干裂的唇瓣,心中涌起强烈的冲动。她犹豫了一下,最终拿起旁边棉签盒里一根干净的棉签,蘸了点温水。

      她的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着。她屏住呼吸,极其小心、极其轻柔地用湿润的棉签,一点一点地碰触着蔚燃干裂的唇瓣,试图润湿它。动作轻得像羽毛拂过,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

      冰凉的棉签触碰到滚烫干裂的唇瓣,似乎带来了一丝舒适的凉意。蔚燃无意识地哼了一声,微微张开了嘴。

      林漱石的心猛地一跳。她立刻抓住机会,用棉签小心地蘸着温水,轻轻涂抹在蔚燃的唇上,避开那道刺目的血痂,只润湿周围干裂的皮肤。

      就在这时,昏睡中的蔚燃似乎被这持续的、轻柔的触碰扰动了。她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几下,然后,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般,极其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因为高烧而蒙着一层厚重的水雾,视线涣散,焦距模糊。她似乎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勉强将视线聚焦在近在咫尺的林漱石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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