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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神君……怎么感觉那么熟悉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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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头,望天,一个已经习惯了的动作。
在看什么?
看天。
天?天上有什么?
天上有神仙。
什么神仙?
好看的神仙。
一席白衣,持笛,站在云里,白茫茫的,消失了,那人影似乎只是云层飘动带来的幻觉。
可笛声缠绕在耳边,是个好梦。
沉浸在梦中的温君兰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君兰哥哥是不是梦到有趣的事情了,他笑了。”卫褚颜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温君兰,第一个发现他扬起的嘴角,眉眼间显着担忧,却又扬起眉来问:“笛姐姐你说君兰哥哥是不是梦到我们了?”
“兴许是。”公孙笛应和她,眉头紧蹙。她先前安抚他们说温君兰只是睡着了,可这一“睡”已经三日了,却不见他醒。期间公孙笛把能用的药都试了,甚至怀疑过是不是阵法,也引星力观过了——只得出一个结论,温君兰睡着了。
而在梦里的人浑然不知外面的状况,他依旧仰头望着天空,湛蓝的天空,飘动着洁白的云,金色的阳光点缀梦境,陡然坠落,落日的余晖染便云层,染上神仙的白衣,像血一样的红。
刺痛人的双目。
那苍白的眉眼闭上,不再睁开,笛声散了。
有人在哭。
谁在哭?
为何如此哀伤。
谁在哭?
淌下血泪两行。
“不要哭……”模糊的声音从天边传来,像那白衣神仙般温柔慈悲。
“!!!”温君兰猛地睁开眼睛,对上四双担忧的眼睛,神魂才脱离混沌的梦境,回到现实的躯壳。
一抹脸,是泪水。
“君兰哥哥你怎么了?是做噩梦了吗?不要害怕啦,阿颜在这里。”温暖的小手贴到他冰冷的额头,耳边传来了温柔的歌声,是天边人的声音,迷糊间他想起来了自己的母亲和妹妹。
“你还好吗?”带着药香的帕子擦过他的脸颊,擦去泪痕,柔和的声音,是唤醒他的人。
“没事了。”他垂下眼睫,将梦中的事先抛之脑外,目光扫过房间——略显简陋的客栈陈设,窗外隐约传来市集的喧闹。确认了环境的安全,他再次看向围在床边的三人一兔,声音微哑:“我昏迷了几日?”
“整整三日。”公孙笛见他眼神清明,确认他神志已复,悬着的心往下落了落,但眼底深处那抹未散的忧虑和眼下淡淡的青影,依然泄露了她这三日的煎熬。她追问道:“可还有哪里不适?”
“呜呜呜,君兰哥哥你终于醒了!”卫褚颜扑到床边,小手紧紧抓住楚箫的衣袖,眼泪又涌了上来,这次是失而复得的后怕与喜悦,“你吓死阿颜了!都怪阿颜,不该给你买那块玉……”她说着又自责起来,小脸皱成一团。
“嗯……没事。”楚箫的声音带着刚醒的微哑,他抬手,习惯性地揉了揉卫褚颜的发顶,动作轻柔而充满安抚的力量,“不怪阿颜,是哥哥自己的问题。”
也许是楚箫的安抚起了作用,也许是看到他确实清醒无碍,卫褚颜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变成了小声的抽噎。她抬起哭得红肿的眼睛,像只可怜的小兔子,巴巴地望着楚箫。
“我们现在是什么情况?” 安抚了卫褚颜,楚箫也不忘正事。他昏迷前尚在云府廊下,如今身在天梯镇客栈,这中间的变故必然不小。
这个问题像是一下子按下了卫褚颜情绪的切换键。她猛地坐直了身子,刚才还蓄满泪水的大眼睛瞬间像被点亮的星辰,迸发出惊人的光彩,心上的自责和害怕被一种强烈的、急于分享的兴奋彻底取代!
“我们现在在天梯镇的客栈!”她几乎是喊出来的,声音因为刚才的哭泣还带着点鼻音,但语调却拔得高高的,充满对师姐的无限崇拜,“笛姐姐可——厉——害——啦!”她拖长了调子,小手激动地比划着,仿佛要重现那神奇的一幕,“君兰哥哥你不知道!当时我们都屋子里,笛姐姐就掏出一张黄色的符纸,‘嗖’的一下!金光一闪!我们就从那宽敞的宅子里,一下子——咻——就到了这天梯镇啦!特别快!特别厉害!”她的小脸因为激动而泛红,眼睛亮得惊人,看着楚箫,仿佛在无声地呐喊:快看!师姐就是这么棒!
公孙笛见楚箫已开始关注现状,心知他已无大碍,紧绷的心弦彻底松了下来。再被卫褚颜这带着哭腔却无比热烈的崇拜目光洗礼,以及那夸张又真切的描述,饶是她平日再冷静,此刻那双潋滟的桃花眼也忍不住不自觉地微微扬了起来,眼波流转间藏着狡黠的得意,活像只刚偷到油的小狐狸,又像个被当众献宝的小孩,强行压下嘴角却压不住眉梢眼角的飞扬神采。不过语气平平,仿佛只是随手做了件小事:“嗯,不过是用了张传送符将你们接过来罢了。”
楚箫看着她这副模样,眼底的笑意瞬间漾开,像投入石子的深潭,波光粼粼。他十分配合地、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许,声音清朗:“师姐运筹帷幄,算无遗策,当真是——”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看着她微微扬起的下巴和亮晶晶的眼神,才笑着接下去,“——厉害极了!” 这夸奖既真诚又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鲜活,精准地戳中了公孙笛那点隐秘的小骄傲。
夸完,他才继续追问正事,语气恢复了沉稳:“云府那边?”他深知云城主的老辣,公孙笛突然消失,对方绝不会善罢甘休。
“那老狐狸?”公孙笛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显然很受用刚才的夸奖,连带着提起云城主都多了几分游刃有余的刻薄,“天梯将开,他封不了城,又有要事在身,比起费心费力找我这块‘敲门砖’去敲太子殿下您这扇门,”她眼风轻飘飘地扫过楚箫,带着点促狭,“自然还是寻找‘羬羊鼎’更要紧些。”
对于那四个刻意加重的字和瞟来的眼神,楚箫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眉梢微动,精准地抓住了关键词:“羬羊鼎?”
公孙笛三言两语解释了此物,以及先前在云城发生的事。
楚箫听完,忍不住笑了起来,那笑声清越,带着了然和一丝对云城主的嘲弄:“哈哈……那老狐狸怕是绞尽脑汁也想不到,师姐你不单是他想用来扣门的‘砖’,还早把他梦寐以求的‘鼎’揣怀里了。” 他目光灼灼地再次看向公孙笛,很认真的重复并加重了之前的评价:“师姐,真的好厉害。”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公孙笛心间漾开一圈圈涟漪。她与楚箫对视,那认真的目光和深深地笑意仿佛灼伤了她的眼睛,她慌乱的移开目光,双颊,耳垂,瞬间被红色染透了。
“咳……”她猛地低下头,假意咳嗽一声,飞快稳下心神,手指却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袖,指节微微泛白,“师姐自然厉害,不用你说。”说完她的脸更红了几分,找补般询问:“你昏睡的这三日发生了什么?那玉……”
楚箫看着她低垂的发顶和那抹在烛光下异常醒目的、从耳根蔓延到脸颊的红霞,只觉得心头像是被一根柔软的羽毛轻轻搔过,痒痒的,又带着一种奇异的满足感。他太熟悉她这副模样了——被逗过头之后尾巴炸毛的小猫。
他眼底的笑意更深,却非常体贴地没有再盯着她看,顺着她的话回想。
那是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他一直在追逐一个人——白衣、持笛、天与云——然后,血色染红了一切,他心口忽的一痛,仿佛是贯穿灵魂的哀伤。
“你怎么了?”公孙笛的手忽然抚上他的脸颊,一旁的卫褚颜急切的呼唤他的名字,卫旭白也拉住了他的衣角。但这一切好像都不很真切,他仿佛又脱离了这具身体,灵魂飘到了另一个世界——那个满是血色的世界。
冰凉的液体落入脖颈,他才回过神,面前是焦急的几人,公孙笛纤细的手指搭在他的腕上,卫褚颜又内疚哭了起来,卫旭白拉着她,试图安慰。
“我没事。”他声音暗哑,抬手擦去了脸上的泪水,“我……”他顿了顿,声音恢复平稳才继续说,“我做了个梦,梦里有一个人,一个我很熟悉的人,他的面容十分模糊,我看不清他是谁,然后他死了,又有一个在哭,哭到没有眼泪,直到落下血泪。”
这个解释让房间里的气氛凝重了几分。卫褚颜的小脸又白了,紧紧咬着嘴唇。她忽然想起什么,“那店主说这玉是从古战场上得来的,会不会是因为这个?”
公孙笛眼神绣眉紧促:“古战场?”
见众人皆露疑色,牡丹轻声道:“此乃我们云城的一个传说。”
“什么?”公孙笛与楚箫异口同声追问。
“千百年前,神君与界外之魔曾在天梯之下大战一场,”牡丹将所知细细道来,希望能助他们一臂之力,“神君身陨,那界外之魔被逐回界外。他们鏖战之地,便唤作古战场。常有商贾打着古战场的名头售卖物件,只因世人皆崇敬神君。然则……凡人根本进不得那地方,便是靠近些,也会被当年遗下的仙法灵术迫得寸步难行。”
公孙笛眉头微蹙,指尖无意识收紧,目光中透着深深的不解:“若说与古战场相关……可为何是你?此玉是阿颜在藏玉阁择得的灵玉,我雕琢时亦未觉异常。”她语声微顿,眸光倏地转向楚箫,“唯有一处变数……便是此玉触及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