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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   八月午后,暑气最盛,连知了的叫声都带上了几分慵懒的倦意。钰潇刚结束一段模拟飞行练习,正对着电脑屏幕揉着发酸的肩膀,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苏雯从厨房走出来,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有些疑惑:“这个点儿,谁啊?”

      透过猫眼,她看到一个穿着略显局促的POLO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却难掩焦虑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外,手里还提着两个看起来价格不菲的果篮和礼盒。男人身边,低着头,几乎缩成一团的,正是那个曾经在校园里带头孤立、嘲讽钰潇,说她“没有爸爸”“只会看星星的书呆子”的女生——林薇。

      苏雯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那些女儿躲在房间里偷偷哭泣、不愿去上学的日子,那些被恶意涂鸦的课本,那些充满孤立和排挤的回忆,瞬间涌上心头。她深吸一口气,压住翻涌的情绪,打开了门,但身体依旧挡在门口,没有让开的意思。

      “请问您找谁?”苏雯的语气礼貌却疏离,带着明显的戒备。

      门外的男人立刻挤出一个近乎讨好的笑容,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不知是热的还是紧张的。“您……您好!是苏雯女士吧?冒昧打扰了,我是林薇的父亲,林建国。”他一边说,一边忙不迭地把手里的礼物往前递,“一点小小的心意,不成敬意……”

      他的目光躲闪,不敢直视苏雯的眼睛,反而下意识地往屋里瞟,似乎在寻找什么。

      苏雯没有接礼物,只是淡淡地问:“林先生,有什么事吗?”

      林建国脸上的笑容更僵硬了,他用力把身边低着头的女儿往前拽了拽,声音拔高了些,带着一种刻意的严厉:“还不快道歉!磨蹭什么!”

      林薇被拽得一个趔趄,头垂得更低了,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哭腔:“对…对不起……”

      “大声点!没吃饭吗!平时不是挺能说的吗!”林建国呵斥道,语气焦躁。

      这一幕发生在门口,动静不大,却足够让客厅里的钰潇听得一清二楚。她站起身,走到母亲身后,看到了门外那对显得无比尴尬和紧张的父女。

      林薇察觉到她的目光,猛地抬起头,眼眶通红,里面充满了羞愧、恐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她飞快地看了钰潇一眼,又立刻像被烫到一样低下头去。

      钰潇的心绪有些复杂。曾经,这个女孩带来的阴影真实地笼罩过她的生活。但此刻,看着对方如此狼狈不堪地被父亲推出来“表演”道歉,她并没有感到预期的快意,反而觉得有些……可悲。

      林建国看到了钰潇,像是找到了正主,连忙又把话头对准她,语气放软了许多:“你就是钰潇同学吧?真是对不起!都是我教女无方,让她在学校里无法无天,做了那么多欺负同学的事情!我已经狠狠教训过她了!请你一定原谅她,大人有大量……”

      他的道歉急切而流利,仿佛演练过很多遍,但却透着一股浓浓的、目的性极强的味道。与其说是真诚悔过,不如说更像是在急于平息某种事端。

      苏雯皱了皱眉,打断了他:“林先生,孩子们之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钰潇现在很好,我们也不想再提。您的心意我们领了,东西请拿回去吧。”她依旧保持着礼貌,但送客的意思已经很明显。

      林建国一下子急了,连忙摆手:“别别别!苏女士,您听我说!这……这其实……唉!”他像是下定了决心,压低了些声音,脸上露出窘迫和无奈,“不瞒您说,我……我是在航空系统里工作的。最近单位里有些……有些人事上的变动,我这才知道,原来您家和清机长家是……是世交?”

      他搓着手,汗珠滚落得更快了:“清机长在业内那是这个!”他翘起大拇指,“德高望重,一句话的事儿……你看,小孩子不懂事胡闹,差点影响了我们大人之间的……呵呵,和谐。这真是天大的误会!我保证以后一定严加管教林薇!绝不再让她打扰钰潇同学!只希望清机长那边……能不能高抬贵手……”

      真相在此刻水落石出。

      原来不是良心发现,不是幡然悔悟。是一场利益权衡下的被迫低头。是害怕清黎宁的影响力会波及他自身前途的恐慌。

      苏雯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她原本只是不喜欢这对父女,此刻却感到一种由衷的厌恶。

      “林先生,我想你搞错了。”苏雯的声音清晰而冷淡,“清机长是钰潇父亲的朋友,是看着钰潇长大的长辈。他和我们家的交情,不是为了用来处理这种小孩子打架闹矛盾的事情的。至于您工作上的事,与我们无关,更与清机长无关。请您回去吧。”

      她的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点明了关系,又划清了界限,更暗含讽刺。

      林建国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尴尬得无以复加。他还想再说什么,苏雯已经后退一步,准备关门。

      “等等!”一直沉默的钰潇突然开口。

      所有人都看向她。

      她走上前一步,目光平静地落在依旧低着头、肩膀微微发抖的林薇身上。

      “林薇,”钰潇的声音很稳,没有愤怒,也没有原谅,只是一种陈述,“你以前说,看星星没用,是逃避现实。”

      她顿了顿,继续道:“但我现在知道,星星在那里,不是因为我们需要它,而是它本来就在那里。它不需要任何人的认可或者喜欢,它只是遵循自己的轨道运行,发光或者不发光,都是它自己的事情。”

      “就像人一样。”钰潇最后说道,目光从林薇身上移开,看向远处被热浪扭曲的空气,“最重要的不是别人怎么看你说你,而是你自己知道自己该往哪个方向去。”

      她没有说“我原谅你”,也没有趾高气扬。她只是说了一番让林薇似懂非懂,却让林建国更加无地自容的话。

      说完,钰潇对母亲轻轻点了点头,转身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她重新坐回电脑前,屏幕上还是那片复杂的模拟星空和仪表盘。

      门外的尴尬道歉和最终离开的动静,仿佛只是一个小小的、不和谐的插曲,很快就被隔绝在外。

      她的心很静。

      曾经的霸凌,曾经的痛苦,在更广阔的天空和更重要的目标面前,忽然变得轻如尘埃。

      她的轨道,在更高更远的地方,不会被地面这点小小的摩擦所影响。

      窗外,天空依旧湛蓝。她的“暑期课”,还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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