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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性别男,爱好虞清宴? ...

  •   日子就像山涧里的水流,静默而快速地滑过去三天。

      段燎身上的那点伤,在虞清宴那神效的药油和段誉凶残但确实有效的推拿下,终于算是彻底收工了,脚踝消肿,走路利索,尊臀上那块卡沟留下的勋章也只剩下一点淡黄色的印记,按着也不疼了。

      但不知怎的,段燎心里反而像堵了块湿漉漉的棉花,越来越闷。

      虞清宴。虞清宴。虞清宴。

      这三个字像魔咒,总在他发呆、走路、甚至吃饭的时候毫无预兆地蹦出来,霸道地盘踞他的脑海,那个清冷的影子在他眼前晃,廊下读书的沉静,祭祀舞时的飘然,递药时指尖的微凉,还有那晚……拒绝莲子羹时不动声色的疏离,以及浴室里那若有似无的水声……越想越乱,越想心口那股无名火就越憋闷,烧得他坐立难安。

      更让他烦躁的是,明明人就住在隔壁,近在咫尺,他却像隔了十万八千里,他早上醒来时,虞清宴早已不见人影,不知道是去了山君殿还是入了山采药,晚上回来,也只是沉默地吃饭,偶尔简短地问一句伤好了吗,得到肯定答复后便再无多言,吃完饭也极少停留,多是在廊下安静坐一会儿,或者直接上楼。

      刻意回避,段燎给自己下了定义。

      他心烦意乱,又拉不下脸主动凑过去,更怕看到虞清宴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尤其想起手机里的尴尬视频,简直是公开处刑后的余悸未消,留在这里,对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和几乎没交流的空气,他感觉能把自己憋成内伤。

      于是,脚伤刚好利索没两天,段燎就一把拽过正拿着手机研究周围小众景点攻略的段誉:“走走走,憋在这鸟地方发霉了,带你去体验体验山外边的人间烟火。”

      他几乎是半强迫地裹挟着段誉出门了,王铁柱也被他拉上,成了向导加苦力,王铁柱憨厚地应着,段誉则是一脸“行行行你说啥是啥”的看破不说破表情。

      他们坐着村里联系的小三轮颠簸着去了最近的城镇,镇子不大,但比起闭塞的山村,已经足够热闹,段燎像是要把胸口的闷气都撒出去,拉着段誉和王铁柱在并不宽敞的街道里乱窜。

      他去嘈杂热闹的菜市场,看摊贩们吆喝着卖鲜红的辣椒、活蹦乱跳的鱼虾,他钻进人声鼎沸的小饭馆,点了大盘油汪汪的卤味拼盘和飘着厚厚红油的抄手,辣得眼泪鼻涕直流,却喊着过瘾,他甚至拉着段誉跑去镇外有条浅浅小河的地方,学着划当地人那种简易的小船,毫无章法地在水里打转,差点翻船,惹得岸边洗衣服的大娘们哈哈大笑。他还给王铁柱买了一身新得发亮、尺码似乎也不太合身的运动服,乐得王铁柱只会挠头憨笑。

      段誉全程配合,吃也吃了,玩也玩了,买了一大堆山货土特产准备带走,但他那双眼睛,始终带着几分戏谑,观察着他哥看似开怀实则有些用力过猛的状态,尤其是看到他哥面对热闹人群背影时那瞬间的游离和烦躁,那视线总像是要穿透人群,投向某个虚无的带着清冷味道的方向。

      几天时间匆匆而过,段誉当初计划停留的半个月期限到了,他也该动身回去,赶赴他的异国求学路了。

      离开前的最后一晚,还是在虞清宴那个清幽的小院里。

      段燎特意叮嘱王铁柱,让家里人做几个好菜送来,又从镇上带回来的特产里挑挑拣拣,摆满了桌子,甚至破天荒地主动去请了清宴,语气带着点刻意的豪爽:“晚上给段誉送行,一起吃个饭吧?”

      虞清宴当时正在整理晾晒的草药,闻言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淡淡点了点头:“好。”

      傍晚时分,霞光铺满天际,小院里比平时热闹些,饭菜摆上桌,香气扑鼻,段誉也收起了几天的玩闹,穿得人模人样,难得透着几分即将远行的成熟气,段燎站在桌边,看着这满桌的菜,又看看换下长袍、只是穿着素净居家服的虞清宴,再看看嬉皮笑脸的段誉和憨厚的王铁柱,胸口那点闷闷的东西似乎被这温馨丰盛的烟火气冲淡了些,但又似乎堵得更实了。

      段誉拿起筷子,感慨道:“啧,哥,你这顿送行宴整的……还挺有良心,有点舍不得你们这山疙瘩了啊。”

      段燎拍了他一下:“快吃吧,吃也堵不住嘴。”

      虞清宴安静地坐下,拿起碗筷,目光平静地扫过段誉,落在那条段燎如今已恢复完好的手臂上,缓缓滑过,最后落在段燎脸上。

      段燎被他看得心头一跳,下意识地避开了对视,低头去夹菜,嘴里含糊道:“来,铁柱吃这个。”他急于用动作掩盖那瞬间的心虚和加速的心跳,给王铁柱夹菜的手都带了些不稳。

      院子里热闹又短暂,段誉的话匣子打开了,说着未来在国外的计划,段燎硬撑着跟他插科打诨,王铁柱埋头苦吃,虞清宴则是最安静的那一个,他很少参与谈话,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被段誉问到时,才简短地应一两句,月光初上,院子里点起了灯,昏黄的光线下,段燎看到虞清宴的侧脸轮廓比平时显得柔和了一些,但他的目光却很少在自己身上停留,那份刻意的回避,此刻在段燎心里,成了一种无声的煎熬,他借着给段誉倒饮料的机会,偷偷抬眼,看到的依旧只是对方低垂的眼睫和被烛光勾勒出的看不出情绪的沉静面容。

      段燎心里那团湿棉花吸饱了汽水,沉甸甸地坠着。

      送行饭吃得差不多了,段誉打着饱嗝收拾自己的小包,段燎站在一旁,看着弟弟年轻朝气的脸,离别的不舍总算冲淡了那股别扭的闷气,他拍了拍段誉的肩膀,想说点什么,又觉得酸溜溜的矫情,最终只憋出一句:“到了地方好好混,别给我丢脸啊。”

      段誉看着他哥难得严肃又带着点笨拙关切的样子,忽然咧嘴一笑,凑近了他哥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促狭声音飞快地低语了一句:“哥,怂包鸵鸟,想干啥就去啊,别瞎琢磨了,小心憋炸了。”说完,在段燎反应过来前就大笑着跳开,跟王铁柱和虞清宴挥手作别,离开了院子,脚步声渐渐消失在寂静的山路上。

      院子里一下子空了大半,只剩下石桌上的杯盘狼藉,以及站立的段燎和坐在桌边未曾起身的虞清宴。

      他下意识地抬眼看向虞清宴。

      虞清宴也正看向他,隔着几步距离,虞清宴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不再是稍纵即逝的扫过,而是带着一种沉静,那深墨色的眼眸在光晕下显得更加幽深,里面翻涌着段燎完全看不懂、也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像山涧底部沉淀了千年的幽潭,平静的水面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凝聚、搅动,欲冲未冲。

      日子过去了两天,虞清宴依旧早出晚归,不是在院中炮制药材,便是在山君殿忙碌,只是,他偶尔会下意识地抬起目光,越过院墙,瞟向隔壁段燎那小院的门口方向。

      那里,两扇朱漆大门紧闭,纹丝不动,以前那个总爱咋咋呼呼、翻墙撬锁、或者制造各种动静的身影,彻底消失了,连带着那个总是憨厚跟在后面,拎着食盒的王铁柱也不见了踪影,院子里静悄悄的,只剩下几片落叶被风吹着在门槛前打旋。

      起初,这份安静是虞清宴早已习惯的常态,但渐渐的,那扇紧闭的门,那个空荡荡的院子,像一根极细的针,时不时在他专注药草的间隙里,轻轻刺一下他的注意。

      直到王铁柱的母亲王婶,提着一篮子新采的草药送上门来,她一边把草药交给虞清宴,一边念叨:“段燎那孩子有心,说是送他弟弟回淮汐市里,顺道回去看看,还把铁柱也给拉去见世面了,你说这孩子,跑那么快……”王婶的语气里满是疼爱和一点点对儿子见识大城市的期待。

      “市里?”虞清宴接过草篮的手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低垂的眼睫遮住了眸底一丝稍纵即逝的波动。

      “是啊,”王婶没察觉什么,继续道,“他们年轻人嘛,是该多出去转转,对了,清宴啊,你也别总闷在这山里头,该出去的时候也出去走走。”

      虞清宴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多言。

      过了两日,虞清宴也接到了许久不曾联系的老同学电话,言谈间提起大学时期几个旧友难得回来,约在淮汐市区小聚,电话里同学还在感慨:“清宴你这大仙终于肯下凡了?真是难得,一定得来啊。”

      虞清宴握着手机,他抬头,视线掠过院墙,再次落在那扇紧闭的大门上,山间的风带着草叶的清香,却似乎也掺杂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尘埃气息。

      他对着电话那边,平静地应道:“好。”

      淮汐市的灯火,绚烂而喧嚣,仿佛要将人彻底吞没,摆脱了山村宁静的段燎,一头扎进了这久违的纸醉金迷。

      一回来,段燎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把狐朋狗友,祁冕、楚天川、孟达,连带着被临时征用的王铁柱都叫上了,他急需点都市能量冲淡心里那点莫名其妙的堵,最好是用震耳欲聋的音乐和酒精淹死自己。

      “段王爷,您老人家这是被山里的妖精抽干了精气,回来找补了?”夜店里,祁冕看着段燎面前空掉的两个杯子,笑得一脸贱兮兮。

      “滚蛋!”段燎嘴上凶,眼睛却有点发直,周围的音乐震得他胸腔嗡嗡响,各色灯光晃得他眼晕,但他感觉那股闷气一点没散,反而被这些喧嚣烘得更加燥热。

      孟达深谙其意,嘿嘿一笑,朝远处使了个眼色。不一会儿,两个打扮精致、妆容明艳的美女就端着酒杯坐到了段燎左右。

      “帅哥~一个人喝多闷呀,我们一起呗?”左边穿红裙的姑娘声音甜得发腻,纤纤玉指很自然地就搭在了段燎的小臂上。

      右边的女孩也凑近,带着浓烈的香水味,手直接越过段燎的肩膀,几乎要环抱住他,指尖有意无意地在他锁骨附近画圈圈,吐气如兰:“段少?我朋友说你好帅好有型哦~”

      一股强烈的混杂着香水和人工甜蜜素的味道瞬间包裹了段燎,他感觉太阳穴突突地跳,下意识地想躲开,那滑腻的带着刻意的抚摸非但没勾起他一丝兴趣,反而让他皮肤上瞬间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胃里也跟着一阵翻搅。

      这不对劲!

      祁冕、楚天川、孟达挤眉弄眼地看着段燎的反应,孟达凑到祁冕耳边:“啧,不对劲啊老段,以前妞儿坐大腿都没见他不自在,现在被人摸两下就绷得像根棍子?”祁冕摸着下巴坏笑:“该不会真在山里清心寡欲,把功能……嗯?”三人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发出极其不怀好意的低笑。

      “滚!”段燎没好气地推开右边那姑娘几乎要环上他脖子的胳膊,动作幅度有点大,那姑娘“哎呀”了一声,娇嗔地瞪他。

      楚天川火上浇油地起哄:“卧槽,段燎,你不会真的……不行了吧?”

      段燎心里的那股邪火噌地就冒了上来,不行?他才不是不行,但为什么他对着虞清宴行……对,就是这个问题。

      为了搞清楚自己到底是功能性问题,还是取向性问题,段燎瞬间做了一个极其科学的决定,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他猛地转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旁边的楚天川,楚天川被他看得后背一凉,下意识想往后缩:“段……段燎,你……你想干嘛?哥哥我可是钢铁直男,钢筋铁骨掰不弯那种。”他双手交叉比了个X,一脸誓死捍卫清白的夸张表情。

      段燎不管那么多,为了科学研究,他豁出去了。

      他一把抓住楚天川的胳膊,用力把他拉到自己面前:“少废话,看着我的眼睛,对,看着!”段燎的脸离楚天川极近,几乎鼻尖都要碰上了。

      昏暗迷离的灯光下,段燎眼神认真,甚至带着点学术探讨的执着,楚天川眼神惊恐仿佛下一秒贞操不保,两人深情对视。

      “我操……段燎你丫别乱来……”楚天川感觉汗毛都竖起来了。

      “别说话,感受氛围。”段燎打断他,又像在哄骗实验小白鼠,“来,再摸摸我的腰,看看有没有感觉。”说着,他竟然真的抓起楚天川的手,强行按在了自己腰侧的衬衫布料上。

      周围瞬间安静了一小片,祁冕和孟达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眼睛瞪得像铜铃,邻桌的几个一直瞄着段燎的女孩也傻了,捂着嘴发出一阵压抑的惊呼。

      楚天川的手像摸到了烙铁,嗷一嗓子抽了回来,整个人从沙发上弹射而起,捂着胸口,活像被玷污的小媳妇:“段燎,我他妈是直的,比电线杆还直,你别祸害我,我对男人没兴趣,救命啊,祁冕!猛达!他变异了!”他脸都白了,声音带着真实的惊恐,一溜烟躲到了卡座最里面。

      祁冕和孟达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飙出来了,拍着大腿:“卧槽哈哈哈哈段燎你牛逼,真勇士啊,川子脸都绿了。”

      王铁柱原本正伸长脖子一脸憨憨地欣赏舞池里热辣炫目的灯光秀和扭动的人影,突然听到这边的鬼哭狼嚎,茫然地转回头,就看到楚天川缩在角落瑟瑟发抖,段燎一脸实验失败的严肃困惑,以及旁边笑疯了的祁冕和孟达。他挠挠头:“啊?怎么了?开新游戏了?”

      段燎没理会那三个发疯的损友。他低头看了看自己那被楚天川玷污过的腰,又摸了摸刚才被美女碰过的小臂,一种相同的、纯粹的、生理性的无感。

      不是女人。

      也不是男人。

      至少不是楚天川这个货。

      唯一的区别是,摸楚天川让他只有尴尬和对方惊恐的好笑,而想到虞清宴……

      段燎的眼神瞬间从实验的困惑切换成一种深沉的、仿佛看破红尘的忧郁,他颓然地向后靠倒在沙发上,长长地、幽幽地、如同饱经世事沧桑般叹了一口气:“唉~~~”

      然后,他默默拿起桌上最贵的一杯威士忌,对着炫目的灯光,一脸我心已死的悲怆,一饮而尽,琥珀色的液体滑入喉咙,带来一阵火辣,却烧不尽心头那点关于取向的、越来越沉重的、甚至开始怀疑人生的迷茫,这他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他仿佛被笼罩上了一层散发着蓝色光芒的巨大问号,与世界格格不入,王铁柱看着他哥那副抑郁了的样子,眨了眨眼,又困惑地把头扭回去,专心欣赏舞池里快乐摇摆的人群去了,只有祁冕和孟达还在为刚刚那一幕,笑得像两只上蹿下跳的傻狍子,段燎的性取向探索实验,在混乱的酒吧和惊恐的直男尖叫声中,以一种极其严谨且惨烈的方式宣告阶段性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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