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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第 125 章 ...

  •   阿加心里并没有得意,面颊冷得像是这天气。
      昨日荣妍得势,轻易就能要人性命。今儿她有宠,又能将前人踩在脚下。他年又不知是谁作威作福。
      权力倾轧,从来如此。

      早该走了,她却挪不动脚,盯着看不透的高墙出神。
      这是通往后宫的大门,柳仙人也从这儿过,暂且安置在毓秀宫。
      她们为什么要帮她?
      只要装作不认识她就够了,两头不得罪,明哲保身,不揭发就算是在新皇跟前结了善缘。可她们主动一唱一和,帮她做定了宫女身份,将荣妍的下一步棋堵了回去。
      见多了恶意,突然钻出的善意,反叫人忐忑。

      常欢留意到该跟的人没在后边,不免忧心起来,小声提醒:“姑娘,我们该……小心!”
      事急从权,常欢毫不犹豫挡在了她面前,用身体顶着她往墙边去。
      前有人,后有墙,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暗卫及时钻出来应敌。
      这头兵刃相见,那头的侍卫和太监却恍若未闻,既不相帮,也不呼救,垂头退到了门框两侧,好叫这头的人再也看不到自己。

      “混账!”阿加骂过,收回视线,看向前边的肩膀,急切地问:“常欢,你怎样了?快说。”
      常欢声音颤抖,背却比以往任何时候更挺,“姑娘,你仔细着,千万不要露出头,贼人私藏了弓箭。万一……”
      阿加心头一颤,垂头去看地上,果然有血滴落成滩。
      堑龙卫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出招凌厉,两人合围,一时半会竟然无法拿下这贼人。暗处还有隐藏的第二人,在等着机会放冷箭。
      阿加懊悔不已,同样的路数,不该使第二回。
      她狂妄轻敌,吃苦的是常欢。

      她抱住常欢的腰,带动他一块沿墙往后退。她留神着南面,间或回头,越过斜前方的宫墙看向远处。
      “快要够了。多半是藏在琉璃牌楼上,那里会反光,人眼一停留就难受,不容易被巡逻的人发现。矮下身,快。”
      常欢可不敢,扭头来看她。
      阿加只好说:“那我先蹲下,一拉你就动,务必要快。”
      对方一直在等机会,到了这时候,她们停下来或者大动作,对方不管能不能中,都会贸然一试。
      “是。”

      万幸那人只以为他们是要往外逃,没有贸然出手。他迟了一步,箭擦着常欢头顶飞过,扎向了宫墙,而后跌落。
      阿加早早地趴在了地上,常欢跟着趴下,爬近了,完全罩在她上方。
      阿加看到了他胸前的狼藉,哽咽道:“我不要紧,常欢,你不要乱动,张嘴。”
      她从袖中摸出保命丸,常欢却咬紧了嘴,始终不肯张开。
      阿加泪流满面。
      常欢硬撑到她收起了药丸,才肯说话:“姑娘,我不要紧,只是看着吓人。这药珍贵,留到要紧的时候再用。”
      什么东西能珍贵过性命呢?
      可是这些可怜的人,早被人灌注了一种叫“忠”的毒,迷了心智,忘了自己。

      箭一颤动,会让伤更重。
      不能拔,拔了会血流如注。
      她抬手,发狠帮他折断箭,哭着求他:“常欢,你要好好活着!”
      “是。姑娘,两头不知道还有没有埋伏,不便声张,我们暂且在这躲着。皇上定了规矩,暗卫每一刻钟要传信,只要再拖延上一会,别处的人就会立刻赶来支援。”
      阿加盯着他的伤口失神,她拽紧袖口,暗自发誓:万一事态恶化,撬也要撬开他的嘴把药喂下去。
      她再也不要有人为她牺牲,那种滋味,她受够了!

      刺啷声逐渐靠近,那刺客的目标是她,不顾一切掉头,宁愿暴露背部挨上一削,也要追着她来。
      这可不是她那点力气对付得了的,阿加赶紧往远处快爬,常欢始终紧贴着她,半步不离地护卫。
      万幸近处的第三、第四堑龙卫察觉异常,朝这边飞奔而来。
      刺客耳尖,早早地听见动静,不再恋战。他身手了得,带伤依然能挣脱纠缠的暗卫甲乙,高高跃起,攀上宫墙,飞快地往远处逃去。
      牌楼上的人不断放箭,一次两枝,为他争取到了逃跑的时机。
      暗卫想追,阿加急道:“别浪费力气,先抓门后那几个审问。”

      她扶起常欢,招来最后一个,将常欢背出通道,就近送到了常康殿。
      庄琼瑛惊得脸煞白,拨开宫女,拉住她亲自查看。
      阿加摇头,反抓着她胳膊问:“你最信得过的太医是谁?不能跟庄家有牵扯。”
      庄琼瑛讶然。
      阿加看向她,含恨道:“不要侥幸,倘或到了利益关头,只要有那个必要,你我的性命都能轻易被捏碎。”
      她抬手将面前的瓶子扫落,砸了个稀碎。

      庄琼瑛早有思量:敢在宫里做这样的事,就是不怕得罪皇上,有些人破釜沉舟,确实会不择手段。
      “为什么是你?”
      荣妍要有这个本事,早动手了。可要是冲着皇位而来,就不该在胡荚这浪费一个顶尖的高手。
      她飞快地思索着,想要赶在胡荚之前把事弄明白。

      阿加一直在听外间的动静,没理会她这一问,安生进来送茶,她立马揪住,询问常欢怎样了。
      庄琼瑛心急,“有上好的伤药,你先不忙这个。”
      在她们眼里,奴才只是个用具,跟地上的梅瓶没分别:碎了不要紧,当时唏嘘一句,打扫过后,再换一个就风平浪静了。

      早该知道的,阿加没了分辨的力气,也懒得恼怒,只说:“对方没打算杀我,否则……”
      会是谁呢?
      庄琼瑛拉她进暖阁,塞了手炉,亲自为她倒热茶,压声说:“皇上跟两位叔叔亲近,十七叔不愿意做官,管学堂。年前提拔了十四叔管着宫里出入,按说不该……胡荚,不会是庄家,就算你不信他们,也该知道他们没这个本事把人弄进来。进宫的人数,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进来多少,出去多少,册子上写得清清楚楚。那都是禁军和保宁军在管,我也做不得手脚。”
      她已经把怀疑说了出来,只是碍于身份,不敢挑明而已。
      阿加恍然大悟,嗤笑道:“早该想到的,身边人作祟,比来敌万千还要可怕。”
      “你是说……”
      “你不敢说,那就我来说。褚孜(十四叔祁王)这个蠢货,心里还惦记着为狗皇帝效忠呢!”

      庄琼瑛暗喜,顺着往下问:“你怀疑先帝留了什么给他?”
      阿加闭上眼,冷笑道:“你放心,这事我去说,以免伤了你们的夫妻情分。这事不用记账,箭射在照看我的人身上,这事就算是我的,我来弄!”
      “我不是这意思,只是……”
      “你不用管。你还没被册封,不能掺和,就不要来掺和!”
      庄琼瑛讪讪地回:“也罢。”

      消息传得快,褚痝跑得也快,满头大汗来接人。他嫌门槛碍事,直接飞跃进来,抬手一拨,打得珠帘乱飞乱撞,把里头的人吓了一大跳。
      “阿加,阿加……”
      阿加也没藏着,扑上去哭诉:“我又连累了人,我就是个害人精。怎么办?常欢是为了救我才死的,我欠他一条命,我要还他!”
      他又疼又恨,把人捂在怀里轻抚,满面怒容,冷眼扫视面前的人。
      庄琼瑛赶来劝慰:“已经救过来了,幸好箭头偏了些,没扎在要害。先前实在凶险,吓坏了阿加,皇上,先送她去歇着吧,养养神。东边暖阁新铺的被褥,今早才打扫过,您看……”
      “不,我得看看常欢。”
      她涕泣涟涟,唇色惨白,看得他心都要碎了,哪敢勉强。他哄着人,先陪她去看了常欢,再连哄带劝,送到东暖阁炕上歇着。

      该带来的人也被带来了。
      文忠搬来屏风,将屋子隔成两半。
      祁王进来便跪下,不等质问就全说了出来:“先帝嘱托,叫我务必要照看好侄儿侄孙,我答应了,立过誓,理当竭尽全力去做。那妖女在宫里出没,迟早会叫人知道,届时皇上的声誉……”
      “住口,住口!朕问你话了吗?混账东西,你主意大得很呐,这皇上留给你来当,如何?”

      他一向对叔叔们恭敬有礼,两人从前走得近,很有些情谊。这是第一次毫不留情地当众揭面皮,褚孜也急了,梗着脖子解释:“外头已有风言风语,留下她后患无穷。皇上,只是一个女人而已,丢了她,还会有千千万万个别人。眼下你割舍不下,我来帮你舍,少痝,天下永远不缺……”
      褚痝早就听不下去,亲自摘下正堂悬挂的镇宅宝剑,回来先是一脚踹倒他,而后不顾文忠等人的劝阻,毫不犹豫刺向了褚孜右胸。
      “血债血偿。谁敢动她,朕绝不轻饶!”

      未开刃的钝剑,照样扎进去了两寸,足见他意有多绝!
      褚孜不敢置信,还在解释:“我知道你心爱她,那年你在大理寺伏案打盹,叫了她名字,连唤三四声。我们不打算要她性命,只想……”
      从前优亲厚友的侄子此时铁面无情,提剑相抵,目露寒光,让他再也说不下去了。
      褚痝盯着他,再也找不回一丝温情,冷声下令:“拉出去!传朕的旨意,命黄迎、庞静即刻进宫,叫他带上庞霜、庞丹,一个都不能少!”

      他牵挂着屏风后的她,担心她再次犯病,匆匆绕回来,到了床边才发现她正对着墙默默流泪。
      她察觉到了他的靠近,朝他伸手,故意说反话:“还是算了,只怪我们命贱,别因为这事伤了你和家人的情分。”
      他心痛如绞,赶忙握住,伏下身贴近,以胸膛抵住她的后背,左手包住颅顶,柔声安抚:“他是个蠢人,该吃些教训,我还了他一剑,能活下来,但要吃个大亏。这事是他们的错,不怪你,你什么都没做,他们就容不下了,真该死!阿加,是我对不起你,怪我思虑不周,没提防身边人,往后……”
      “往后你是不是不敢再信别人?叔叔,姑姑,侄儿,老婆,孩子……恨你的人,必然不想让你好过,爱你的人,也会叫你为难。”
      他答不好,只能说:“我……我会加倍小心。”
      她翻回来,抬眼望着他,语带怜惜哄:“仔细想想,你才是最可怜的人。从小没人疼,好不容易熬过来了,才过两三天好日子,他们又要一个个地背离你。”
      他悲怆低吼:“你疼我,阿加,我有你一个人疼就够了!”
      她闭上眼,慢慢地抚摸他面颊,轻轻一叹,良久才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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