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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第 14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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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家还有别的客。
方才还高扬的心,顿时跌入了谷底。
得喜推着轮子上前迎了几步,行的抱拳礼,恭恭敬敬请圣安。
他越过得喜,看向安乐椅上的她。
她轻摇手里的梅花枝,朝翠儿说:“来了贵客,你给沏个茶。得喜,你接着弄。”
得喜后退,侧着倾身去捡临时扔在地上的板凳。褚痝上前几大步,代劳了。
“多谢。”得喜拿到桌上的凿子,接着挫那凳脚。
褚痝多看了两眼。他还记得,她在宫里时,将那把糙木凳当宝贝,时常放在脚边,偶尔拎在手里当防身的武器。
文忠也想起了这事,很是心酸,压声唤“主子”。
主子还在愣神,阿加抬脚戳他小腿,气道:“怎么,你也想学这门讨饭吃的手艺?”
褚痝压下心痛,蹲下来捏脚,关切地问:“胀不胀,这阵子好些了吗?”
“胀了又如何?好不好的,横竖没人管,多少苦痛,只能找个没人的角落生生咽下。”
这般哀怨,听得人心花怒放。
他蹲行到她身侧,乖乖地认错:“只怪我不上心,耽误了这么久才来。”
“哼!”
他忍不住,回头去瞧得喜。为方便干活,桌上放着烛台,架子上也有,照得雪亮。得喜安静地做木凳,嘴角含笑。
她,他们,究竟是怎么想的?
肚子一日比一日大,□□日不见,已经高得惊人。只一会的功夫,她就动了几次,总是不舒坦。她朝椅子上的软垫努嘴,他忙取来替她垫在腰后。
“大夫怎么说?”
“等着呗,瓜熟蒂落,总有来时。”
“你辛苦了。”
“哼!”
他摇椅子有一手,不快不慢,正合她的意。
她闭上眼,舒服地打了个哈欠,但很快又烦躁地撇嘴,“头痒得厉害,快替我篦一篦。”
翠儿送上竹篦,快言快语道:“这几日刮北风,婆婆们不让洗头,怕着了头风,老了会头痛。”
褚痝知道这对她来说有多难受,皱眉道:“关上门……”
“关了门也不让。”
阿加睁眼,娇声告状:“这些人仗着年纪大,好啰嗦,这也不让那也不让,痒得我睡不着,一宿一宿地抓。”
褚痝当即下令:“叫人多送些炭盆来,先把屋子烘暖了再洗。”
翠儿迟疑,“可是老妈妈说……”
“那是她们干活不利索,慢了才会冻坏人。快去!”
“是。”文忠抢着应了,立即干活去。
屏风多,围得严严实实。干活的人多,热水用之不竭。炭盆多,烧得屋子里火热。
他先前替她洗过几回,麻利得很,很快便洗好。发丝湿了不要紧,上边用布巾擦,下边有熏炉烘着,没一会就干透了。
她舒舒服服,他热出了一身汗。
“翠儿,把那衣衫拿来吧。”
新衣衫,缝得七歪八扭,想是她故意为之。他接过来,眉开眼笑,当即进屋换了。
换衣裳可快可慢,他趁机打量这间卧房。
床上是他送来的铺盖,床边柜子上摆着两摞换洗衣裳,这是她的习惯:最近要穿的几件就不往里收了,方便拿取。
床底下摆着六双鞋,小巧但不精致,全是素面,屋里布置简陋。这都是她的习惯。
这里头,没有男人的气息。
洗过头,脑袋通通透透。翠儿念经书,他脚踩摇椅,手捏脚,把她伺候得舒舒服服,不到一刻钟便睡着了。
翠儿收起书,进屋理床铺,他停了手,没停脚,默默地看着她。
她在摇晃中安安稳稳地睡着,不经意间就把困意过给了他。
他强行将哈欠压了回去,身后起了窸窣,他扭头看过去。
得喜放下未完工的板凳,压声告辞:“眼花了,暂且放罢,明日再续,请皇上代为……转告。”
“好。”
褚痝无声舒了口气,看他用力滚动轮子滑到了门口。卸了门槛,可是屋里屋外地砖不同,仍需要抓着门框借力才能冲过这道小坎。褚痝忍不住跟上去帮忙推了一把。
得喜道谢,出了门,没急着走,仰头看向他右肩,柔声说:“阿加替您挑了一把,说常在高处站着,看得虽远,却不知道脚底下的民俗民情,偶尔矮下身来坐坐,没准有收获。那板凳就在桌子底下,皇上要是不嫌弃,走的时候带上吧。”
“江兄弟,当年……她在宫外无依无靠,幸亏有你。”
得喜笑,扬起下巴直面他,“皇上,她是我的家人,本就该用心照料。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皇上不必道谢,我也不提报恩,省事宁人。夜深了,我还得赶路,来日再续,先告辞了。”
“你住哪?文忠,你代我送一送。”
住得不算远,说赶路是他独来独往,滚轮子过去要费一番功夫。文忠推着往那儿送,一去一回,只要一刻半钟。
“住东院客房,过了小花园再往东就是了,屋子敞亮干净,还有小厮在那煎药等着……皇上,还是让我来吧,您歇一歇。”
主子嫌他聒噪,担心吵醒了人,瞪他一眼,接着干活。
擦脸洗手,连翠儿都轮不上,文忠不敢抢了,老老实实蹲在墙角等着,等着主子伺候完女主子,他再上前伺候主子。
翠儿忙着归置用过的器具,很快便收拾利索了,临走时不停回头看他:你还不走?
主子一声咳,文忠这才悟过来,小跑着跟上——实在惭愧,连个小姑娘都不如了。
“姑娘,姑娘且慢。”
翠儿回头,小声说:“阿加不喜欢人多,房里只留一个,你待在那,她有些话就不好说了。”
她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
文忠也笑——哪里是不好说,是不好骂人了。阿加姑娘脾气怪,但心地善良,不会在人前给男人没脸。
他还惦记着心事,以送人为名一路跟着,悄悄地问:“得喜几时来的,伤好些了吗?我看他精神还不错,这就放心了。头前我们爷还担心姑娘搬出来住,会给他添麻烦呢。”
翠儿停步,靠着柱子偷乐。
文忠赔笑,耐心等着她解惑。
“他什么时候来,你能不知道?不就是想问有没有睡一个屋呗?”
文忠愣住,翠儿笑得越发放肆,只能靠捂嘴减少动静了,她笑够了,扶着腰说:“这是阿加说的,她早猜到你会偷摸打听,叫我拿这话顶你的嘴。秦公公往日精明,如今怎么这样傻气了?姑娘多大的肚子,她需要人照料,得喜行动不便,也要人照料,你跟着过去,难道没见着阿旺?”
文忠刚要说话,翠儿见他愁肠百结实在可怜,收起玩笑的意思,小声提点:“阿加有个新名字,你不会不知道吧?”
“江徉。”
“你再仔细想想,为什么是这个名?”
还不是因为那江得喜?这名字就是根毒刺,扎得人哪哪都不好。
文忠心里堵得慌,翠儿不敢得罪狠了,好心再点拨:“不论溯州、京城,还是天南海北,从来没有同……”
“同姓不婚!”
文忠如醍醐灌顶,又惊又喜,当即要往回跑。翠儿早有预料,眼疾手快,紧紧地薅住了他。
她压声告诫:“这事我一听就明白,偏你们这么笨!阿加知道你家主子对她好,她从来没想过要伤他的心。她说了,要是你来请教,我想指点就指点,但谁也不许告密,得让该明白的人自己想明白。你要是说了,回头我告诉她,哼!”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