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星轨暗河·棋逢对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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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天台的铜鹤在暮色里投下细长的影子，我抱着标注好的商路账册登上观星台时，李恒衍正用竹尺比对星图上的银线。
“博士看我标的这些。”我把账册摊开在星图旁，用炭笔在空白处画了道横轴，“从开元五年到天授二年，西域商队十七次遇劫，有十五次都在‘破军星逆行’后的三日内；而左威卫的换防记录，次次踩着星轨偏移的节点。”
账册上红三角（遇劫）、蓝圆圈（换防）和星图上的朱笔批注重叠在一起，像一张疏密交织的网。李恒衍凑近了看，指尖点过“天授元年冬，粟米劫案”那行：“这次劫案后，左威卫突然换了统领，正是武三思的表亲。”
我心里一动，翻到对应的星图页：“那天的星象记录是‘荧惑入舆鬼’，您批注‘主兵戈藏奸’。”
“你看得懂星象批注？”李恒衍挑眉笑了，眼里闪过一丝讶异。
“谈不上看懂。”我摸着账册上张全画的小星标，“但张全在每次星象批注后，都记了笔‘胡商夜集’的流水账，数目与左威卫的‘加急军需’对得上。
就像……就像有人借着星象异动做掩护，把商队的货偷偷转运给禁军。”
李恒衍突然取来三卷旧档，是司天台历年的星象记录。他将其中两卷推给我：“你用你的法子标，我用星轨推，看看能不能对上。”
铜灯的光晕里，我们一人对着账册画符号，一人对着星图标银线。他标“太白经天”时，我刚好圈出“波斯商队入关”；他在“镇星失度”旁画圈时，我正标出“禁军粮仓入库激增”。
半个时辰后，两张标注图并排铺开，竟有九成的节点严丝合缝。
“妙啊。”李恒衍抚掌轻叹，竹尺在两张图上划出弧线，“你这分类标注法，倒比星官们的谶语直白。你看这里。”
他指向天授二年秋分的星象，“破军星与天狼星相犯，主‘胡商乱边’，而你的账册上，阿罗汗商队正是这年冬天突然扩大了三倍规模。”
我突然想起甲库暗格里找到的碎玉，玉面上刻的“凤三”二字边缘，竟有个极小的星芒刻痕，当时只当是工匠的记号，此刻对照星图才惊觉：那刻痕的形状，正与破军星的轨迹重合。
“博士，您说星象会不会像账本？”我指尖划过星图上的银线，“每颗星星的位置都是一笔账，星轨变动就是有人在上面做了手脚？”
李恒衍闻言一怔，随即大笑起来，笑声震得铜灯火星四溅：“好个‘星象如账’！老夫观星几十年，倒被你这话点透了。可不是么？天上星轨有常，人间异动有据，不过是有人借着天道规律，行苟且之事罢了。”
他从袖中摸出个锦囊，倒出三枚青铜星符，上面分别刻着“破军”“天狼”“太白”的星象：“张全当年求我做的，就是这星符。他说要给商路账册‘盖星印’，让猫腻无所遁形。可惜……”
话没说完，观星台的铜铃突然无风自响。李恒衍的弟子慌慌张张跑上来：“博士，麟台来人说，苏眉在甲库翻旧档时，把标星象的账册全锁起来了，还说林姑娘私通司天台，用‘妖术’改账！”
我心里一沉，刚标好的账册还摊在案上，红三角蓝圆圈在灯光下格外醒目。
李恒衍却拿起竹尺，在“破军星轨”上重重一划：“怕什么？真金不怕火炼。你且把这些标注抄录清楚，明日卯时随我去见上官舍人——星轨不会说谎，账册更不会。”
他转身从星图柜里抽出一卷泛黄的帛书，上面是手绘的河西道星图，标注着密密麻麻的商路节点：“这是张全当年托我画的，他说西域商路看着是驼队走出来的，实则跟着星轨走。你看这玉门关对应的天区，正是破军星常年值守的位置。”
帛书边缘有处磨损的痕迹，隐约能看见“暗渠”二字，旁边画着个简单的水渠图，与甲库暗格地板下的纹路惊人地相似。
我突然明白，张全不仅记录了星象与劫案的关联，更留下了走私货物的路线图，星轨是时间表，暗渠是运输线，而账册上的数字，就是被偷换的“货”。
“今夜把星轨与商路的对应关系理出来。”李恒衍往灯里添了块灯芯，“用你的符号法，标得越细越好。明早我们带着这张‘星账’去麟台，让苏眉看看，到底谁在玩猫腻。”
观星台的风渐渐凉了，我低头抄写标注时，腕间的倒计时微微发烫。铜灯的光晕里，李恒衍正对着星图轻捻胡须，竹尺偶尔在帛书上点出轻响。
我突然觉得，这账册上的红三角蓝圆圈，和星图上的银线朱批，早就在冥冥中连成了线，而我们不过是顺着线索，把被掩盖的真相一点点揭开而已。
青桃在台下轻声催我：“姑娘，该回麟台了，再晚门禁就关了。”我把抄好的标注折好塞进怀里，回头望了眼观星台，李恒衍仍站在星图前，竹尺高挑，像是在丈量天上的星轨，又像是在丈量人间的公道。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星轨暗河·棋逢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