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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秘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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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热的水流冲刷过皮肤，带走故宫的尘土和前门烤鸭的烟火气，却带不走冯兴与心头的沉甸甸。浴室里氤氲着白色的水汽，模糊了镜面，也模糊了他的思绪。
林薇的调侃，徐若波一闪而过的无奈和回避，还有那几句听不懂的吴侬软语……既像针一样扎进心里，又像一团纠缠不清的线，在他脑子里反复回放。白天在故宫红墙下，林薇那些半开玩笑的分析，此刻也带着崭新的重量，沉甸甸地压下来。
特例——超越一切的特例。
他关掉花洒，扯过毛巾胡乱地擦着头发和身体，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肩头，带来一丝凉意。他需要冷静，需要一点独处的空间来理清这团乱麻。
推开浴室的门，一股微凉的空气涌了进来，让他混沌的头脑稍稍一清。客厅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落地灯，光线柔和地洒在沙发和茶几上，徐若波似乎已经回房间了，客厅里空无一人。
冯兴与松了口气，趿拉着拖鞋，一边用毛巾揉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漫无目的地朝自己房间走去，目光随意地扫过客厅。
徐若波从主卧出来，夹带着熟悉而清冽的雪松冷香，两人打了个照面。
“我去洗澡。”
“嗯。”
茶几上，徐若波那个磨砂黑的保温杯安静地立着，杯口敞开着，热气早已散尽，旁边，居然还放着几本教材，手机也静悄悄的摆在那里。
明明主卧里有书桌，也不知道为什么，徐若波偏偏喜欢在客厅里看书学习。
手机屏幕是亮着的，冯兴与的脚步顿住了。
他的目光像是被磁石吸住，牢牢地钉在了那块亮着的屏幕上，屏幕的光在昏暗的客厅里显得有些刺眼，但上面清晰地显示着聊天软件的主界面。
最顶端的备注名是：林薇。
而最新一条消息，就在几秒钟前刚刚送达，还带着未读的红色小点。他心里在斗争，但身体已经做出了选择，点开最新消息，那几行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进了冯兴与的眼底，瞬间将他所有的思维和呼吸都冻结了。
[临危不乱]：若波我真觉得你眼光不错，星与他线下比线上还阳光帅气，性格也好，难怪把你迷得五迷三道的。
[临危不乱]：不过你这进展也太慢了，你说合租了我都以为你俩都在一起了。
[临危不乱]：明明都合租了还要暗度陈仓，晚上吃饭那眼神就没离开过人家，黏得都快拉丝了。
[临危不乱]：我替你干着急。
[临危不乱]：要不要你姐帮你助攻一把？帮你捅破这层窗户纸？保证自然且不尴尬。
“啥？”
冯兴与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炸得他脑子一片空白；又像是被投入了极寒的冰窟，瞬间冻结了所有的血液和神经。他全身肌肉瞬间僵硬，毛巾从无意识松开的手中滑落，“啪唧”一声掉在脚边，湿漉漉地摊开。
什么叫眼光不错？
什么叫迷得五迷三道？
什么叫帮他捅破窗户纸？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毫无防备的心上，砸得他头晕目眩，灵魂出窍。
CP粉都这样吗？
他像一尊被骤然冻结的石像，呆立在原地，动弹不得。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几行字，看了一遍，又一遍，仿佛是在确认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而巨大的回响，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一股强烈的，混杂着震惊、荒谬、难以置信和某种尖锐刺痛的热流，猛地冲上头顶，让他的脸颊和耳朵瞬间烧得滚烫。紧接着，是更深的寒意，从脊椎骨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让他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不对，这好像是真的。
徐若波，好像，暗恋……他？
这个念头本身就像天方夜谭，那个永远遵守秩序平静无波，绝对理性到像人形机器，仿佛七情六欲都被专业公式过滤掉的徐若波？那个用数学建模分析噪音变化趋势，是用效率最优分析园区退场人流，还是那个用数学期望分析恐怖游戏跳脸恐吓次数的徐若波？
暗恋？
冯兴与的呼吸变得极其困难，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灼烧感，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冰冷的脚底板踩在微凉的地板上，却感觉不到任何温度。白天林薇那些稍带着试探性的话语，此刻如同被解密的密码，带着惊雷般的回响，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疯狂撞击。
特例——超越一切的特例！
一切的一切，瞬间被这条赤裸裸的微信消息串联起来，指向一个他从未敢想，也从未察觉的真相。
难怪第一天见面徐若波对他不理不睬，一认出他的声音后第二天就屁颠屁颠跑上来献殷勤。
难怪对他的每个视频都逐帧观看，更是凭借一个不到一秒的细节就锁定了他。
难怪当他被王磊的噪音逼到崩溃，抱怨找房难时，徐若波直接顺水推舟地提出合租的建议。
这个提议多么自然，多么合理，仿佛天赐良机。现在想来，那平静语气下，藏着多少精密的算计和不动声色的推动？徐若波只怕早就等着这一刻，等着把他拉进同一个屋檐下。
还有那场体验感糟糕透顶，人山人海的游玩，以及那个未雨绸缪的大床房之夜……真的是巧合吗，还是徐若波早就计算好的“效率最优解”，难道只是为了创造一个无法回避的亲密接触的机会？那晚黑暗中，徐若波无声的凝视……冯兴与当时只觉得平常，现在回想起来，那气氛微妙，徐若波目光里蕴含的东西，让他浑身打颤。
直播事故时，徐若波破门而入的速度，按在他肩膀上那沉稳有力的手，那份远超普通室友的关切和紧张，那份如同定海神针般的可靠，原来并非只是出于道义或冷静，那里面，掺杂着更深沉、更隐秘的情感。
原来如此。
不是巧合，不是意外，不是单纯的“投缘”或“救场”。
过往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那些当时只道是寻常的瞬间，此刻都像被重新赋予了意义，裹挟着巨大的信息量，排山倒海般向他涌来。
徐若波帮他整理杂乱的数据线……
徐若波默默擦干净他乱扔的脏鞋……
徐若波身上那清冽的，让他莫名安心的雪松冷香……
这些曾让他感到温暖，依赖甚至偶尔窃喜的照顾和默契，此刻都蒙上了一层让他心慌意乱的色彩，那不是合租室友之间和相互照顾，而是一个暗恋者的温柔陷阱。
冯兴与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在崩塌重组。他赖以认知徐若波的冰冷形象，在这一刻轰然倒塌，露出了底下汹涌滚烫却被他全然忽视的炽热，他被这巨大的冲击和颠覆感震得魂飞魄散。
心绪如同被投入飓风的落叶，彻底乱了，震惊、荒谬、被欺骗的恼怒、被算计的委屈、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害怕去深究的悸动和隐秘的慌乱，似乎徐若波不再冰冷，而是如同沸腾的岩浆，在他胸腔里翻搅冲撞。
怎么办？当作没看见，还是在这等徐若波出来并质问，还是……落荒而逃？
他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只有徐若波手机上，那条刺眼的微信消息，像一道审判的符咒，在昏暗的光线下，无声地散发着灼人的热量。
客厅里，那熟悉的雪松冷香，此刻仿佛也带上了一种陌生而令人窒息的气息，将他紧紧缠绕。
雪松冷香？
浴室门“咔哒”一声打开，徐若波正准备从浴室里出来。冯兴与来不及思考，他选择了一种折衷的方法：
当作没看见，等徐若波出来然后再落荒而逃。
次卧门瞬间关上，隔绝了客厅里那令人窒息的空气，冯兴与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像要挣脱束缚跳出来，湿漉漉的头发紧贴着头皮，冰冷的水珠顺着脖颈滑进衣领，却丝毫浇不灭脸上滚烫的热度。
暗恋，徐若波，他。
八竿子打不着的三个词在脑海里疯狂旋转碰撞，炸开一片混乱的星云。震惊，荒谬，慌乱，还有一丝连自己都不敢触碰的悸动，像藤蔓一样紧紧缠绕住他的神经。
“咚咚咚——”有人敲门。
“谁啊？”
“还能是谁？”门外那人说话了。
冯兴与也是被突如其来的各种信息和发散的思考震惊到脑子无法正常运行，冰凉的门背透过薄薄的睡衣传来刺骨的寒意，却无法让他滚烫混乱的思绪冷却半分。
“怎么了？”
“你毛巾掉地上了。”
冯兴与把门打开条缝，像他俩第二次碰面的那个晚上，他看徐若波手里抓着他的毛巾，立马抢了过来，“毛巾交给我就行。”
他就冷丁丁说了这么一句话。
“你在里面做什么，还躲着我？”
冯兴与脸一红，“要你管？”说完就把门“砰”地关上。
他烦躁地抓了抓湿漉漉的头发，把自己摔进柔软的大床，刚准备直接关灯，试图用黑暗来隔绝这混乱的世界……
不对！
他坐了起来。这个逻辑看似成立，但有一个致命的漏洞。
那就是主动权。每一次关键节点，看似是徐若波在推动，但细想起来，起因都是他自己，在所有事件里，徐若波一直处于被动状态。
合租，是因为他先受不了王磊的噪音，提议搬出去住；度假村，是因为他要出双人视频，欠了人家一个人情要还；还有直播事故，也是因为他突然被吓得魂飞魄散，徐若波只是过来救场的。
徐若波在这一件件一桩桩事情里面，扮演的角色永远只是回应者，解决者，或是被动接受者。徐若波就像是一座沉寂的冰山，矗立在那里，是他一次次主动撞上去的。
林薇说的什么“眼光不错”“迷得五迷三道”“帮你捅破窗户纸”……如果徐若波真的暗恋他，为什么从不主动一点，为什么永远是他在制造机会，为什么在那些可以更进一步的时候，徐若波表现得像个离了七情六欲的圣人，比他还规矩？
按徐若波的性格，早就找到一个最优解并且把他攻略了，哪还需要林薇帮他捅破窗户纸。
心烦意乱之下，冯兴与把次卧的灯关了，只剩床头一丝昏暗的光。他摸出手机，屏幕的光在黑暗中刺得他眯了眯眼，他像逃避现实般点开了Bilibili，手指无意识地滑动，鬼使神差地，他在搜索框输入了“与智波CP”几个字。
瞬间，一大堆二创视频跳了出来，播放量都过万了。
“与智波×真相是真｜你的闯入给了我极致的安全感。”
“与智波×只对你有感觉｜每次听到你喊我，心跳都漏一拍。”
“与智波×恋人未满｜喜欢你就会不自觉地看向你。”
他随手点开一个，视频开头就是那次直播救场，剪辑者极其刁钻地截取了几个瞬间。他惊恐惨叫，椅子翻倒的黑屏之后，徐若波破门而入，那句“你没事吧”被放大，还做了混响处理，显得格外有穿透力。
画面上配文：他慌了。
紧接着是元旦连麦的直播切片，两人在闯关绑定跳跃平台时，当他喊了一声“波波”时，徐若波操作的角色被放大，很明显地，顿了一秒。
画面上配文：过于亲昵的称呼有些受不了。
似乎也有些道理……
旁观者清，难道真是这样？
猎手最高的境界是伪装成猎物，徐若波不是不主动，而是在守株待兔，是创造环境，是提供选项，是精准把握时机。他像是顶尖的棋手，布局精妙，耐心等待猎物一步步踏入他预设的轨道，而猎物正好精准地“踩”在了徐若波准备好的陷阱上。
这才像徐若波嘛。
不过这也太可怕了。
现在又怎么办？冯兴与烦躁地在床上翻了个身，冰山就是冰山，表面上只显露出两成，其余百分之八十都藏在海面之下，那份隐蔽的深情，反倒让他心底某个角落不受控制地悸动起来。
“他到底……喜不喜欢我啊？”
直接当场问个清楚得了……不行，这也太莽撞了。
思来想去，一个念头逐渐清晰，那就是试探，像他做游戏攻略一样，去实践，去验证，去收集更直接的“证据”。
但怎么试探也是个需要考虑的问题，冯兴与的脑子飞速运转起来。像CP粉视频里那样去分析微表情的话又太玄乎了，他自认没那个观察力；直接肢体接触的话，万一是真的搞得擦枪走火也收不了场，他立刻否决了这个高危选项。
冯兴与抓着自己半干的头发，愁得直挠头，他没什么恋爱经验，更别提试探一个完全守序绝对理性的人，还他丫的是个男的。脑子里闪过的全是偶像剧里拙劣的桥段，都被他一一否决，最终，一个简单粗暴又带着点专属于他风格的计划在混乱的思绪中缓缓成型。
那就是在保证人身安全的前提下，步步紧逼，打破所谓的社交距离，观察徐若波的反应。
行动派冯兴与说干就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