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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人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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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挤进园区，情况并没有好转，每一个热门项目前都排着令人绝望的长龙，APP上显示的等待时间动辄45分钟起。冯兴与心心念念的飞跃侏罗纪，手机上赫然显示着：“预计等待时间：80分钟”。
“一个半小时？！”冯兴与感觉眼前一黑，差点当场去世。
“还玩吗？”
“玩！”
来都来了！
他掏出手机，想拍点“盛况”做Vlog素材，镜头刚举起来，就被汹涌的人流挤得东倒西歪，画面里除了密密麻麻的人头和晃动模糊的背景，什么也捕捉不到。他试了几次，效果都惨不忍睹。
“算了算了……”他挫败地收起手机，一脸的生无可恋，“这还拍个啥？排进去再拍。”
徐若波站在他身边，像个定海神针，任周围人潮汹涌，他自岿然不动。他看着冯兴与从兴高采烈到蔫头耷脑的转变，镜片后的目光沉静如水，甚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观察意味？仿佛冯兴与的沮丧反应，也是他此行计划中值得记录的一个变量。
“哇啊啊啊——”冯兴与完全沉浸其中，兴奋得大呼小叫，紧紧抓住身前的安全压杆，身体随着设备的摆动左摇右晃。在某个急速俯冲的瞬间，他感觉自己的手肘似乎碰到了旁边徐若波的手臂。隔着厚厚的羽绒服，那触感并不清晰，但冯兴与的心跳却莫名漏跳了一拍，可能是这个项目有些刺激吧。
飞跃水泥地其实也不刺激。
徐若波坐得笔直，双手稳稳地抓着压杆，目光专注地看着前方变幻的场景，脸上依旧没什么夸张的表情，仿佛只是在乘坐一趟比较颠簸的交通工具。但冯兴与敏锐地注意到，在设备移动翻转的瞬间，徐若波的嘴唇似乎抿得更紧了些，握着压杆的指节也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也会紧张？
这个念头让冯兴与觉得有点新奇，又有点莫名的……亲近感。
不过这个项目挺适合冯兴与的，没那么多花活。
踏入霍格莫德村的那一刻，鹅卵石小路、歪歪扭扭的魔法商店、覆盖着厚厚“积雪”的屋顶，以及远处巍峨的霍格沃茨城堡，瞬间将人拉入了魔法世界。空气里似乎飘散着南瓜汁和黄油啤酒的甜香，冯兴与的眼睛重新亮了起来，掏出手机疯狂拍照。
“Bob，快看！”他兴奋地指着，感觉和第一次来的时候完全不同，新鲜感暂时冲散了人流的烦恼，他跑到一个卖黄油啤酒的小推车前，眼睛放光：“这个必须打卡！尝尝！”
“我就不用了。”徐若波的语气总是那么平淡，又有种微微不屑感。冯兴与才懒得管他，掏出了手机扫码付款，立马下单了两杯。
“喏，拿着，让你喝就喝。”
冯兴与捧着那杯冰凉还带着浓郁奶油顶的饮料，小抿一口，被冻得龇牙咧嘴。
终于排到了“哈利·波特与禁忌之旅”。城堡内部阴森神秘，会动的画像、飘浮的蜡烛、邓布利多的办公室……场景还原度极高，大大缓解了排队的枯燥。坐上设备，随着一阵天旋地转，他们仿佛真的骑着扫帚跟随主角穿梭在各种场景里。
冯兴与紧紧抓住徐若波的膀子，这个项目对他来说有诱惑力，但是又有距离感。总结：又怂又爱玩。
从禁忌之旅出来，冯兴与意犹未尽，拉着徐若波在城堡下的“出片圣地”拍照。冯兴与随机找了一位路人小姐姐帮他俩拍照，还要指挥着徐若波摆姿势，指挥半天怎么看都觉得僵硬，又怕路人小姐姐还有事，干脆说了句：
“算了，你就保持平常那样就行。”
小姐姐举着手机，镜头里的徐若波身姿挺拔，站在古老的城堡背景下，神情淡漠，却自带一种清冷疏离的学院气质，意外地贴合魔法世界的氛围。冯兴与则搞怪地比着剪刀手，笑容灿烂，露出标志性的小虎牙。两人一冷一热，定格在同一个画面里。
小姐姐把冯兴与的手机还回去，小声地问两人：“不好意思，你们俩个是情侣吗？”
……
“不是。”徐若波见冯兴与一脸窘相，连忙帮他解围。
小姐姐连忙说了声“抱歉”。
天渐渐黑了下来。园区里亮起了璀璨的灯光，圣诞季的装饰让这里变成了一个巨大而光怪陆离的梦幻世界。但冯兴与已经累得完全提不起兴致，他裹紧了羽绒服，看着哈利波特区城堡前聚集了一堆密密麻麻等待灯光秀的人群，感觉脚底板都在隐隐作痛。
察觉到冯兴与的表情异常，徐若波问他：“还看吗？”
冯兴与想看，又反问徐若波：“你呢？”
“散场的时候人会很多，现在离场是效率最优解。”徐若波停顿了两秒，补充道，“我想陪你看。”
“看！”冯兴与斩钉截铁。
哈利波特城堡的灯光秀准时上演。伴随着恢弘的音乐，城堡外墙被投射上绚丽的魔法光影，火龙盘旋，分院帽歌唱，守护神咒的光芒划破夜空……美得惊心动魄。
冯兴与仰着头，完全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眼睛里映着流转的光影，嘴里发出无声的赞叹。他下意识地往旁边靠了靠，想看得更清楚些，徐若波就安静地站在他身侧，同样仰望着城堡。
两人就这样并肩站着，在梦幻的光影和人群的惊叹声中，共享着这片冬日里的魔法时刻。冯兴与只觉心头一片静谧，连拥挤的人群似乎都变得遥远了。
灯光秀结束，如同魔法解除的钟声，人群如同退潮般涌向出口，刚才的梦幻氛围瞬间被冲刷得一干二净。然而，逃离园区是另一场“战争”的开始。
通往地铁站的路上，人流比来时更加恐怖，所有人似乎都在同一时间涌向出口，摩肩接踵，寸步难行。好不容易挤到地铁站，眼前的景象让冯兴与彻底绝望，入口处黑压压的人头攒动，队伍一眼望不到头。
寒风凛冽，吹在疲惫不堪的身体上，刺骨的冷，冯兴与看着那令人绝望的长队，感觉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干了。
冯兴与靠在冰冷的栏杆上，哀叹：“地铁还是打车？”
徐若波展示了他手机里的打车软件，排队等待人数：89位，预计等待时间：大于1小时。
“呃呃……”就在冯兴与感觉人生一片灰暗，考虑要不要直接露宿街头时，徐若波清冷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像破开迷雾的一道光：
“我提前订了酒店。”
冯兴与猛地抬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你丫的不早说！”
此刻的他，什么环球体验，什么Vlog素材，统统抛到了九霄云外，唯一的诉求就是赶紧去室内躲躲。
徐若波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了几下，似乎早就查好了路线，“跟我来。”
他拎起自己的包，转身朝着与地铁站相反的方向走去。冯兴与赶紧跟上，两人在夜色和人流中穿梭，走了大约十几分钟，远离了度假村核心区的喧嚣，来到周边一个相对安静的区域。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整洁的连锁酒店出现在眼前。
走进温暖的大堂，冯兴与感觉自己终于活过来了。徐若波出示身份证，然后把冯兴与的也要了过来。
前台小姐姐挂着职业微笑，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1012，大床房。”然后，把身份证和房卡还给了徐若波。
大床房？！
冯兴与脸上的兴奋瞬间僵住，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向徐若波。
徐若波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蹙了下眉：“只有这个了。”
冯兴与叹了口气：“也行。”
只是和徐若波……睡一张床，这个认知让他瞬间有些无措。
刷卡，进电梯，上楼。狭小的电梯空间里，只有机器运行的嗡鸣。冯兴与靠在冰凉的轿厢壁上，他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徐若波，对方站得笔直，侧脸线条在电梯顶灯下显得有些冷硬，目光平静地看着跳动的楼层数字。
冯兴与感觉，徐若波比平常更加……平淡，淡得有些诡异，像是在装冷静克制一样。
推开房门，标准的大床房，一张宽大的双人床占据了房间的中心位置，白色的床单被套整洁得没有一丝褶皱，在略显昏暗的灯光下散发着一种无声的邀请。
冯兴与把围巾外套脱了下来，随手搭在靠窗的椅子上：“我先去洗漱。”
徐若波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冯兴与不紧不慢地走进了卫生间，洗漱完，整个人瘫在床上，喧嚣和疲惫如同涨潮般涌上来，他现在只剩下一个念头：睡觉。
当徐若波带着一身清爽的水汽从洗手间出来时，冯兴与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还不睡？”
冯兴与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手机，他正在剪视频。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床头灯，徐若波脱下外套只身一件单衣，靠坐在了床的左侧，盖着被子，也刷起了手机。暖黄的灯光勾勒出他清瘦的轮廓和专注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冯兴与撑不住睡意，起身把外衣全脱了，只剩下贴身的热感衣。徐若波眼睛止不住地往冯兴与身上瞟，明明啥也没露，可感觉啥也露了。
“你……腿好好看。”徐若波无意识地夸赞了一句，夸完就垂眸不敢直视了。
冯兴与看了看自己的腿，平平无奇，“真的吗？”
他掀开被子，直接往床上一坐，脑子不知是咋了，说了句：“你摸摸？”
一道雷直直地劈中徐若波眉头，“什么？”
冯兴与觉得自己也是被同化了，跟个人机一样，赶紧把被子盖上，背对着徐若波。温暖柔软的触感瞬间包裹住他，像跌入了云朵里，他满足地叹了口气，侧身蜷缩起来，脸陷进松软的枕头里，只露出半张疲惫的睡颜和几缕被水汽濡湿的额发。
几乎是沾到枕头的一瞬间，沉重的眼皮就彻底合拢了。意识迅速沉入黑暗，连梦都来不及做一个。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彻底放松，身体进入了深度休眠状态。
徐若波盯着冯兴与的后脑勺，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抬手关掉了那盏唯一的床头灯。黑暗瞬间笼罩了整个房间，只有窗外远处城市霓虹的光线，透过薄薄的窗帘，在室内投下模糊而暧昧的光影。
徐若波静静地躺下，盖好被子。身边，冯兴与的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带着一种毫无防备的松弛感。在黑暗中，人的感官似乎变得格外敏锐，他能清晰地听到那细微的呼吸声，甚至能感觉到隔着薄薄被子传来的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徐若波却毫无睡意，他睁着眼睛平躺，望着天花板模糊的轮廓。身边的冯兴与似乎睡得很沉，但在某个翻身时，手臂无意识地伸展过来，带着温热的体温，轻轻地搭在了徐若波的腰侧。隔着两层薄薄的睡衣布料，那触感清晰得惊人。
徐若波的身体瞬间僵硬了一下，像被一道微弱的电流击中。黑暗中，他侧过头。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他能模糊地看到冯兴与近在咫尺的睡颜。褪去了白日里的阳光灿烂和直播时的亢奋激昂，此刻的他显得异常安静，甚至有些脆弱，那颗标志性的小虎牙，在朦胧的光线下若隐若现。
徐若波的呼吸，在黑暗中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这一个学期来，冯兴与的种种表情，如同慢镜头般在脑海中回放，此刻，这张近在咫尺且毫无防备的睡颜，与那些生动的画面重叠，交织。
不知道从何时起，他关注列表里就多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他平常用来消遣的游戏一般就是塔防，遇到困难级别的关卡，他也不想动脑子，于是就在Bilibili搜到攻略视频，推荐第一条就是Withstar的攻略视频。一开始只是觉得这个UP主声音好听，后来转型发布学习生活Vlog，UP主身上的活力成为了他生活中的慰藉，暑假直播的时候，他每次都是准点进下播了也不舍得退，就好像有人住在他心里了一样。
直到在寝室门口听到熟悉的声音，在操场上听到熟悉的名字，那种倾慕已久的人从天而降的感觉让他敞开心扉，他不由自主地想要接近他、了解他甚至拥有他。
这种带着一丝病态的复杂情绪，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平静无波的心湖深处漾开微澜。他静静地凝视着，没有动，也没有移开目光。
时间仿佛在黑暗中凝固了。
只有冯兴与均匀的呼吸声，和隔着薄薄衣料传来的温热触感，真实地存在着。他知道，他喜欢的不只是声音和情绪，更是一个带有温存的人。
窗外，北京冬夜的寒风依旧呼啸着掠过高楼，酒店房间内，却仿佛被隔绝在另一个静谧的时空里。仅一臂之隔，一边是沉入无梦深眠的疲惫旅人，另一边是黑暗中无声凝视还心绪难明的守夜者。
空气里，那清冽的雪松冷香，不知何时，悄然融入了另一道温暖而鲜活的气息，变得氤氲而微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