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 - 晋江文学城

（2025.2.17 记）
“自想你时，我望雪也多情。”
开始写书评之前，我在宿舍抽屉里翻出了当年高中写零散日记的本子，在纷繁而陈旧的字句中找到关于君疾和楚苏的种种痕迹。遗憾的是我没有精准地记录下首刷时间，而只在2018.12.3这一天的日记用寥寥几句提及自己看完了君疾：“听楚明允说‘世誉’真的好甜！！不会描述但就是好好看！！！好喜欢楚苏呀~”幸运的是，紧接着在同年12.24的日记中，提及自己二刷，恰逢读到他们一起过冬的情节，于是写了一首诗《喜君来访》聊表记录：“暖炉狐裘懒床前，清雪红梅牵竹伞。闻说府上冬至暖，能否共饮赏花无？”后面陆续在半年内完成了五刷……循环往复，周而复始。从2018年高三到大学本科再到如今读研，春来夏往，秋收冬藏，四季更迭，恰恰应了那句“你眸中有山川河流，胜过我行经路过的一切不朽”。我在此刻写下这篇长评，既是回首，更是期待，君疾不朽，我对君疾的感情亦长久。
“世俗嘈杂中独他眉目温柔。”
“千樽酒，万卷书，难洗一身狂傲气。”
如果让我选取对楚苏二人最印象深刻的描述，我大抵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这两句。这不仅是阿闻作为作者对他们的描写，也是楚苏对彼此的描写。穆拉和拉着楚苏二人走街串巷、逛遍长安，途中楚明允看到卖艺人吞剑吐火后无奈表示“可是真的不会了”，苏世誉忍不住一笑而后“世俗嘈杂中独他眉目温柔”，令得楚明允“胸膛里似有什么突兀地一跳”。深深夜色，灯火阑珊，伊人浅笑，心中破茧，蝶翼轻颤。此外，这一幕让我对穆拉和说的“漂亮哥哥在的时候雾就不见了”有了实感。试问苏世誉何时还会有过这样的轻松惬意？世人皆说他无心无欲，穆拉和说他被雾隔住，他仿佛永远是皎皎如月，君子谦谦。楚苏不经意间的拌嘴调笑让我后知后觉，原来世上亦有人能够拨雾见温玉，并非寒冰冷玉，而是温热鲜活。
洛辛随苏世誉回京后初见楚明允后对其形象“有所失望”，苏世誉任两人争论而不插话，淡淡浅笑，认为楚明允“千樽酒，万卷书，难洗一身狂傲气”正是恰好。楚明允年少成名，驰骋疆场，收复失地，威震四方，终成为炙手可热的太尉大人。楚将军的经历始终是苏世誉十五岁时的梦寐以求。拳拳赤子心，报效朝廷意。弃武从文后，苏世誉事事妥帖，赢世人一片赞誉，得天子全心信任，可仍会午夜梦回那个十五岁的将军梦。所以，苏世誉，当你望向楚明允，听他说“拓万里疆土，召八方拜服”的时候，你想到的是什么？会是你那曾经满腔热忱的梦想吗？我时常也会想到楚苏的少年if线。如果那年苏世誉作为小将军出征，驰骋沙场、守住凉州，楚明允也没有家破人亡、流离失所，他们会在凉州城某个繁华的街头相遇相识，相知相爱。
环佩寄情，莹莹生光；
红莲传意，灼灼其华。
我始终认为阿闻借玉佩、红莲隐喻楚苏二人的感情发展十分巧妙。虽然全文对玉佩和红莲的描写篇幅甚微，但每次出现得都非常精妙。
先说环佩寄情。第一次：赠玉与玉裂。苏世誉将苏家玉佩赠予楚明允是在万蝶振翅后不久。尽管彼时苏世誉已经知晓楚明允对他的逢场作戏、故作情深，他还是假借“还你人情”之名将“见玉如见人”的玉佩赠予楚明允，而在番外中我们更是知道这枚玉佩是苏家家主与夫人成婚之用。如此重要的玉佩，在杜越找苏世誉追问时，他也只是以“应当要给他的，所以就给他了”淡淡揭过。早在楚明允还嗤笑“唯有沦陷者，愚不可及”时，他就已经被苏世誉隐忍无声地放在心上。而按照楚明允惯常做法，他应早早扔弃以免生祸。结果，玉被摔出几条裂痕，他却啧了声“麻烦”而后将玉佩收好。“那玉石依旧完整，只是其中多了数条裂纹，映在落户的日光中清晰可见。”一边是苏世誉的真心出现裂痕，以为只是镜花水月，直到最后告白前他都以为沦陷者只他一人；一边是楚明允的内心出现裂痕，一心复仇的他心中多了几分不安定的因素，玉裂却又似情丝，隐藏地肆意生长。//第二次：玉佩泠然。楚苏二人前往寿春县调查，遭黑衣人夜袭。此处对玉佩的描写是“袖间泠然一响，环佩之声”、“上好的羊脂白玉流光溢彩，其中剔透着几道裂纹，所幸没再多添几道”。听见声响后楚明允赶忙检查玉佩，“所幸没再多添几道”后才松一口气。此次的玉佩描写侧面凸显了楚明允对苏世誉的感情之深，楚明允自始至终都将玉佩贴身携带，不曾让苏世誉见到玉的裂纹，怕他伤心，怕他难过，怕他反倒安慰自己说他不责怪。楚明允对世誉的爱既张狂又藏匿，他会昭告天下般地宣誓主权，也会在藏匿无形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偏爱，不愿让心上人难过半分，连见他皱眉都觉得是罪过。曾经执棋掌局的人早已成为沦陷者、局中人，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第三次：玉碎。“什么东西擦过他手指从袖间滑落到榻上，几声玉石相击的脆响。”“上好的雕纹白玉碎成几块横陈在榻上，依旧温润流光。”积弊的朝堂、虎视眈眈的外患、无用的君主……有太多太多的问题横亘在楚苏之间，社稷江山与天下化作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跨不过，绕不开。之前细心携带的玉佩，裂纹剔透，缥缈欲碎，似楚苏二人的感情，他们都在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微妙的平衡，明知是镜花水月，也甘之如饴。玉已碎，人已决裂，似乎已无任何转圜的余地。一人背负血海深仇，誓要夺取江山；一人囿于君臣纲常，倾力保全社稷。困兽相斗，两败俱伤。//第四次，玉佩修补。“楚明允正认真拼着案上的碎了的玉佩，手上捏了两块碎玉试着拼契在一起。”逼宫落下帷幕，但仍没尘埃落定。群臣不忠，百姓不义，李承化借兵造反、一日千里。摇摇欲坠的他宛如那块莹润碎玉，在片刻喘息时想心上人想得肝肠寸断，也只能极低极轻地喃喃出一句“我想他”。困兽犹斗，他拼契着碎玉，仿若一点一点地拼凑起一片真心。楚明允试问自己，可能再无与世誉和好的可能，下次相见恐怕也是最后，持剑相对，兵戎相交。即便如此，楚明允还是珍重着世誉，他明知留下李延贞后患无穷，却怕世誉再也不理他而手下留情。渴望也好，侥幸也罢，试图拼凑起来的碎玉，能否也能让二人和好如初？//第五次，环佩诉请，重归于好。三军夺帅，大局已定；相思入骨，尘埃落定。“楚明允从贴身衣袖里取出了一枚玉佩，递到他手里，白玉雕纹，正是苏世誉给的那枚，只是玉佩里金痕交错纵横，显然破碎后被金箔重又拼接好的。”阿闻在正文这里最后一次对玉佩的描写十分值得深思。以苏世誉赠予楚明允玉佩为始，以楚明允将修补好的玉佩递到苏世誉手里为终。我以环佩寄情，经历镜花水月、彼此折磨、终致玉碎，所幸你以金箔拼契，我们修得圆满。兜兜转转的感情，越过雪覆青山，熬过红梅枯朽，原来你我都早已病入骨髓、相思成疾。
再说红莲传意。阿闻以红莲投射出楚明允的形象勾勒。红莲是佛教中的地狱之一，是地狱的业火，与楚明允恰恰吻合。凉州攻陷，哀鸿遍野，人间炼狱，他一刻也不曾回头，他不能回头。那场地狱业火燃尽了他自己，又在灰烬中重生出一株红莲。红莲花语，绝望，破裂，不惜一切的爱。楚明允背负的是亲人，是故乡，是磨灭不了的血海深仇，他冉冉孤行，以红莲之火焚烧整个大夏江山。阿闻在全文中有颇多对楚明允身着墨蓝衣袍绣有赤红莲纹的描写，且每次都是以苏世誉的视角，写苏世誉所见，如“绿池中锦鲤簇跃岸沿，欲逐上他袍角红莲”、“那妖娆的红莲便沿着他身形在衣上怒放出了无边绝艳”、“只是在这昏暗中他看到了一角暗红莲纹”等。正是一次次不经意间的看见、一次次命中注定的吸引，让苏世誉萌生出种红莲的想法。“‘那公子想要换种些什么？’‘……莲花吧。’苏世誉蓦然想起一点檀香幽然，不觉露出一个笑来，‘红莲。’”袍角的暗红莲纹轻拂心墙，种下的不仅是苏府的一池红莲，更是世誉心里的一株红莲。我心匪石，楚明允的接近、试探，像一颗种子扔进了苏世誉的心海，泛起层层涟漪，他不知不觉沉沦其中，任由这颗红莲的种子生根、发芽，肆意生长，万蝶振翅，掠过红莲，最终盛放出最炽热的情感。//后来一池的红莲终究没能种活，水土不适，正如楚苏二人的感情，还是逐渐走向了衰败。活不了的红莲，留不住的感情，那就空着吧，无论是池塘，还是心里。他心很宽阔，装得下帝王君主、江山社稷、黎民百姓、所爱之人；他心也很窄，装不下他的一丝真情。正如他在放灯夜许下的心愿，社稷昌，黎民宁，所爱之人无忧无恙、岁岁长安，无一关乎自身。人非草木，他也非无心无欲，只是掩藏过深，连自己都无从察觉。//自太尉府一别，苏世誉将自己关在了苏家祠堂，跪对牌位。楚明允说的话其实不无道理，是他囿于忠君、踟蹰不前。苏家究竟忠的是帝王李家，还是天下百姓？他无从得知，只能默然地望向牌位，不知时间流逝。惊觉鸟鸣，苏世誉望向了祠堂外的一角池塘，“然而就在空荡荡的满池绿波里，竟有一株红莲紧贴着池边挣扎着生长了起来，也许是被疏忽遗漏了，在并不适宜的水土里，不合时地提前绽放了，那样细瘦，却称得上挺拔地昂首，亭亭半开着的一支莲。”不适宜，不合适，但这株红莲亭亭玉立、灼灼其华，似乎要灼伤内心。苏世誉移不开视线，心中却慢慢清明，良久良久，终于苦笑释怀。他已然晓然，这天下江山，是要让红莲业火焚烧殆尽，才能清除积弊、浴火重生。原来是他执迷不悟，作茧自缚，竟在最后才想起父亲的叮嘱、苏家的初心。这株红莲盛放，不仅是楚明允在尸山血海中拼命存活下来，是苏世誉茕茕孑立直至看清内心、拨云见日，更是他们未来并肩携手、开创出一代繁华安乐的盛世。
最后以楚苏表白作为结尾。
“从来都是你，只有你。”
“从吻过你的那日起，每一句喜欢你，都是真的。”
振翅的蝶，莹润的玉，赤红的莲，多情的雪，会指引我们一同走向更远的未来。

（2025.2.21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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