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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课终于讲完了。我把手里的半截粉笔丢进黑板槽，简单拍了拍手上的粉笔末，转身看到程可可正低头盯着她面前的那张纸发愣。倒不是我有意关注她，只是，在一众抬头望向我的目光中，只有她是低着头的，就显得太扎眼了。
两个小时的课，她的笔一直在那张纸上不停地圈圈涂涂，时不时抬头看我一眼，又低头继续勾勾画画。难不成，是在画我？
我边收拾讲桌边想着，以前总和程可可坐在一起几个女孩，今天都没见到，看来是翘课了。说起来，今天的出勤率可真是不太高啊。
这么想着，我拿出点名册，抬起头来环视了整间教室，说了两个定会引起骚动的字：“点名。”
果然，此话一出，像一颗石子投进了波澜不惊的池塘，激起了层层涟漪。随着台下学生阅兵式般一排排整齐地掏出手机，这涟漪也随着4G信号，传到了不远处的校礼堂里。
今晚礼堂有活动，我本来以为像程可可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一定都会跑去参加活动的，就像总是和她坐在一起的那几个一样。可是，她竟然还是按时来上课了。
这不是我第一次翻开点名册了，上一次打开是在这学期刚开始几周时。这册子是按偏旁部首笔画排序的，所以丁姓是排在第一个的。我依次点着名，几乎没抬过头，耳朵里尽是捏着嗓子变声、小步快跑、折椅弹起又落下的声音。都是学生时代过来的，对于这套把戏，我也是熟的很。
“孙迎清。”
“……到。”
我顿了顿，在这个名字前面做了一个小标记。
到我宣布点名结束，这个小标记总共出现了三次。而有一个名字，我没有读，就直接在出勤栏中划了对号。
下课铃声响后，我把书和讲义等东西丢进背包里，开始关闭Powerpoint，断开硬盘。可学校公共教室的电脑，实在是慢到让人怀疑人生。直到学生散尽，断开硬盘的对话框仍迟迟没有弹出。这时，我瞥到有人正一路小跑奔讲台而来。
“景老师。”那人说。
我嗯了一声，看了一眼屏幕，正常断开怕是无望了，先关投影仪好了。
按下遥控器红色按钮的同时，那人凑上前来，一手搭住讲台边缘，小声说：“景老师，刚刚点名好像漏了我的名字。”
投影仪适时地灭了，终于没有了在聚光灯下的感觉。我转头看她，迎上我眼神的是一张人畜无害的脸。
一阵恍惚，我，是不是认错人了。眼前的这个女孩，眉眼的确有些熟悉，可是高了许多，而且，也，也太可爱了吧！
我定了定神，再次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翻开点名册，问她：“你叫什么？”
她像是担心点名册中真的没有自己的名字，掂了掂脚，低头在点名册中边找边说：“程可可，禾字旁的程，可乐的可。”
是她。我内心涌出一股石头落地般的欣喜。可这欣喜实在是太过强烈，强烈到竟顺着我的嘴角溢出去，化作了一声轻笑。
不好，我心下一惊，赶忙驱使大脑速速控制好面部肌肉群，想把这笑容收回来。
可面前的人在我表情调整好之前，就抬起头疑惑地看了我一眼。呃，嘴角余下的一丝笑怕是被她看去了。
为了解除我的尴尬，我举□名册挡住脸，竭力克制住笑意念到：“孙迎清，赵洁，黄烨。”
念完后我用余光瞄了一眼，她愣在那里，怎样，尴尬的滋味如何？
像是一时语塞，她干干地傻笑了起来。
我趁机敛好了笑容，将点名册合上丢进包里，又将未断开的硬盘直接拔下也丢进包里，并迅速点击了关机按钮。
做完这一切，我在心里暗暗得意自己的敏捷。抬头发现她还在发愣，嘴角嵌着一丝傻笑。怕她溜掉，总得说点什么，心思一动，我问道：“上课在画什么？”
她听了更是愣上加愣，只张嘴挤出一个“啊”字。
还好，电脑识时务地成功关闭了。我拿起包示意要走，见她也跟过来，就把问题讲得更清楚一点：“上课不是在画画吗。”借着抬手关灯的动作，我顿了顿，犹豫了一下，说：“一直看我，是在画我吗？”
这话一说出口，我就后悔不已，景翊啊景翊，你脑子是不是瓦蹋了？
灯光适时地暗了下去，黑夜从教室外破门而入，像是黑色的幕布，遮住了我渐渐泛红的耳根。
耳边她的声音响起：“不是画的你，但是老师实在太好看了，就多看了几眼。”
这小鬼，怎么学得油嘴滑舌。虽然知道这是学生对老师的恭维，但我却仍按捺不住那一丝溢出嘴角的笑声。我转过头，想看清她的表情，追问了一句：“真的啊。”
可是，夜里的光线实在是不佳，表情这么微妙的东西，很难分辨，而且也容易在解读时掺杂自己的想法，比如我在她的脸上捕捉到了一丝似是尴尬似是羞赧的神色。我轻轻摇了摇头，别多想了。
接下来便是沉默的同行，我静静地想着心事，一时间竟忘了身边还有一个人。那些旧时旧事，就像是夜的风，紧紧地包裹着我。突然身边有人轻舒一口气，紧接着一个身影跳到了我的面前，更似是从旧时旧事中跳出来一般，迎着我笑了笑，说：“老师，那我往那头走了。”
我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恍恍惚惚感觉这张笑脸与脑海中的正慢慢重叠在一起，不觉又愣住了神。
她见我不答，忙恭恭敬敬地说了句：“老师路上小心。”
我思绪未回，脱口嗯了一声，她就转身准备离开，我忽然听见自己出声喊她。
“可可。”
这一声之后，我突然回神，可事已至此，只好干笑两声，低声问道：“你不会是忘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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