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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吵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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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顾决家借住的最后一天晚上，周屿舟接到了母亲的电话。
“小舟啊，”母亲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了许多，“你叔叔阿姨他们明天一早就走了，家里都收拾好了，你明天回来住吧？总麻烦同学也不好。”
周屿舟正盘腿坐在地毯上，和顾决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一部老电影。
听到母亲的话，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旁边的顾决。顾决似乎没注意他的电话内容，目光仍落在电视屏幕上，侧脸在明明灭灭的光影里显得有些模糊。
“哦……好，知道了。”
周屿舟应道，心里泛起一丝极其微妙的、连自己都尚未明晰的不舍。
这几天虽然一开始别扭，但后来……好像还挺自在的。
挂了电话，客厅里只剩下电影的背景音。
周屿舟摸了摸鼻子，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我妈说……亲戚走了，我明天就回去了。”
他声音不大，带着点试探。
顾决的目光终于从屏幕上移开，落在他脸上，只是极短的一瞬，又转了回去，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的反应如此平淡，让周屿舟心里那点微妙的情绪顿时显得有点可笑和一厢情愿。
他抿了抿嘴，也把注意力重新放回电影上，但后面的剧情讲了什么，他几乎没看进去。
第二天，周屿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那个他来时背着的背包，此刻似乎沉了一点，装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顾决依旧没什么多余的话，只是在他出门时，例行公事般地说了一句：“走了。”
“嗯，走了。”周屿舟点点头，走出门，身后的防盗门“咔哒”一声轻响关上，隔绝了那个短暂收留了他的空间。
他站在楼道里，深吸了口气，才迈步离开。
回到家，母亲果然心情很好，拉着他问长问短，主要在关心他有没有给顾决添麻烦。
周屿舟含糊地应着，说“没有，挺好的”。
然而，这份轻松在晚上父亲周建明推门而入时，瞬间消失殆尽。
周屿舟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没想到父亲没走。
周建明看到他在家，也只是没什么表情地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随即脱下的外套递给迎上来的母亲，便径直走向书房，仿佛周屿舟只是家里一件不起眼的摆设。
家里的空气仿佛一下子又变得稀薄而紧绷起来。母亲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有些勉强，小声对周屿舟说：
“你爸爸那边的事情临时处理完了，就提前回来了。”
周屿舟没说话，只是觉得刚放松没多久的心情，又不由自主地沉了下去。
漫长的暑假后半段就此拉开序幕。
家里的气氛恢复了以往的模式：
父亲周建明大部分时间待在书房或者外出应酬，即使在家，也总是端着家长的威严，对周屿舟的言行进行审视和说教；母亲则小心翼翼地在父子之间周旋，试图维持表面的平静；周屿舟则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要么窝在自己房间打游戏看漫画，要么找借口出门，避免和父亲有过多的正面交流。
他也曾试图再次跟母亲提起高二想选文科的事情，但每次刚起个头，母亲就会露出为难的神色，示意他父亲在家，以后再说。
这让周屿舟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但想着最终确认表总是要自己签字的，父亲总不能强行按着他的手吧？
在这种略显压抑和沉闷的氛围中，时间缓慢流逝。
周屿舟偶尔会想起在顾决家那几个无所事事却又莫名轻松的日子，想起那碗热汤面，想起雨天的扑克牌，甚至想起顾决那张没什么表情却偶尔会闪过一丝其他情绪的脸。
他会点开和顾决的微信聊天框，对话还停留在几天前，内容乏善可陈。他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最终总是默默关掉界面。
他和顾决的关系，似乎又回到了那条互不干扰的平行线上。只是有些东西，像投入湖心的石子，涟漪散去，湖面却已不再是最初的平静。
漫长的暑假终于在沉闷而压抑的家庭氛围中接近尾声。
周屿舟大部分时间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尽量减少与父亲周建明的碰面。
那份对文科班的期待，成了他心底唯一一点亮光和盼头，支撑着他度过这难熬的时日。
开学前一周，班级群里终于发布了通知，高二分班的初步意向确认可以查询了，要求家长和学生共同核对。
那天下午，家里异常安静。
父亲周建明难得地没有出门，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报纸，姿态威严。
母亲则在厨房轻声忙碌着。
周屿舟深吸一口气，怀着紧张又期待的心情，坐在自己房间的书桌前，打开了手机。
登录校园系统，点开查询链接的瞬间，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
页面加载完成。
【学生姓名：周屿舟】
【原班级：高一（3）班】
【分班意向科目：理科】
【拟分配班级：高二（7）班（理科重点班）】
白色的背景，黑色的宋体字，像淬了毒的冰针，狠狠扎进他的眼睛里。
理科？！
周屿舟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大脑一片空白，嗡嗡作响。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椅子腿与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尖叫。
“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失声喃喃，手指颤抖，又刷新了一遍页面——结果依旧冰冷地显示着“理科”。
巨大的震惊过后，是滔天的怒火和被彻底背叛的屈辱感。
他猛地转身，冲出房间，手里紧紧攥着亮着的手机屏幕，眼睛赤红地直奔客厅。
“为什么？！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嘶哑变形，将手机几乎摔在茶几上，对着坐在沙发上的周建明怒吼，“我明明选的是文科！为什么变成理科了？！”
周建明放下报纸，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之色，只有惯有的、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扫了一眼那张纸，语气平淡却带着高压：
“大惊小怪什么。理科不好吗？以后好就业，发展前景广阔。学文科能有什么出息？”
“什么叫有什么出息？！这是我的选择！你凭什么偷偷改我的志愿？！”周屿舟气得浑身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凭什么？就凭我是你爸！就凭我知道什么对你才是最好的！”周建明的声音也沉了下来，带着不容反驳的强势，
“文科？出来能干什么？当个穷酸老师，还是去写那些没用的文章？能赚几个钱？家里什么条件你不知道吗？能由着你胡来？”
“家里条件？家里条件是不好！但也没到供不起我念书的地步！”
周屿舟口不择言地吼了回去，积压多年的委屈和不满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你少拿这个当借口！你就是觉得学文科丢你的人了！你就是想控制我，让我按你设定的路走！你根本从来就没在乎过我到底想干什么！”
“周屿舟！你怎么跟你爸说话的！”
母亲听到动静，慌忙从厨房跑出来，试图劝阻。
“我怎么说话？你问他怎么做事！”
周屿舟指向周建明，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度的失望，“妈！你明明知道我选的是文科！你为什么不阻止他？！你为什么让他偷偷改掉？！”
母亲眼神躲闪，面露难色，嘴唇嗫嚅着：
“小舟……你爸爸他也是为了……”
“为了什么？为了他的面子吗？！”
周屿舟猛地打断母亲，积压的怒火和那天无意中听到的秘密混合在一起，冲垮了他最后的理智，他对着周建明，一字一句地嘶喊道，
“你表面上一副为我好、为这个家好的样子！背地里干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在外面找女人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家里条件不好？！怎么不想想给我攒钱读书？！”
这句话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
客厅里的空气骤然凝固。
周建明的脸色猛地变得铁青，随即涨红，他“嚯”地一下站起来，扬手就要打下来：
“你个混账东西！你胡说什么！”
母亲则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她难以置信地看看状若疯狂的周屿舟，又看看暴怒失态的丈夫，声音凄厉颤抖：
“建明！他说的……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你在外面有人了？！！”
“你听他胡说八道！这小子无法无天了！”
周建明还在狡辩，但眼神里的慌乱和母亲绝望的逼视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心里有数！”
周屿舟豁出去了，哭着喊道，“我听见妈打电话哭了！你对不起妈！对不起这个家！你这种人有什么资格来安排我的人生？！”
周母颤抖着拿起周建明的手机，却被周建明夺回。
“！周建明，你有什么不让我看的！”周母下意识想要夺回手机。
“我都说了孩子是胡说…！”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看！好啊你…周建明…怪不得…”周母瘫坐在沙发上，周建明还要去揍周屿舟，结果周屿舟后退两步，猛地转身冲回了自己的房间，重重摔上了门，将门外那片狼藉和破碎彻底隔绝。
他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到地上，眼泪终于忍不住汹涌而出。
听着门外母亲和父亲的争吵声——
周母早就在领居大码口中听说周建明之前和别的，浓妆艳抹的女人聊的很欢，奈何介于两人过往周母认为的纯洁爱情…
这个家，完了。
他的未来，也被强行扭转，一片迷茫。
在无边的混乱和绝望中，他抱紧了自己，第一个闯入脑海的，竟然是顾决那张冷漠却曾给过他短暂安宁的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