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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分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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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第一天，整个校园里都弥漫着新学期的躁动和陌生感。
周屿舟捏着那份写有“高二（7）班”的分班通知，脚步沉重地走在教学楼走廊里。
周围是喧闹的人群，寻找新班级的，遇到老同学兴奋打招呼的，一切都与他格格不入。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高二（7）班的后门。
教室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大多是陌生的面孔，透着理科重点班特有的那种沉稳，或者说沉闷的气息。
他低着头，尽量降低存在感，想找一个靠后的、不引人注意的位置。
然而，就在他目光扫过教室中后排时，整个人猛地僵住了，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靠窗的那个位置，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懒散地靠着椅背，手指间转着一支笔，侧脸冷峻，目光望着窗外，仿佛周遭的一切喧闹都与他无关。
顾决。
他怎么会在这里？！
周屿舟的大脑一片空白，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期末考后，他以为两人就此分道扬镳，回归各自平行的轨道。
他从未想过，竟然会被分到同一个班！还是以这种他最为抗拒和狼狈的方式！
顾决似乎察觉到了过于专注的视线，漫不经心地转过头。目光在空中与周屿舟震惊失措的眼神撞个正着。
顾决的表情似乎也闪过一丝极细微的讶异，但快得几乎让人无法捕捉，随即又恢复了那副万年不变的淡漠。
他挑了挑眉，视线在周屿舟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秒，然后没什么表示地又转了回去，继续看着窗外。
周屿舟像是被那一眼烫到般，猛地低下头，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烫。他手忙脚乱地找到一个离顾决最远的、靠墙的角落位置坐下，心脏还在砰砰狂跳，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
开学典礼、班主任讲话、发新书……一整个上午，周屿舟都处于一种魂不守舍的状态。
他不敢往窗边看，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个人的存在感，像一块磁石，无形中干扰着他的注意力。
班主任是个戴着眼镜、说话温吞但条理清晰的数学老师，简单地介绍了各科任课老师，强调了理科重点班的纪律和要求。
周屿舟听得心不在焉，目光偶尔不受控制地瞟向靠窗那个角落——顾决单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无意识地转着笔，眼神放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课间，他收到李豪发来的微信。
【李豪】：“舟哥！咋样？7班牛逼不？我在12班，靠，离得好远！以后不能一起撒尿了！”后面跟了个哭唧唧的表情。
周屿舟看着短信，心里一阵发苦。连唯一熟悉的兄弟都不在身边了。他回复了个“还行”，便疲惫地放下了手机。
接下来的几天，周屿舟彻底体会到了什么叫“水深火热”。
理科重点班的节奏快得惊人，难度更是直线上升。周围坐着的仿佛都是天生为理化生而生的脑子，老师讲题一点就透，而他，却像是在听天书。
那些复杂的公式、抽象的概念，让他头晕目眩，之前期末考前被顾决强行灌进去的那点知识，根本不足以支撑他跟上现在的进度。
更让他窒息的是，顾决就坐在不远的地方。
那人似乎轻而易举地就能掌握一切，听课轻松，做题飞快，依旧是那个遥不可及、备受瞩目的存在。
这种鲜明的对比，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周屿舟他的失败和窘迫。
家庭破碎的阴霾、对未来的迷茫、学业上的巨大压力，以及这种无处遁形的对比……所有的一切叠加在一起，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得周屿舟喘不过气。
他变得越来越沉默，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去，眼底总是带着一层驱不散的疲惫和黯淡，像一株缺少阳光和水分的植物，正在悄无声息地枯萎。
他想把自己完全埋进书本里，却收效甚微，反而因为焦虑和压力，时不时会感到一阵阵低血糖的眩晕。
这天下午的物理课尤其难熬。
周屿舟强忍着不适记笔记，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手指有些发凉。下课铃响，他几乎是虚脱般地趴在桌子上，闭着眼，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微微旋转。
同学们陆续离开教室去吃晚饭，教室里渐渐安静下来。
周屿舟趴着缓了好一会儿，才感觉那股眩晕感稍稍退去。他深吸一口气，直起身，准备收拾东西去食堂随便吃点。
然而，当他伸手进桌洞想拿饭卡时，指尖却触碰到了一个冰冷坚硬、棱角分明的小东西。
不是饭卡。
他愣了一下，疑惑地将那个东西掏了出来。
摊开手心，映入眼帘的，是一颗独立包装的、亮蓝色糖纸的水果硬糖。糖纸在夕阳的余晖下折射出一点微弱的光。
周屿舟彻底怔住了。
谁放的？
他下意识地抬头环顾四周。
教室里几乎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几个值日生在慢吞吞地擦黑板。
他的心脏忽然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一个几乎不可能，却又唯一合理的猜测浮上心头。
他猛地扭头，看向那个靠窗的位置。
座位已经空了。
顾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周屿舟低下头，紧紧攥着那颗糖，冰凉的糖纸硌着他的掌心，却仿佛有一股细微的、陌生的暖流，顺着指尖悄然蔓延，一点点渗入他冰冷疲惫的四肢百骸。
他撕开糖纸，将那颗蓝色的糖果放进嘴里。
一股强烈而清爽的酸甜滋味瞬间在舌尖炸开，霸道地驱散了口腔里的苦涩和喉咙间的哽噎。
很甜。
甜得甚至有点发涩，让他眼眶微微发热。
他低下头，用额头顶着冰凉的桌面，久久没有动。嘴里是化不开的甜，心里是翻江倒海的酸涩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剧烈动荡的情绪。
那个家伙……
……
“好了，现在我们来排一下座位，”
班主任推了推眼镜，拿出花名册，“暂时先按身高和视力情况大致安排，以后会根据情况调整。”
教室里响起一阵轻微的骚动，大家都暗自期待着新同桌会是谁。
周屿舟心里有点打鼓，他个子在男生里不算矮，估计会被安排在后排。他默默祈祷能分到一个好相处、起码能正常交流的同桌，可千万别是……
名字一个个念过去，同学们陆续起身寻找自己的新位置。
“周屿舟。”班主任念到了他的名字。
周屿舟立刻站起来。
“嗯……你坐第四排，靠窗那边。”班主任指了指方向。
周屿舟顺着方向看去——第四排，靠窗。那个位置……旁边还有一个空位。
而那个空位的内侧，靠窗的位置上，已经坐了一个人。
顾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收回了放空的目光，正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手指间的笔也停了下来。
周屿舟：“！！！”
他感觉自己的腿像是瞬间被灌了铅，僵在原地，血液“嗡”地一下全冲上了头顶，脸颊耳朵烫得惊人。
怎么……怎么会是那里？！
全班同学的目光似乎也都若有若无地聚焦过来，带着各种好奇、探究、甚至是一点点看好戏的意味。
谁不知道周屿舟和顾决这两个名字常常以各种奇怪的方式被联系在一起？
周屿舟感觉自己像个被架在火上烤的鸭子，进退两难。
他恨不得立刻转身逃跑，或者大声抗议要求换座，但残存的理智告诉他，那样只会更丢人。
他硬着头皮，在全班的注视下，同手同脚、极其僵硬地挪到了那个位置旁。
他甚至能闻到顾决身上那股淡淡的、像是洗衣液混合着阳光的味道（也许是错觉）。
周屿舟屏住呼吸，尽量不去看旁边的人，动作机械地把书包塞进桌洞，拿出新书，摆得整整齐齐，试图用忙碌来掩饰自己的极度不自在。
整个过程，顾决就那么看着他，没说话，眼神里也看不出什么情绪，直到周屿舟终于像完成某种酷刑一样坐下，才听到旁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哼声，像是……嗤笑？
周屿舟的后背瞬间绷直了。这人什么意思？！
但他没勇气转头去质问。
一整节课，周屿舟都坐得笔直，身体僵硬，注意力完全无法集中。旁边的存在感太强了，他甚至能感觉到对方呼吸的轻微起伏，偶尔翻动书页的声音都让他心惊肉跳。
下课铃响，周屿舟几乎是弹射起步，想立刻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位置。
“喂。”旁边传来一个冷淡的声音。
周屿舟身体一僵，缓慢地、极其不情愿地转过头。
顾决没看他，正低头收拾东西，语气平淡：“小米粥，书，拿错了。”
周屿舟低头一看，自己手里紧紧攥着的，竟然是顾决的那本物理书！估计是刚才太紧张，顺手牵羊了。
“！！！”周屿舟的脸瞬间爆红，手忙脚乱地把书塞回顾决桌上，像是扔烫手山芋，“哦…”
顾决这才抬眼瞥了他一下，那眼神似乎带着点看傻子的意味，然后拿起自己的书，站起身，插着兜走了。
周屿舟僵在原地，看着顾决潇洒离开的背影，只觉得无比丢脸，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噗——”旁边传来压抑不住的笑声。
周屿舟扭头，看到前座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挺开朗的男生正看着他乐：
“哥们，你刚才也太紧张了吧？顾决又不会吃人。”
周屿舟尴尬地挠挠头，嘴硬道：
“谁紧张了！我就是没注意！”
“得了吧，脸都红到耳根子了。”男生笑着伸出手，“认识一下，我叫张宸。以后就是前后桌了。”
面对同学善意的调侃和主动结交，周屿舟心里那点窘迫稍稍褪去，也伸出手：“周屿舟。”
“知道知道，原来三班的嘛，打球挺厉害那个。”张宸很健谈，“哎，你跟顾大佬认识？他给别人起外号都超级难听的。”
周屿舟心里一咯噔，立刻否认：“不熟！一点都不熟！就是……期末考前他给我补过几天课。”他下意识地隐瞒了暑假同住的事。
“哇！顾大佬亲自补课！牛逼啊！”张宸瞪大了眼睛，随即又压低声音，“不过跟他坐同桌压力山大吧？感觉他周围气压都低几度。”
这一点周屿舟深表同意。他忍不住小声抱怨：“何止低几度……简直是冰窖。”说完又觉得在背后议论人不好，赶紧闭上了嘴。
张宸却像是找到了知音，嘿嘿一笑：
“习惯就好习惯就好。不过他人其实还行，就是不爱说话。以后有啥问题说不定还能蹭大佬笔记呢！”
和同龄人这样简单唠唠嗑，吐槽一下新环境，周屿舟感觉一直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点。
是啊，虽然开局不利，但至少同学看起来都还不错。和同龄人在一起插科打诨、抱怨学习，这才是正常的高中生活该有的样子吧？
虽然……旁边坐着个移动冰山这一点，实在让人无法忽视。
他看着旁边那个空荡荡的座位，又想起早上那颗突如其来的糖，以及刚才拿错书的窘境，心里五味杂陈。
和顾决做同桌……这接下来的日子，恐怕是没法平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