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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清明桂语4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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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想不想去看看?”
吴成峰呼吸都放轻了,生怕吹跑他这一丝丝松动的念头。
“你说得对,我也许可以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
吴成峰差点原地狂欢,手上一用力刚才已经通关的副本又被他重新开启。
这是个能带来好运的副本!
“要不要再来一次?”他干脆又给唐徽意发送了一次组队邀请。
唐徽意手指动了动。
这一次通关比上一次速度提升不少,积分多了两倍有余。
“有点远呐……”
“现在交通这么发达,去哪儿不方便?”吴成峰鼓励他,“而且我叔叔专攻的就是胰腺病变的方向,对你绝对有帮助。”
“说了你别笑啊,”唐徽意难得露出窘迫的笑容,“其实我有点怕,怕一个人去了就回不来了。”
“唐哥,别担心,你不会一个人的,我会跟你一起去。”怕唐徽意拒绝,他赶紧加了一句,“顺便看看我叔叔,我也好多年没见过他了。”
“谢谢。”唐徽意由衷的感激道。
过去他对吴成峰一直有意识地保持着距离,却没想到原来他才是唯一能陪他走到最后的人。
可是他依旧没能对吴成峰完全说实话。
他去休斯顿不是为了什么有意义的事,只是纯粹害怕孤独而已,他没有了楚帘,也拒绝了姚辛,他怕自己就那么无声无息地腐烂在某时某刻某个角落。
出国的时间定在五月一号。
吴成峰包揽了所有的行程,唐徽意在临行前支开他悄悄回了峡口镇。
多年未归,物是人非。
还没到正式的假日,路上行车很少。
这一趟出发得早,不知不觉楚帘家的路口已经近在眼前。
这个方向的人看样子已经搬光了,原本就没铺过水泥的土路到处都长满杂草,只留下一条狭长幽远的小径。
唐徽意没有下车,径直开到了三岔口的老屋。
这里人迹罕至更加荒无人烟了。
黄昏之下,本该一片新绿的初夏铺上了一层浓厚的暮色。
老房子破败得主人都快要认不出。
那把看不出颜色的挂锁藏在不知名的藤蔓里摇摇欲坠,污浊的窗户残缺不全,不知道在哪一年飞进去了草籽在屋子里已经遍地生根发芽。
屋后是比过去更厚重、更杂乱无章的藤木草树,它们重新占领了通往墓地的要道,简直让人无从下脚。
这一次唐徽意没有执意要去清理出一条路,他套着有些厚重的冲锋衣从藤蔓底下吃力扒出了一条低矮的隧道,像蛇一样沿着记忆的方向朝着父母长眠的地方摸索。
里头视野昏暗遍布荆棘,茂盛的枝叶隔绝了余晖,被扒开的枝叶像两堵墙一样整齐地留在了原地,膝盖下的泥土裹着落叶松软得像在家里的棉被上一样。
钻着钻着,火辣辣的双手竟然不痛了,唐徽意渐渐生出了一种诡异的错觉,这是一条回家的路,路的尽头有家,是他该留下的地方。
他一点也不怕,心里燃起一股难以想象的火热期待,恨不得马上就能到达那里。
天光尽灭的时候终于摸到了阴冷的水泥台,视野里一片虚无,可指尖传来的冰凉粗糙的触感竟然很像儿时摸过的老屋的水泥墙,唐徽意摩挲了几下,怀念地贴了上去。
耳边不断传来窸窸窣窣的虫鸣兽行,唐徽意躺在那里,却像躺在小时候露天睡过的凉床上。
惶惶不安的心终于找到了归宿,这里是他的父母永远也不会离开的地方,绕了一大圈,他终于可以和他们相聚一堂。
这天晚上,在墓地,他睡得前所未有的安宁。
第二天,唐徽意去建材街买了两包水泥粉和两袋砂石子。
又一次经过楚帘家的路口,他把车停在了原来的空地。
楚家也已经快被灌木草丛淹没了,那棵巨大的老桂树因为无人修剪在某年某月也断了枝干。
唐徽意抬着脸紧盯那扇紧闭的木窗,恍惚地记起当年那个少年也是站在这个位置冲他扔的石子儿。
心中一动,唐徽意弯腰捡起一粒石子儿,学着楚帘那时的样子朝窗户抛了上去。
“咚”
抛得太轻了,石子儿在窗台上弹了一下骨碌碌滚落在地。
唐徽意霎时笑眯了眼,他转身推开院门,在楚家柴垛子上翻出了一把锈迹斑斑的柴刀。
他拿着柴刀爬上离那扇窗最近的树干,探身出去砍断了伸得最长的那根枝条。
他亢奋地拖着枝条往回走,离开的时候还不忘顺走了楚家的铁锹和旧桶。
蚂蚁搬家一样一点一点的把东西从隧道拖进墓地,唐徽意在水泥台还算宽裕的一侧砍出了两三个平方的空地。
在地上刨了一个潜坑,他拎着桶找了一处水洼提了几桶水,按网上搜出来的比例兑好混泥土,笨手笨脚地给父母补坟塚。
裂缝填得差不多了,坑里的混泥土还剩下不少,他把能装进桶里的都铲了起来,余下的直接在坑里推平。
一切就绪,唐徽意回到车里取来一个方方正正的礼品盒。
盒子一头轻一头重,他有些无奈地颠了颠,里面传来一阵沉闷的滚动声响。
本来该用木盒的,可他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去哪里弄,只能腾出一盒过期的点心将就一下,正好祭品也不用再费事。
坑里薄薄的混泥土很快凝固半干,他郑重地把盒子放在坑的正中间,然后一铲一铲开始回填。
之前被刨到一边的土壤纷纷复位,唐徽意又去别的地方弄了点土堆上,直到一个半人高的小土丘逐渐成型,他把桶里剩下的混泥土全部浇了上去,用铲子把小土包尽可能的涂抹了一遍。
也不知道从休斯顿漂洋过海回来要多久,这样应该能撑到他魂归故里吧?
他累得摊坐在泥地里,一边欣赏自己的杰作,一边嘿嘿嘿地傻笑。
如同去了一块心病,唐徽意当天晚上容光焕发地回了C城。
……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病房里,两只手臂都被固定了留置针头。
吴成峰守在床头,眉头皱得死紧。
“这是什么表情?我又没欠你钱。”唐徽意虚弱的开着玩笑,好像所有的牵挂和心事已了,他反而变得豁然开朗。
他一笑,吴成峰眉头皱得更紧。
“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唐徽意哼哼了几声,没接他的话头。
“还笑得出来啊?要不是我找不到你报警破门进去,你这会儿都见阎王爷了!”吴成峰气不打一处来,这人在家里差点一睡不醒。
“不然呢?我哭啊?”唐徽意心里还是挺乐呵,只在抬动胳膊的时候微微蹙了下眉。
他这一副生死不为所动的样子让吴成峰暗暗红了眼,借着倒水的功夫迅速背过身去擦了一把脸。
“你的病不能再拖了,医生说你的病程进展太快得抓紧时间,我们明天就出发吧。”
“好。”
“不跟楚帘商量一下吗?”他这么痛快地应下来,吴成峰反而有点不习惯,本来准备了一肚子的腹稿都没派上用场。
“不用了,我的事已经和他没关系了,你也别去和他讲这些。”唐徽意不在意地道,“下午可以出院吗?我回家收拾一下。”
他的心情很好,但身体和精力却与之背道而驰,撑了几次床沿都没能起身,吴成峰上前扶了他一把。
吴成峰没有过于纠结楚帘是否同行,唐徽意病入膏肓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一直都没出现,他也不必非得问出个什么结果。
“好,你等下,我去问问医生。”
吴成峰快步走开,唐徽意突然想起回老家前看到的那条彩信,觉得明天走也挺好,起码不用等到后天。
楚雨竟然又给他发楚帘的婚帖!?
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十天前发过一次不够还发第二次,他怎么可能去呢?!
唐徽意笑得眼睛都发酸了,圣母到他这份上都能上天堂了吧?怎么可能真的能释怀到还能亲眼去见证他跟别人结婚?
他不想临行前还要折磨自己,他们以后很难再有交集,也不会再有交集。
唐徽意摸过手机给楚雨回了一条消息,然后取出电话卡扔进了垃圾桶。
这是一条久违的回信。
楚雨盯着屏幕上简短的消息,“恭喜”两个字像打在她脸上的巴掌。
她不知道自己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一再给他发楚帘的婚帖,但是她就是发了。
“妈妈,你怎么了?”王谨从外面进来看见她脸上一片青红,担忧地扑到她怀里。
“妈妈没事,你小舅舅后天要娶小舅妈了,妈妈太开心了。”楚雨揽着他笑得眼眶发烫声音发颤。
“小舅舅结婚唐叔叔来吗?我想他了。”
眼眶失守,她突然泪雨滂沱。
“唐叔叔来不了了。”他说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王谨见她哭了,着急地扯着袖子手忙脚乱帮她擦脸,结果却越擦越湿,“哎呀,你别哭了,我擦不干净了。”
“妈妈只是太高兴了,控制不了眼睛。”
“那小舅舅什么时候来?”
楚雨把王谨抱在怀里,额头轻轻抵靠在他稚嫩的肩膀上:“小舅舅也来不了了……”
想到楚帘,楚雨哭得更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