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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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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雨似乎要把整个城市淹没，医院走廊里，乐希夷拿着长长的缴费单，手指扣紧，单子的一角已经皱巴巴的。
乐希夷看向窗外。雨源源不断，一刻不停地下。他抬眼望着天，想，要是天上也能掉下点钱就好了。之前不是雨都能随停随下吗，那应该也可以掉点钱下来吧。
老天奶，乐希夷眼巴巴望天，可以撒点钱下来吗?
外婆需要做手术，是心脏方面的问题。手术费，住院费，心电图，脑部CT还有其他一系列检查费…每一项都像一座五指山，压得乐希夷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工作不过个把月，加上之前大学家教之类兼职存的钱，微薄得连杯水车薪的水都不够。
乐希夷输入一个号码，他静静看着那个号码，迟迟没有拨过去，而后像下定决心一般，摁下拨打键。
电话嘟，嘟，嘟响，没有人接，没有打通。
乐希夷联系不上那个人。自从他搬到外婆家，就很少和他们联系了。他们是他的母亲，还有母亲再嫁的丈夫和儿子。
他们现在应该在哪儿度假吧，有可能在兰卡西岛，因为之前他们每年夏天都会去那，听说那座热带岛屿有很出名的粉红沙滩和跨海缆车。日落时海面像金子一样闪，太阳坠落到大海，擦出一片橘黄，橙红和粉紫的余晖。
“希夷，在想什么呀。”李婆婆的声音打断乐希夷的思绪，乐希夷把缴费单折起来，笑了下，嘴角有一个梨涡:“李婆婆，这次谢谢你把外婆送到医院。”
李婆婆说:“没事儿，你外婆好像醒了，你快去看看吧。”
乐希夷小跑到307病房，护士正在给外婆换点滴瓶。
“外婆!”乐希夷扑到床边，“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我一听到李婆婆的电话就打车赶过来了，那个出租开的特别慢，跟蜗牛一样，我都快要急死了。”
外婆摸了摸乐希夷的脑袋:“外婆没事了，已经好很多了，把希夷急坏了吧。”
乐希夷避开外婆打点滴的手，轻轻抱了外婆一下:“外婆，外婆，外婆。”
外婆一声一声应:“诶。”
到了晚上，乐希夷给外婆掖好被子，四个角也没有放过。他亲了外婆的额头，“晚安，外婆。”灯就熄了。四周是茫茫的黑，看不到路。乐希夷把折叠床拉开，躺在外婆的旁边。
他睡不着，没有一点睡意。他想了很多事，想到一个雨天，和外婆接他回去的那个夜晚。
那大概是十几年前。那时母亲徐芳宜带他来到一个陌生男人的家里。没过多久她就和那个人在一起，结婚，生了一个小孩。
小孩一天天长大，乐希夷得到的爱，却一天天变少。
有一天，乐希夷和他一起玩，玩具的一角不小心割破他的手掌，他哭得昏天黑地，徐芳宜听到，立马从房间里跑出来抱着他哄，她认定是乐希夷用玩具伤害了他的儿子，当即抬手给了乐希夷一巴掌。那是她第一次动手打他。后来无论乐希夷怎么说，怎么央求，她都不相信，把他丢到那个外面满是瓢泼大雨的花园，让他在雨里反省。
乐希夷没有穿鞋，玫瑰的刺划破他的脚，有血，玫瑰的颜色，他感觉不到痛。那点血又被雨冲刷干净，他的脚踩在冰冷的石板上。雨中的玫瑰显得更红，更艳，连掉落的花瓣都是醒目的。
再后来，外婆来家里送葡萄，却撞见他淋在雨里，她一把撂下葡萄，气冲冲跑进房内，只听清脆一响，是一个生辣辣的巴掌，乐希夷听到外婆吼道:“你们不会带，不想带这个孩子，我来带!”就这样带着乐希夷离开那个地方，头也不回地走了。
之前，乐希夷以为全天下的女人都和他妈妈一样，那样绝情，那样可怕，可他来到外婆的屋子，和外婆生活了一段时间才发现，绝情的，可怕的，从来不是男人女人，而是人。
那之后，乐希夷就由外婆带大，从一个蜗居在角落、可能发展成毒蘑菇的灰蘑菇，长成现在这样，还算天然无害的样子。
可是，如果不是因为他，外婆就不会和他们闹掰，她们母女的关系也不会变得像仇敌，外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孤零零躺在床上，被他养大的孩子却在为高昂的医药费发愁。
黑夜里，一只手抚摸他的头，外婆的手带着泥土和瓜果的气息，还有茧，可却温暖到像太阳一样。
乐希夷抱着外婆哭了:“外…外婆…对…对不起…”
外婆像是能洞穿他的心思:“傻孩子，不怪你，这是外婆自己的选择。你是个好孩子，外婆怎么舍得让你吃苦，外婆乐意养你，照顾你，啊。”
乐希夷抱着外婆的手哽咽:“外婆…”
要是外婆能一直陪着他，就好了。
——像太阳那样，不偏不倚，无论是最贫穷，还是最富有的人，都能拥有阳光。
过了会儿，外婆开口问:“希夷，外婆的医药费是不是很贵啊。”
乐希夷听了，拉着外婆的手:“不贵的，外婆，我已经存了好多钱，不然你以为我早上起的比小狗还早，晚上回来的比花猫还晚是干什么，我存了可多的钱，多到花都花不完。”
外婆有些不相信，“外婆，”乐希夷轻轻拍她的手背:“你现在好好休息就好了，钱的事不用担心。”
外婆这才说:“好，我还有一些钱，是放在那个床底下的，一个荷包里，你也把它拿出来。”
乐希夷应道:“我知道了，外婆快睡吧，我也要睡觉了。”
“嗯。”
乐希夷翻了个身，数了一百零一只羊，没有睡着，等数到三百三十五只烤全羊，他终于沉沉睡过去。外面下了半夜的雨，好像也快停了。
一周后就是外婆的手术时间，乐希夷得赶快攒够钱。他的钱和外婆的钱，加起来还差好多，现在又联系不上他母亲一家，就算联系上了，也不能保证他们会出那笔钱，现在怎么样才能凑够医药费呢？
乐希夷脑袋都大了。正当他一筹莫展时，有个人向他抛出希望的橄榄枝。
早上，乐希夷问外婆想吃什么，外婆说她想吃粥。他就跑到外面的粥铺买来玉米鲜虾粥，还买了几个热腾腾的小笼包。
街上人不多，乐希夷提溜着包子和粥，拐进另一个巷子，忽然，一道很强的力度从背后钳住他，乐希夷吓得手一松，包子都掉地上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嘴巴就被身后的人蒙住。
“我现在放手，你不要说话啊。”乐希夷听到那个人说，他连连点头，像小鸡啄米一样地点头。
那个人刚放开他，乐希夷对准他的手臂就是一口，那人吃痛叫了一声，乐希夷捡起地上的包子撒腿就跑，却又被后面的人提着衣领给拉回来。
“你别跑啊。”
“傻子才不会跑!”乐希夷这次脚上有如抡了俩风火轮，铆足了劲跑，却发现本来那个被他甩得老远的人很快就追上他。
这次乐希夷看清楚那个人的样子了，准确来说，是看清楚他穿的衣服，全黑的，还戴了个黑色头套，乐希夷把兜里的钱乖乖掏出来:“这是我全部的钱了。”
黑衣小偷却说:“我不是要钱。”
乐希夷疑惑了:“那你想要什么?”他举起包子:“小笼包吗？”
“不是。”小偷好像有些无奈。他递给乐希夷一张名片。乐希夷没接，那个人就塞到他衣兜里。
“我知道你现在很缺钱，打这个上面的电话，你就有钱了。”
乐希夷往后偷偷退一步:“说完了吗？”
小偷还挺有礼貌，回道:“嗯，说完了。”
“那再见!不对，再也不见!”乐希夷提着一口气边跑边说。他跑到人多的地方，回头看了眼，那个小偷终于没有再跟上来。乐希夷长长吁了口气，很是感谢自己强健的双腿。
他回到医院给外婆送饭，衣兜里那张名片被遗忘在角落，乐希夷晚上冲完澡，脱下衣服洗，洗好衣服了才记起来兜里好像有张名片。
他把那张湿溜溜的名片拿出来甩两下，名片是防水的，没浸进去水，并且一点皱都没有，质量还挺好。
那张名片左上角有一个P&L的标识，是玫瑰金的凸起，底下有一排电话号码。中间部分是一个类似编号的东西。
A-6。
“我知道你缺钱，打这上面的电话，你就有钱了。”乐希夷忽然想起早上那个抢钱未遂的小偷说的话。他当时注意力全在逃跑上了，都没有细想这一句话的意思。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缺钱呢？乐希夷只能想到那个黑衣小偷可能已经蹲点观察他很久了。乐希夷左思右想，都觉得这件事很奇怪，一个小偷居然会递给他一张名片说会给他钱。
乐希夷盯着上面的手机号，没准这个电话是个圈套，小偷看不起他手里的碎银子，想钓更大的鱼。
于是他就想把名片撕碎，但是它质量实在太好了，根本撕不动，没法，乐希夷只好把名片完整地扔进垃圾桶。隔天，那张名片和着其他厨余垃圾，被清洁工送到垃圾处理厂，拿去生产有机肥了。
但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又有人给他递来一张相同的名片。
乐希夷是在一个花店遇到那个人的。他想买点花，外婆看着花心情应该会好一点。结完账，乐希夷抱着花出店门，一个人冷不丁叫了他的名字。
“乐希夷先生。”
乐希夷循着声音看过去，叫他的是一个看上去很年轻的人。
“你是…”
那个人恭恭敬敬递上一张名片:“乐先生，这是我们老板的名片，您请看看。”
乐希夷心里觉着好笑，因为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被人称作先生。他并不认识那个人，但还是接过那张递过来的名片。
他看了眼那张名片，熟悉的玫瑰金标识，熟悉的配色和材质…这和昨天小偷递给他的名片一模一样。
正当他很疑惑的时候，那个年轻人又说:“听说您的外婆现在病了，急需用钱，您可以和我们老板联系，他可以为您提供医药的费用。”
他说话的腔调很奇怪，有种和长相年龄不符的违和感。乐希夷警惕道:“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们在医院见过，您可能不记得我了。”
乐希夷仔细打量，他确实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个人。不过他忘性本来就很大，没准真的在哪看到过眼前这个人。
“那，你为什么要帮我呢？”
“我们老板以前认识您的父亲，乐久安。”
乐希夷心里紧了一下，他已经好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他父亲过世得早，大概在他五岁的时候，父亲就离开了人世。
那个人对他鞠了一躬:“乐先生，我告退了，您外婆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有什么需要，请一定联系上面的电话。”
乐希夷把装满粉色剑兰的花瓶放到床头旁边的柜子上，病房里白色和淡蓝色最多，那一抹粉色很新鲜，在蓝白色的世界里显得格外出挑和漂亮。
“外婆，看我买的花，好看吧?”
“好看，真好看，这是什么花啊？”
“剑兰花，你闻闻，可香了。”
外婆凑近嗅嗅:“嗯，是挺香的这个花。”“我不出门都能看到花呢。”乐希夷和她都笑了起来。
到了晚上，乐希夷把名片拿出来。他上网查过名片上面的信息，确实有一个叫做P&L的组织，并且看起来还很正规。
乐希夷看着名片上面的号码，窗外的一束光刚好照在那个号码上。
现在暂时也没有其他办法了，要不然就试试吧。他打开手机，拨通了那个电话号码。
“您好，乐先生。”电话那头是个女声。
“你好，请问你是那个老板吗？”
“我是陆老板的秘书，不过，您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和我沟通。”
“我，”乐希夷顿了一下，“我需要一些钱。”
“好的，”那边的人说，“这边给您接了一个任务，只要完成这个委托任务，您就可以拿到钱了。”
“任务?什么任务?”
“完成一个雇主的委托任务，这个雇主的要求是，完好无损地拿回她丢失的钻石。”
乐希夷听得迷迷糊的，那边很耐心地跟他解释。乐希夷捋了个七七八八。大致就是这个P&L组织会接一些人的委托任务，这些人就被称为雇主。接了任务后，P&L会派组织里合适的人去做这些任务，顺利完成以后会得到一定的酬金。
“那我要怎么去做这个任务?”
“会有我们这边的人对您进行一定的培训，培训完毕后，您就能去做这个任务了。任务详情我等会儿发给您。”
“那培训时间是…”
“五天。”
“我现在给您发雇主丢失钻石所在的地方，您注意查收一下。”
“好…”
过了几秒，手机弹出一条消息，乐希夷打开看，是一条短信息，里面有一个详细的地址。
桂花路354号阳光里小区五单元302。
乐希夷呆住了，因为这个地址就是他住的那个小区，而302号，就是他旁边那一家。
…
这就是那根向乐希夷抛出的…的橄榄枝。
电话过后，P&L果然就安排了专人对他进行培训，他们都是统一的黑色着装，戴着黑色口罩，看不到长什么样。
每天都有个乌泱泱一片黑的人来给乐希夷培训一些东西，比如什么密码学，开锁，语言，甚至还有格斗训练，乐希夷每天都像个土豆嘿咻嘿咻和一个高大坚硬有如一堵墙的黑衣人对打学习，他虽然不理解为什么要学这些，不过还是照做了。
乐希夷学开锁，锁没撬开，单钩工具在锁芯里断了。他学德语，对面叽里咕噜叽里咕噜，他好困好困，手撑着下巴，脑袋一摇一摆，直接昏睡过去，醒来就对上一双黑得吓人的眼睛。格斗就更不用说了，对面就算站那不动，乐希夷一拳打下去对方也是…毫发无伤。
只有密码学他学得稍微好点，因为那个好像跟网络科技的知识有一点点相似的地方。
五天时间就这样过去了，乐希夷每天都很忙，他白天要上班，晚上要照顾外婆，还要学那些杂七杂八的知识，他恨不得能吹根猴毛下来，再变几个自己，一个上班，一个学习，一个照顾外婆。
有天下班，有个同事说她有事，想请乐希夷帮她理一份数据分析，她已经做了一半了。乐希夷想了想，还是答应帮她把另一半做完才走的。
时间很快就到要去执行任务的那一天。乐希夷打算先和他的邻居熟悉熟悉，这样才好进屋里去找东西。乐希夷用外婆种的水果做了一盘小熊软糖，打算用这个和邻居打招呼。
不过，他好像从来没有遇见过那个邻居。他旁边的门一直是紧闭的状态，里面就好像无人居住。
乐希夷翻找衣柜，柜子里都是颜色很好看的衣服，他选出一件姜黄色的针织T恤还有白色裤子。镜子里照出他的脸，白皮肤，圆圆的、亮亮的眼睛，看起来十分人畜无害。
他换好衣服，端上小熊软糖，带着他一身所学，敲响了邻居的门。
只不过，他不知道的是，他的邻居是一个格斗，体能，密码学，器械，伪装，语言全面开花的，P&L组织最强执行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