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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念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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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心孤儿院在小镇一条狭窄巷道的尽头，墙皮砖瓦被岁月啃噬得斑驳，铁门也锈迹斑斑，开关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似迟暮老人的叹息。
俞念生进入孤儿院，院子不大，左边一棵光秃的老树被雪压弯了枝头，树下有几个刚堆成形的雪人，再往前是几张石凳、石桌，天气温暖时，是孩子们平时写作业的地方。
他轻车熟路地找到孤儿院的活动室，不出所料，孩子们和李妈妈都在里面。
“李妈，我回来了。”俞念生把买的年货放在门口，在孩子之间巡视一圈后，朝李妈妈走去，“念晴在哪？怎么没和你们一起看电视？”
有几个孩子看见俞念生回来了，冲上去抱住俞念生的大腿：“哥哥！有没有带零食？”
俞念生眼神软了下来，拍拍孩子的头说：“在门口的袋子里，少吃点，快吃晚饭了。”孩子们一溜烟地跑去扒拉那些塑料口袋。
李妈妈站起身，拍了拍围裙上的灰尘，
“念生，你回来了。念晴在房间里呢，她早上犯病了，吃了药现在没准还在睡。”李妈妈抬手把俞念生的头发撩了上去，又拍拍他的背：“头发长这么长都不剪剪，开学去学校又要挨批评的。还有把背挺起来，老弯着背，长不高。”
俞念生的头发被撩上去才终于看清了他的脸。脸色苍白，皮肤下的淡青色血管隐约可见，长而密的睫毛投下的阴影挡住了棕灰色的眼睛，看不清眼里的情绪，嘴唇缺乏血色，抿成一条平直的线，他身形修长单薄，已经洗变形的毛衣向下耷拉着，露出嶙峋的锁骨。
他取下围巾，把棉衣脱下放在一边，一大片红色疤痕在惨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狰狞。
“嗯，好，我知道了。今天也是麻烦李妈妈了，我过去看看念晴。”说完就往旁边的屋子走去。
旁边的房子是孩子们的宿舍，但是因为念晴的特殊，李妈妈又单独收拾了一间小屋给念晴住。
屋子虽然小，但是胜在温馨。床头贴着小朋友们的画，柜子里还小心翼翼地存了一些手工。
十二岁的念晴已经醒了，正蜷缩在床上发呆，拇指咬在嘴里，另外一只手死死扣住布娃娃的胳膊。
她的智力停留在五岁，伴随她出生的还有先天性哮喘和心脏发育不良，像一只蝴蝶，美丽又易碎。
俞念生轻轻地走过去，在离她一臂的距离停下，抬手拉起毯子把念晴包裹住，俞念晴抬眼看向这个大哥哥，停顿了许久才想起他是谁。
“生哥哥？”
“嗯嗯，今天念晴很棒，认出我了。等会哥哥陪你玩游戏。”俞念生下眼睑时常有一抹青色，看向人时，总透出倦怠。
“嗯，谢谢哥哥。”念晴直起身体轻轻拥住了俞念生。
俞念生在房间里陪妹妹在房间里玩了一会儿就带她去了刚刚的活动室，其他孩子们有在画画的，有在看电视的，这时厨房飘出饭菜香，孩子们一溜烟地跑去厨房门口张望。
俞念生让妹妹坐着画画，便去帮李妈妈做菜。李妈妈在大铁锅前忙碌，汗珠从她花白的鬓角滑落，这时俞念生才意识到他来到慈心孤儿院已经快十年了，李妈妈也老了。
“李妈，念晴发生什么事情了，她今天状态不是很好。”
“嗐，不知怎么的，她老想往外面跑，我和鹏鹏他们费好大劲才把她拉住。过了一会，一个没看住，她突然又跑到外面，我们在门口找到她的时候已经哮喘发作了。”说到这，李妈妈的眼泪再也止不住，自责起来：“都是我的错，要是能看好她也不会发生这些事。”
“没事的，她这不好好的嘛。”真要出事了，也是她的命，怪不得别人。后面这句话，俞念生并没有说出口，他被妹妹裹挟的这十年，痛苦多于欢乐。
孤儿院里一共有十一个孩子，有父母因故去世的，有被父母抛弃的，而俞念生和俞念晴不同，他俩是自己找上门的。
没人知道一个九岁和一个两岁的孩子是怎么找到孤儿院的，俞念生有着不属于他那个年纪的成熟，他看见李妈妈，拉着妹妹扑通一下就跪地上，求李妈妈收留他们。
李妈妈问他们的父母在哪，问他们的亲戚在哪，他们都一概不答，只好作罢，让他们留了下来。
俞念生当时已经九岁了，并不让人操心，但俞念晴才两岁，还生着病，是个难题。
俞念生为了治妹妹的病，经常逃学去做工，许多店看他年纪小，不敢用。俞念生就跪下来求，遇到好心的老板会留他干几天活，但都杯水车薪。
后来孤儿院有好心人资助，妹妹的病也得到了治疗，他才回到学校认真学习，不过在课后以及假期还是照样同时做好几份工，忙忙碌碌了十年。
他被禁锢在这一方狭小的世界，哪都不能去……
俞念生帮李妈妈收拾碗筷时，看见碗柜上他小时候用蜡笔画的涂鸦。一个巨大的红色太阳，中间躺着一个男孩，俞念生看着涂鸦又不禁想起季阳，那是他守了十二年的太阳。
现在的他，依旧只能当那个在黑暗中窥探的老鼠。念生，念生，究竟如何才能“生”。
俞念生长大后就搬回原来的老屋住了，孤儿院的床位有限，而且老屋离打工的地方更近，方便他来回。
回老屋是不经过季阳家的，但是今天他不知怎的，脚步自动向季阳家走去，肌肉还记得那条走了无数次的路。俞念生望着禁闭的大门，几乎能看见曾经那个矮小、肮脏的自己，正躲在墙后，憧憬着温暖。
突然，俞念生身体一怔，好像有人在喊他，他寻着声音看过去，是季阳！那一瞬间，世界连同他的心跳都静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