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金鳞岂是池中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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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戎，戈壁】
“嗷呜——！”
一声极具穿透力的狼嚎，在荒凉的戈壁上炸开，打破了行军的沉寂。
谢义猛勒缰绳，战马嘶鸣一声，停了下来。
“义儿，怎么了？”身旁马车里的石玉掀开车帘。
谢义他们在逃离西戎的路上分析了很久。姜衡如此急切地让他们离开，必定是和谈发生了变故，有人想对他们母子不利。因此，谢义判断，既然要逃，就必须彻底。逃五十步和一百步没有区别，必须选择最安全、最隐蔽的路线。他放弃了官道，专挑人烟稀少的荒僻路径，试图悄悄潜回北境。
“这嚎叫声…是戈壁上的鬣狗吗？”谢义眉头紧锁，一个模糊的想法在脑中盘旋，却一时无法抓住。
“石忌，”他抬起手，看向并骑在另一侧的骑兵副团长（实为姜衡心腹），“你久居西戎，可能分辨这是何种狼嚎？”
石忌侧耳倾听：“世子，这嚎叫声…不像戈壁常见的土狼，更非鬣狗。”
“那到底是什么？”谢义放缓了部队行进速度，“不知为何，我竟不觉得害怕，反而有一丝…熟悉？”
“义儿，我好像…也在哪里听过类似的声音…”
“母亲也想不起来吗？”
“舟车劳顿，心神耗费太大了…”
“世子，末将可带一队人马，前往前方高地探查一番。”
“嗯，务必小心，快去快回。”
石忌点了一小队精锐，策马扬鞭，朝着附近一处高坡疾驰而去。
然而，当他们登上坡顶极目远眺时，除了远处渐渐消散的狼嚎余音，视野所及之处，只有无尽的风蚀岩石。
石忌策马返回禀报：“世子，狼群似乎已经远遁，未见踪迹。或许…只是我们恰好路过它们的领地，在警告我们吧。”
“嗯，传令下去，全军提高警惕，继续前进。”
队伍继续前行，进入一处相对低洼的盆地。
突然！
“嗷呜——！”“嗷呜——！”
凄厉的狼嚎声从四面八方同时响起！
只见盆地四周隆起的山丘之上，冒出一双双眼睛！竟是将他们这支队伍完全包围！
数以百计的狼占据着所有制高点，它们体型比戈壁狼更为硕壮，毛色灰黑相间，龇着牙，发出低吼！
“不好！结阵！御敌！”谢义立刻下令，让军队列成圆阵。
但狼群的速度更快！
未等军阵完全成型，一声雄浑的狼嚎从最高处响起！
霎时间，狼群如同决堤的灰色洪流，从四面山坡上倾泻而下！
士兵们慌忙拔剑，锵锵之声不绝于耳。他们被迫迅速收缩，背靠背将石玉的马车紧紧护在中心。
“嗷呜——！”
“哈…哈…”
就在这一触即发的时刻，奇异的转变发生了。那狼嚎，在接近到一定距离后，突然变成了大型犬类兴奋时的喘息！
冲在最前面的那头灰狼，甚至放下了进攻的姿态，甩着尾巴，吐着舌头，一路小跑过来？
“孽畜！受死！”
“等等！义儿！”石玉冲了出来，一把抓住谢义握剑的手腕。
“是…是大雪！”
谢义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头已经跑到母亲脚边、用大脑袋蹭她裙摆的巨狼，又看看周围那些虽然围拢过来，却收起獠牙、尾巴轻摇的狼群。
“所有人！放下武器！立刻放下刀剑！不准伤害任何一头狼！”
石忌虽然满心震惊，也立刻附和下令：“放下武器！全军听令！不得攻击狼群！”
“大雪！好孩子！能在这里见到你…真是太好了！”石玉蹲下身，抱住大雪粗壮的脖颈。大雪也发出呜呜的安慰声，舔舐她的手心。
石忌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眼神闪烁，若有所思。他驱马靠近谢义：“世子…这狼群…是…您府上驯养的？”
谢义心里“咯噔”一下，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额…算是吧…是我家三妹…平时喜欢养些小动物…”
“它们…居然能跨越国境，找到西戎腹地来…”
“大概是…离家日久，自己循着味道找过来的吧…”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
石忌不再追问，但他的眼光凝视着——正与狼群亲密互动、甚至有几头狼在向石玉摇尾巴的场景，心中感受到的不是温情，而是一股寒意。
说好听点是救援，说难听了，这就是赤裸裸的侵略！今天这些狼可以为了接王妃深入西戎，明天它们就可以为了其他目的，找到西戎任何一位家主！
谢义明白，石忌是个聪明且忠于西戎的人。眼下这支军队名义上听令于他，实则听从石忌指挥，而石忌最终效忠的是姜衡。他们此刻的友好，完全建立在姜衡与母亲的亲情纽带之上。这层关系，脆弱而危险。
谢义知道，他必须做点什么来消除这个隐患，但绝不是现在，绝不是在别人的地盘上。
“母亲，”谢义低声对正在和大雪交流的石玉说，“问问大雪，是不是来接我们的？”
大雪极通人性地听懂了，仰头“呜呜”了两声，然后用脑袋轻轻拱了拱石玉，转身面向北方，一声长嚎。狼群迅速集结。
“大雪的意思是，让我们跟着它走。”
“全军听令！整理队形，跟随狼群行进！”石忌不等谢义开口，便主动策马环绕队伍，大声传达命令，开始亲自整理队形。
趁着石忌忙碌的间隙，谢义靠近母亲的马车：“母亲，对不起…我们可能…不能放石忌回西戎了…请您…千万不要念及血缘亲情而心软阻止我。”
石玉看向儿子。谢义的眼神坚定。她明白了儿子的担忧，也深知其中利害。她用力咬了下唇，最终点了点头。
“别恨你姨妈家…”此刻，家国利益远高于个人亲情。
队伍整理完毕，在大雪狼群的引领下，朝着北境的方向快速行进。
这场归家之路，看似有了希望，其下的暗流，却愈发澎湃。
【东土，风献堡】
与此同时，皇都使者谭奉，带着八百里加急军报，抵达了东公爵、黄王薛复的滨海城堡——风献堡。
薛复正带着家族亲眷和鸟铳护卫，站在临海的碣石上，眺望着浩瀚无垠的大海。皇后薛任深知公事必须公办，特意没有派遣薛姓大臣前来。
“黄王殿下！皇都八百里加急！”谭奉躬身行礼，双手将密封的军报高高举起。
“来来来，谭兄，你来得正好！”薛复却仿佛没看见，热情地托起谭奉的双臂，拉着他转向大海，高举手臂，指向远方，“你看我薛家为庆贺新春，特意铸造的【黄金立方】！如何？可还够气派？”
谭奉心中焦急，不敢抬头：“大人！西线战事吃紧，危在旦夕！朝廷急需东土火绳营支援！此乃陛下亲笔急件！”作为臣子，他必须首先完成使命。
“哎…”薛复见状，有些不情愿地接过信件，撕开火漆，将信封随手抛入海中，展开信纸快速浏览。
信件内容：
言辞恳切，说明西戎蛇牙骑凶猛，连破两城，非火器不能克制，恳请东土即刻发兵救援，皇都愿以厚报云云。
“嗯…”薛复捋了捋胡须，随口下令，“元儿，着你即刻点两万火绳营，驰援皇都西线。抵达后，一切听从皇帝陛下调遣。”
“儿臣领命！”身后一位英武的年轻人——薛元，躬身应道，随即转身离去。
“多谢黄王！皇都必不忘东土援手之恩！微臣告退！”
“诶~谭兄何必来去匆匆？”薛复却一把拉住了他，“兵马我已派出，你的任务已然完成。老夫还未为你接风洗尘，怎好就此离去？”
“不敢劳烦黄王，陛下还在等微臣回朝复命…”
“不急~”薛复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自有元儿替你向陛下禀明详情。春节将至，谭兄便留在我这风献堡，让老夫一尽地主之谊，过完年再走不迟。”
谭奉心中一惊：“这…若是陛下怪罪下来…”
“一切自有老夫担待！”
“那…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哈哈，好！谭兄果然是爽快人！”薛复满意地大笑，接着又问，“对了，谭兄，你还没回答老夫呢，我薛家这散财打造的黄金立方，到底气派如何？”
谭奉这才定下心神，顺着薛复所指的方向，望向大海。
只见数公里外的海面上，一座巨大无朋、四四方方的金色立方巍然屹立，仿佛神话创世，粗暴地割裂了海平面与天空！阳光照射其上，反射出令人无法逼视的万丈金光，其体积之庞大、视觉冲击之强烈，让见多识广的谭奉也瞠目结舌！
“敢…敢问薛兄…此物…有几丈高？几尺宽？”
“长宽各两百米。”
“是…实心？还是空心？”谭奉问完才觉得这问题多么可笑。
“哈哈哈！谭兄，你觉得呢？这世间真有如此多的黄金任我挥霍吗？”
谭奉松了口气，原来是空壳子…但即便是空心金，其耗费也已是天文数字。
“以东土之富庶，即便实现纯金铸造，大抵…也是可能的吧？”谭奉既像是奉承，又像是陈述一个事实。
“莫要拿老夫打趣了，”薛复虽然这么说，但脸上得意之色更浓，“即便有，也不可能拿来如此挥霍建造此物。”但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让所有人都以为东土富可敌国，深不可测。
“并非打趣。若非黄王亲口告知，谭某至今仍会以为，那是一座真正的、纯金铸造的神迹！”
“嗯~”薛复抚须点头，愈发满意。他要的就是这种虚实难辨的威慑力。
“黄王，东土财力雄冠天下，世人皆知。但将如此显眼的巨物置于海上，岂非容易招来海盗或周边势力的觊觎？”
他话音刚落，薛复便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指向海岸线的方向：
“谭兄多虑了！老夫倒要看看，这世间有谁，敢觊觎我薛家的财富！”
谭奉望去，眼前的景象让他彻底失语！
蜿蜒的海岸线上，每隔一段距离便矗立着一座座巨兽般的炮台，黑洞洞的炮口指向外海，其射程显然足以覆盖那座黄金立方！港口内，停泊着数不清庞大得超乎想象的【宝船】，甲板极为宽阔，桅杆如林，旗幡招展，其规模足以容纳数千士卒及大量物资。整个港口一派肃杀，随时准备撕碎任何来犯之敌！
“东土海军…竟已…如此雄壮？！”谭奉的震惊发自内心，这不仅是财富的炫耀！
“谭兄过誉了，不过是些看家护院的家伙罢了。”薛复淡然一笑，“走吧，谭兄，海边风大，随我入城，今日定要让你尝尝我东土最新鲜的海珍佳肴！”
说罢，薛复携着族人与被深深震撼的谭奉，离开了海岸。
自此，大陆五大势力——北境、西戎、皇都、南郊、东土——已全部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