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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   那一声“阿白”,像一句带着魔力的咒语,瞬间凝固了周围嘈杂的空气。

      拥挤的人潮似乎被按下了慢放键,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朝着声音的源头,和那个僵在原地的、清瘦的背影望去。

      阿白的身体,绷成了一张拉满了的弓。

      他能感觉到,身后那道灼热的、带着巨大情感冲击力的视线,像无数根看不见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他的背上。让他无法动弹,也无处可逃。

      他多想,就这样不管不顾地,继续往前走。

      可是,他的脚,却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钉在了原地,沉重得,再也抬不起来。

      林笙看着那个僵硬的背影,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她不知道自己刚才哪来的勇气,竟然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喊出他的名字。

      可她知道,如果今天她就这么让他走了,那么她和阿白之间,或许就真的,再也没有可能了。

      “林笙老师?”

      身旁,传来温屿安带着一丝关切和疑惑的声音。他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用他高大的身形,不动声色地,为她挡住了一部分来自周围读者的探究目光。

      “您……认识他?”温屿安顺着她的视线,望向那个戴着帽子和口罩的、显得格外可疑的背影,镜片后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的光。

      林笙没有回答。

      她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个背影上。

      在经过了漫长的、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的僵持之后,那个背影,终于,缓缓地,动了。

      他转过身来。

      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他的目光,精准地,落在了她的脸上。

      口罩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浅色的、在书店灯光下,显得格外脆弱而无助的眼眸。那里面,不再是美术馆重逢时的惊慌与逃避,而是蓄满了浓得化不开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决堤的悲伤。

      他看着她,嘴唇在口罩下,似乎微微地,动了动。

      像是在无声地说着什么。

      林-笙读不懂他的唇语。

      可她却莫名的,从他那双写满了破碎感的眼睛里,读懂了他想表达的意思。

      ——别叫我。

      ——求你,别再叫我。

      林笙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捏住,疼得快要无法呼吸。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那声冲动的呼唤,对他来说,或许并不是什么久别重逢的惊喜,而是一种……残忍的、将他从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保护壳里,硬生生拖拽出来的酷刑。

      就在这时,一旁的温屿安,突然有了动作。

      他对着不远处的保安,使了个眼色。然后,他转过头,拿起签售台上的麦克风,用他那温和而沉稳的、足以安抚所有骚动的声音,微笑着对台下所有的读者说:

      “非常抱歉,各位亲爱的读者朋友们。由于时间关系,我们今天的签售会,到这里就必须结束了。非常感谢大家的热情支持。没能签到名的朋友们也不要灰心,大家可以凭今天领取的号码牌,到服务台兑换一份林笙老师的亲笔签名海报作为补偿。”

      他的话,瞬间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台下,响起了一片善意的、表示理解的掌声,和几声小小的、充满了遗憾的叹息。

      保安也适时地上前,开始维持秩序,引导着人群,有序地离场。

      一场小小的、即将失控的骚动,就这样,被温屿安用最专业,也最不着痕迹的方式,轻描淡写地,化解了。

      林笙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可当她再转回头,去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时,却发现,那个他刚刚站立的地方,早已是人去楼空。

      他又一次,消失了。

      消失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

      ……

      回培训营的路上,车里的气氛,有些沉闷。

      林笙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被霓虹灯染成一片流光溢彩的夜景,一言不发。

      温屿安也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开着车。车内的音响里,流淌着一首舒缓的、不知名的钢琴曲。

      “他……是《枯萎的菌种》里,那个男主角的原型吧?”

      不知过了多久,温屿安那温和的声音,才在安静的车厢里,缓缓地响起。

      林笙的身体,猛地一僵。

      她转过头,震惊地看着他。

      温屿安没有看她,只是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况。他的侧脸,在窗外掠过的灯光映照下,显得棱角分明,镜片后的眼眸,深邃而平静。

      “我猜的。”他淡淡地说,“你们看彼此的眼神,太像了。像两块破碎的镜子,拼命地,想要在对方的身上,找到自己丢失的那一部分。”

      他的比喻,精准,又残忍。

      林笙感觉自己所有的伪装,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

      她沉默了许久,才终于,用一种近乎自暴自弃的、沙哑的声音,轻轻地“嗯”了一声。

      算是承认了。

      “他似乎……很怕你。”温屿安又说。

      “不是怕,”林笙摇了摇头,苦涩地笑了笑,“是……恨吧。”

      “我不这么认为。”温屿安的语气,很笃定,“如果一个人真的恨你,他是不会愿意排六个小时的队,只为得到一本你的签名书的。”

      林笙的心,又一次,被狠狠地刺痛了。

      六个小时。

      原来,他从签售会一开始,就来了。

      他就那样,戴着口罩和帽子,将自己藏在人群的最末端,卑微地,沉默地,等待了整整六个小时。

      只为了,看她一眼。

      只为了,得到一个,或许能慰藉他那份无处安放的爱意的,小小的纪念品。

      而她,却差点,当着所有人的面,揭开了他那道用尽全身力气才伪装起来的、血淋淋的伤疤。

      林笙感觉自己的眼眶,又一次,控制不住地,热了起来。

      “温主编,”她看着窗外,声音里,带上了浓浓的鼻音,“我是不是……特别糟糕?”

      温屿安没有立刻回答。

      他将车子,缓缓地,停靠在了路边一个安静的停车位上。

      他转过头,看着她,那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眸里,第一次,流露出一丝极其复杂的、类似于心疼的情绪。

      “林笙,”他叫着她的名字,声音很轻,很柔,“你知道吗?一段健康的、成熟的感情,应该是像两棵并肩生长的树,各自独立,又互相依靠。你们可以为彼此遮风挡雨,但你们的根,必须深深地,扎在属于自己的土地里。”

      “而你们的感情,”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一个不那么伤人的词汇,“更像是一株藤蔓,与一棵被它缠绕的树。藤蔓离开了树,无法存活。而被缠绕的树,也终有一天,会因为无法呼吸,而选择……挣脱。”

      他的话,像一把温柔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她和阿白之间那段感情的、最根本的、病态的核心。

      “你没有错,”他看着她,认真地说,“你只是,选择了自救。”

      “可是,他呢?”林笙的眼泪,终于,再也控制不住地,掉了下来,“那株被留下的藤蔓,该怎么办呢?”

      温屿安沉默了。

      车厢里,只剩下林笙压抑的、小声的啜泣声。

      许久,他才重新发动了车子。

      在车子汇入车流的前一秒,他像是自言自语般地,用一种极轻的、只有他自己和身边的林笙才能听到的声音,缓缓地说:

      “或许……他需要的,不是一棵可以攀附的树。”

      “而是一片,能让他自己,生根发芽的,土壤。”

      林笙怔怔地听着。

      她似乎,抓住了什么。

      可那感觉,又像隔着一层浓雾,让她看不真切。

      车子,最终,停在了培训营那栋白色的小楼前。

      林笙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正准备下车时,温屿安却叫住了她。

      “林笙。”

      她回过头,看到温屿安从副驾驶的储物格里,拿出了一个文件袋,递给了她。

      “这是……什么?”她疑惑地问。

      “签售会现场的监控录像。”温屿安的回答,依旧是那么的平静,仿佛只是在递给她一份普通的文件,“我让安保拷贝了一份。我想,你或许……用得着。”

      林笙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她看着他,看着他那张在夜色中显得有些模糊的、温和的脸,和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藏在镜片后的眼睛,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从他看到阿白的那一刻起,他就猜到了一切。

      他之所以会提前结束签售会,之所以会对她说那番关于“树”与“藤蔓”的话,甚至,之所以会特意为她拷贝这份监控录像……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精心安排的。

      是一场,不动声色的,“阳谋”。

      他不是在帮她,也不是在帮阿白。

      他只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将一个选择权,重新,递回到了她的手上。

      是选择继续逃避,还是选择……勇敢地,去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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