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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轨迹交叠的秋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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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下午的实验课铃声刚落，宋知夏抱着实验记录本往实验室走，走廊里撞见抱着厚厚一摞导线的林夕颜。她今天扎了低马尾，额前的碎发用发卡别着，看见宋知夏，脚步顿了顿，把导线往怀里紧了紧：“江澈已经在里面了，在修那个老式打点计时器。”
实验室的门虚掩着，宋知夏推开门时，正看见江澈蹲在桌前，手里捏着把螺丝刀，额前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半张脸。阳光透过西边的窗户斜切进来，在他身上投下块菱形的光斑，连带着落在地面的灰尘都看得分明。
“来了？”江澈抬头时，螺丝刀在手里转了个圈，“老师说这个计时器的振针歪了，让我调调。”他往旁边挪了挪，给宋知夏腾出位置，“你帮我看看说明书，第17页有校准参数。”
宋知夏刚翻开说明书，林夕颜就抱着导线进来了，塑料线轴碰撞的声音在安静的实验室里格外清晰。“这些导线要按颜色分类，”她把线轴放在桌上，红、蓝、黄三色在阳光下铺开，“老师说红色接正极，蓝色接负极，黄色做备用。”
三人分工时，林夕颜没再像上次那样刻意划分，反而主动说：“我理黄色的吧，你们俩对电路熟，红色蓝色交给你们？”她说话时视线在两人之间晃了晃，最后落在宋知夏手里的说明书上，“这个计时器很难修吧？上次物理课用的时候，振针总卡纸。”
“有点。”江澈往螺丝刀上哈了口气，金属表面蒙上层白雾，“主要是里面的弹簧锈了，得拆下来换个新的。”他说着从工具箱里摸出个小塑料袋，里面装着几个银色的小弹簧，“我妈给我带的，说实验室的备用件大多不合规格。”
宋知夏注意到，江澈拿弹簧时，指尖在塑料袋上捏出了道浅浅的印子，像是反复摩挲过。林夕颜蹲在地上理导线，突然“哎呀”一声，指尖被线轴上的毛刺划破了，血珠瞬间冒了出来。
“别动。”江澈立刻站起来，从口袋里摸出创可贴——还是上次那种印着小熊的，撕开包装时动作有点急，塑料纸发出刺啦的响声。他蹲下去给林夕颜贴创可贴时，宋知夏正好看见他校服口袋里露出半截尺子，上面刻着道浅浅的划痕，和自己那把一模一样。
“谢了。”林夕颜的声音有点闷，低头继续理线时，耳尖悄悄红了。宋知夏把视线转回计时器，江澈正好调完振针，直起身时后腰撞到桌角，疼得“嘶”了一声。
“没事吧？”宋知夏伸手想扶，江澈却摆摆手，顺手把螺丝刀塞进他手里：“你试试？按说明书第19页的步骤，转那个调节旋钮。”他的指尖划过宋知夏的手背，带着金属工具的凉意。
夕阳爬到窗沿时，三人终于把器材整理妥当。红色导线在挂钩上绕成整齐的圈，蓝色的堆在左边的柜子里，黄色的被林夕颜装进透明收纳盒，上面还贴了张标签：“备用导线，共27根”。
“收拾得差不多了。”江澈拍了拍手上的灰，目光扫过桌面时，突然指着宋知夏的记录本，“你这里画错了，打点计时器的工作电压应该是4-6伏，不是220伏。”他拿起笔想改，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把笔塞给宋知夏，“还是你自己来吧，我的字太乱。”
宋知夏低头改记录时，发现江澈的影子投在纸上，笔尖移动时，两人的影子在纸面轻轻碰着，像两只试探着靠近的小兽。林夕颜突然说：“我刚才看见物理老师了，他说下周末有个线上讲座，关于天体物理的，你们要听吗？”
“听。”宋知夏和江澈同时开口，说完又都顿了顿，林夕颜“噗嗤”笑出声：“看来你们俩兴趣真挺像的。老师说要提前报名，我把链接发群里了，三班二班的群都发了。”
离开实验室时，走廊里的灯已经亮了。江澈走在中间，左边是抱着记录本的宋知夏，右边是拎着收纳盒的林夕颜，三人的影子在地面拉得老长，偶尔交叠在一起，又随着脚步分开。快到楼梯口时，林夕颜突然停下：“我去趟办公室，把收纳盒给老师送过去。”她转身时，黄色的导线从盒缝里掉出来一根，江澈弯腰捡起，递过去时说了句：“小心点，别再划破手。”
林夕颜接过导线的手顿了顿，没说话，抱着盒子快步走向办公室。宋知夏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突然发现江澈手里还捏着片银杏叶，是刚才从实验室窗台上捡的，边缘已经有点枯卷。
“下周末的讲座，”江澈把银杏叶夹进宋知夏的记录本，“记得设闹钟，晚上七点开始。”他的指尖在纸页上停留了会儿，那里正好是宋知夏画的计时器草图，旁边被江澈补了个小小的笑脸。
第二天早自习，宋知夏刚翻开记录本，就看见那片银杏叶上多了行小字，是用铅笔写的：“振针校准后误差≤0.1mm”。字迹很轻，像是怕戳破叶片似的，他指尖拂过叶面上的纹路，突然想起江澈修计时器时专注的侧脸。
课间操后，林夕颜真的拿着物理题来找宋知夏了。是道关于平抛运动的力学题，她在草稿纸上画了好几个轨迹，都被自己打了叉。“这里的加速度分解总搞错，”她指着题目里的斜面，“江澈说你擅长这个。”
宋知夏拿起笔时，发现她用的笔和江澈的一样，都是黑色的按动式水笔，笔帽上沾着点蓝色墨水。“其实可以把重力分解成沿斜面向下和垂直斜面的分力，”他在轨迹旁画辅助线，“你看，这样加速度的方向就明确了。”
林夕颜听得很认真，马尾辫垂在肩膀上，随着点头的动作轻轻晃。宋知夏讲完时，她突然说：“谢谢啊，以前总觉得你不好接近。”她顿了顿，从笔袋里掏出颗水果糖，“这个给你，橘子味的，比柠檬味甜一点。”
宋知夏接过糖时，正好看见江澈从三班出来，手里拿着个保温杯，大概是去打水。他朝这边看了眼，目光在宋知夏手里的糖上停了半秒，然后转身走向饮水机，背影在走廊里拉得笔直。
午休时，宋知夏去楼梯间找江澈，对方果然在老地方刷题。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草稿纸上，把那道磁场题的磁感线照得发亮。“昨天林夕颜问你的题，”江澈头也没抬，笔尖在纸上沙沙写着，“是不是平抛运动？”
“嗯。”宋知夏在他旁边坐下，“她好像真的想学好物理。”
“挺好的。”江澈把草稿纸推过来，上面画着两种解法，一种是常规的运动分解，另一种用了矢量三角形，“这个方法更简单，你上次讲题没说到。”他说话时，宋知夏发现他的手指关节上沾着点铅笔灰，像是刚擦过橡皮。
楼梯间的门被推开时，两人同时抬头，看见林夕颜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个面包，大概是刚从食堂回来。“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她往后退了半步，面包袋在手里捏出褶皱，“我就是想问问，讲座的报名链接，你们点了吗？”
“点了。”江澈把笔帽扣好，“我妈帮我设了日历提醒。”
林夕颜“哦”了一声，没再进来，转身往三班走，面包的麦香顺着门缝飘进来，混着楼梯间里淡淡的灰尘味。宋知夏低头看草稿纸，发现江澈在矢量三角形旁边画了个小小的太阳，光线正好落在代表加速度的矢量箭头上。
下午的物理课，老师突然抽查实验报告，念到宋知夏的名字时，他站起来递报告本，眼角的余光瞥见三班的窗户开着，江澈正低头写着什么，侧脸在阳光下显得很柔和。老师表扬他报告写得规范时，他听见身后传来轻轻的掌声，大概是苏宁，又或许是……他没回头，只是把报告本接回来时，指尖有点发烫。
放学前，宋知夏收到江澈发来的消息，就两个字：“讲座。”附带一个闹钟的表情。他回了个“收到”，正想把手机塞回口袋，苏宁突然凑过来，指着屏幕上的消息：“啧啧，连讲座都要互相提醒，你们俩这是绑定了？”
宋知夏没理他，低头收拾书包时，发现林夕颜的橘子糖还在笔袋里，包装纸上画着个笑脸，和江澈在草稿纸上画的很像。他把糖放进校服口袋，指尖触到片薄薄的东西，掏出来一看，是片银杏叶，不知什么时候被夹在了里面，边缘比上次那片更完整些，大概是江澈偷偷放的。
走出教学楼时，夕阳正把天空染成橘红色。宋知夏看见江澈站在三班门口等他，手里拎着两个书包，一个是他自己的，另一个……宋知夏走近了才发现，是自己的。“刚才路过你们班，看见你书包没带，”江澈把书包递过来，“苏宁说你去办公室问老师题了。”
两人并肩往校门口走时，遇见了林夕颜，她正和同班的女生一起走，看见他们，笑着挥了挥手，没再单独过来。宋知夏注意到，她的书包上多了个挂件，是个小小的计时器模型，和他们昨天修的那个很像。
“下周末的讲座，”江澈踢着路上的小石子，“可以用我家的投影仪看，屏幕大，比手机清楚。”他的声音很轻，像怕被风吹走似的，“我妈说可以邀请同学来，你……”
“好啊。”宋知夏没等他说完就答应了，心跳突然快了半拍，低头时看见两人的影子在地面上靠得很近，几乎要融在一起。
校门口的银杏树下，有低年级的学生在捡落叶，大概是要做标本。宋知夏突然想起记录本里的那片叶子，还有江澈写在上面的校准误差。他抬头看向江澈，对方正好也在看他，眼里映着夕阳的光，像盛着整个秋天的暖意。
“那周末见。”江澈在路口停下脚步，书包带在肩上晃了晃。
“周末见。”宋知夏点点头，看着他转身往另一条路走，背影在夕阳里越来越小，直到被街角的银杏树挡住。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橘子糖，包装纸被体温焐得有点软，拆开时，甜味在舌尖慢慢散开，比柠檬味更柔和些，像这个渐渐变得明朗的秋天。
回到家，宋知夏把那片新的银杏叶夹进记录本，和之前那片放在一起。两片叶子的纹路交叠着，像两道慢慢靠近的轨迹，在纸页间留下温柔的印记。他翻开讲座报名的页面，确认自己和江澈的名字挨在一起，中间只隔着个逗号，像句没说完的话，等着周末的风来填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