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9、星空下的解题步骤 ...
-
周五的早读课刚结束，宋知夏正把物理错题本往桌肚里塞，苏宁突然从背后冒出来，胳膊肘往他肩上一搭：“喂，林夕颜刚才跟我说，她周末要去外婆家，天体物理讲座参加不了了。”
宋知夏的笔尖顿了顿，墨水在草稿纸上洇出个小点儿。“知道了。”他把错题本合上时，听见苏宁压低声音：“她还说，让我跟你说声抱歉，本来答应要一起讨论的。”
走廊里传来三班的下课铃，宋知夏抬头时，正好看见江澈抱着一摞作业本从三班出来，发梢被风吹得微微动。两人的目光在走廊中间撞了个正着，江澈的脚步顿了顿，朝他扬了扬手里的本子，像是在打招呼。
“他好像在等你。”苏宁用胳膊肘捅了捅宋知夏，“刚才我去三班门口晃了圈，看见他在座位上写了又划，草稿纸上全是‘讲座’两个字。”
宋知夏没说话，抓起水杯往走廊走。江澈刚把作业本放进办公室，转身就撞见他，手里还捏着支笔，笔杆上转着圈的指痕看得分明。“下节是体育课，”江澈把笔塞回口袋，“你们班在东边场地？”
“嗯。”宋知夏拧开水杯喝了口，“苏宁说林夕颜周末去不了讲座。”
“知道了，她刚才跟我发消息了。”江澈踢了踢脚下的瓷砖缝，“那……还去我家看吗？”他说话时，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半只眼睛，像怕被看穿什么似的。
“去。”宋知夏的回答比预想中快，话音落时，两人都愣了愣。体育课的预备铃突然响起来，江澈往三班跑时，突然回头喊：“周日下午六点，我在小区门口等你！”
风声把他最后几个字吹得有点散，宋知夏站在原地，手里的水杯被体温焐得发烫。走廊的公告栏前，林夕颜正和苏宁凑在一起看什么，看见宋知夏，苏宁朝他挥了挥手，林夕颜则低头笑了笑，手里捏着的物理练习册封面露出来，正是上次那本写着生日的。
体育课自由活动时，宋知夏坐在看台上刷题，阳光把题目里的力学图晒得发亮。苏宁跑过来递给他瓶水：“刚才林夕颜跟我说，她其实是故意找借口的。”他拧开瓶盖时，塑料发出“啵”的轻响，“她说看你们俩周末要一起看讲座，不想当电灯泡。”
宋知夏的笔尖在“摩擦力”三个字上顿了顿，墨迹晕开个小团。“别瞎说。”他把练习册合上，看见三班的队伍往篮球场走，江澈走在最后，手里转着个篮球，目光往看台上扫了圈，正好落在他身上。
“你看你看，”苏宁用胳膊肘撞他，“他又在看你了。”
宋知夏没抬头，只是把练习册往书包里塞，指尖触到片硬纸——是片银杏叶，夹在练习册的夹层里，边缘被压得很平整，大概是江澈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周六的物理晚自习，宋知夏刚走进教室，就看见桌肚里放着个信封。拆开时掉出两张打印纸，是天体物理讲座的预习资料，上面用红笔标着重点，字迹清隽有力，是江澈的字。最后一页的空白处画着个简易的太阳系，地球旁边画了个小箭头，指向旁边的空白处，写着“记得带笔记本”。
他把资料折好放进书包，抬头时看见苏宁冲他挤眼睛，手里晃着本漫画：“林夕颜刚来过，把这个给你，说是江澈托她转交的。”漫画的封面上画着两个男生坐在星空下，旁边标着“观星指南”。
“她人呢？”宋知夏把漫画接过来，封面上还带着点淡淡的香水味，是林夕颜常用的那款。
“回三班了，说要刷题。”苏宁翻着漫画，“不过她刚才跟我说，江澈为了找这些资料，昨天在图书馆待到闭馆。”
晚自习的铃声响起时，宋知夏往三班的方向看了眼，江澈正低头写着什么，侧脸在灯光下显得很柔和。窗外的银杏叶被风吹得沙沙响，像谁在低声说着什么，宋知夏把预习资料摊开，发现江澈在“黑洞”两个字旁边画了个小小的问号，像在等他一起解开。
周日下午五点半，宋知夏站在江澈家小区门口，手里拎着个纸袋，里面装着两本物理竞赛题集。风把银杏叶吹得满地都是，脚踩上去发出脆脆的响声。
“这里！”江澈从小区里跑出来，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乱翘，“我妈今天加班，让我们自己弄点吃的。”他接过宋知夏手里的纸袋，指尖碰到对方的手背，像有电流窜过，“题集带来了？正好有几道题想跟你讨论。”
江澈家在三楼，打开门时飘出淡淡的咖啡香。客厅的茶几上摆着两个马克杯，里面的咖啡还冒着热气，旁边放着盘洗好的草莓，红得发亮。“我妈早上煮的，说你们年轻人可能不爱喝速溶的。”江澈把书包往沙发上扔，“先看会儿题？讲座七点才开始。”
宋知夏刚翻开题集，就看见江澈的手指在一道电磁学题上点了点：“这个磁场方向，你上次的解法更简单，我没绕过来。”他说话时，阳光透过阳台的窗户照进来，在他手背上投下道细细的光，像道未说出口的线。
两人凑在茶几上讨论题时，宋知夏发现江澈的笔记本上画着很多小图案：有只歪歪扭扭的猫，蹲在公式旁边；有棵枝桠凌乱的树，叶子上写着物理常数；还有个背着书包的小人，旁边标着“宋知夏”三个字，旁边画着个小小的笑脸。
“画得不好。”江澈把笔记本往旁边推了推，耳尖有点红，“做题累了随手画的。”
宋知夏没说话，只是把自己的题集往他那边挪了挪，上面有几道题用蓝笔写着批注，是他觉得江澈可能会感兴趣的解法。六点半时，江澈突然站起来：“我去拿投影仪，在书房的柜子里。”
书房里摆着个大大的书架，塞满了物理和天文的书。江澈踩着凳子够投影仪时，宋知夏看见书架最上层放着个相框，里面是两个小孩的合照，穿同款校服，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其中一个眉眼像极了江澈，另一个……宋知夏凑近看了看，发现另一个小孩手里拿着的尺子，和自己那把刻着划痕的一模一样。
“那是我小时候。”江澈把投影仪抱下来，额前的碎发垂下来，“旁边是我表哥，不过他后来搬家了。”他把投影仪接好，幕布上投出讲座的登录界面，“你表哥也喜欢物理？”宋知夏突然问。
“嗯，他以前总跟我讲天体物理，”江澈调试着焦距，“那把尺子是他送我的，说解题时要像量尺寸一样认真。”他顿了顿，转头看宋知夏，“你的尺子……”
“也是表哥送的。”宋知夏的心跳突然快了半拍，原来那道划痕不是巧合，是同款尺子的标志。
七点整，讲座准时开始。主讲人讲到黑洞时，江澈突然往他手里塞了颗糖，是橘子味的，包装纸沙沙响。“上次林夕颜给你的那种，”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怕打扰到屏幕里的老师，“我妈买了袋，说这个牌子的糖甜度刚好。”
宋知夏把糖塞进嘴里，甜味在舌尖慢慢散开时，听见江澈说：“其实黑洞的逃逸速度比光速还快，就像……”他顿了顿，在笔记本上画了个示意图，“就像两个人走在同一条路上，一个跑得再快，也逃不出对方的引力范围。”
讲座结束时，外面已经黑透了。江澈送宋知夏到小区门口，银杏叶在路灯下泛着淡淡的光。“下周物理小测，”江澈踢着脚下的叶子，“重点考磁场，楼梯间老地方？”
“好。”宋知夏点点头，看见江澈的书包上挂着个钥匙扣，是个小小的地球仪，和自己书包上的那个一模一样——是学校物理竞赛获奖的纪念品。
“这个……”宋知夏指着钥匙扣，江澈低头看了眼，笑了笑：“去年竞赛得的，你也有吧？我在你书包上见过。”
风把两人的对话吹得有点散，宋知夏把纸袋递给他：“题集借你看，里面有几道题我标了重点。”江澈接过去时，指尖碰到他的手背，像有电流窜过，两人都没说话，只是看着满地的银杏叶被风吹得打转。
“周一见。”江澈往小区里走时，突然回头喊了句，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周一见。”宋知夏挥挥手，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口，手里的钥匙扣在月光下闪着光。他摸了摸口袋，里面放着片新的银杏叶，是刚才在江澈家阳台捡的，边缘完整，纹路清晰，像被谁精心挑选过。
周一的早读课，宋知夏刚把练习册摊开，就看见里面夹着张纸条，是江澈的字：“楼梯间，中午十二点。”末尾画着个举着笔的小人，旁边写着“磁场题”。
他把纸条折好放进笔袋，抬头时看见苏宁冲他挤眼睛，手里晃着手机：“林夕颜刚发消息说，她周末做了套物理卷，居然及格了，让我谢谢你上次讲的平抛运动。”
宋知夏笑了笑，往三班的方向看了眼，江澈正好也在看他，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撞了个正着，像两颗轨道交汇的星，在秋日的晨光里，投下温柔的光。窗外的银杏叶又落了几片，贴在玻璃上，像谁偷偷画下的省略号，等着未完的故事继续写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