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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设计图上的桂花与银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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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清晨的雾还没散，宋知夏走进教学楼时，鞋尖沾着的露水在瓷砖上洇出小小的湿痕。走廊里的公示栏前围了群人，他刚想绕开，就被苏宁拽住胳膊：“快看！学校要翻新图书馆，征集设计方案呢！”
公示栏上的海报印着图书馆的旧照片，墙皮剥落的墙面上爬满爬山虎。苏宁用手指点着海报右下角：“江澈爸爸的建筑事务所是顾问单位，林夕颜刚才说，江澈昨晚在家画了半宿草图。”
宋知夏的目光落在海报上的比例尺上，突然想起江澈书房里那些建筑模型——有次去他家看讲座，瞥见书架顶层摆着个木质的图书馆模型，窗沿上还粘着片银杏叶做装饰。
“二班的早自习铃快响了。”他把书包往肩上提了提，转身时正好看见江澈从三班出来，手里捏着卷图纸，边角被风掀起个小角。两人的目光在走廊中间撞了个正着，江澈突然把图纸往身后藏了藏，耳尖红了半截。
早自习的朗读声漫出教室时，宋知夏发现桌肚里多了个牛皮纸信封。拆开时掉出张卡片，是江澈妈妈花店的宣传页，背面画着株素描的桂花，旁边写着：“下午放学后，图书馆后巷见，给你看样东西。”字迹末尾画了个小太阳，光芒线歪歪扭扭的。
第三节课间，宋知夏去水房打水，撞见叶夕颜抱着摞图书往阅览室走。她今天穿了件米白色的毛衣，袖口沾着点颜料，看见宋知夏，脚步顿了顿：“苏宁说你画画不错？”她把怀里的书往紧了抱，“江澈在图书馆画设计图，说缺个帮忙描线的，你……”
“我不太会。”宋知夏拧开水龙头，水流冲击着杯底，发出哗哗的响。他想起自己小时候总在父亲的维修手册上涂鸦，那些机器零件的草图被母亲小心收在铁盒里，说比课本上的还标准。
“没事，就描个轮廓。”叶夕颜的声音软了些，“他画的窗户比例总不对，说你上次在实验报告里画的窗户透视图特别标准。”她说话时，宋知夏注意到她毛衣上沾的颜料是赭石色，和江澈速写本封面的颜色一模一样。
午休时，宋知夏抱着饭盒往食堂走，路过图书馆后巷时，看见江澈蹲在墙根下，手里转着支马克笔，地上摊着张巨大的图纸。阳光透过树枝落在图纸上，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趴在设计图上的守护神。
“这是……”宋知夏刚在他旁边蹲下，就被图纸上的细节惊住了——图书馆的新设计图上，每扇窗户都对着不同的树种，东面是银杏，西面是桂花，角落还画了个小小的楼梯间，里面标着“可供讨论”。
“我爸说要保留老建筑的骨架。”江澈用马克笔在图纸边缘画了棵树，“你看这个旋转楼梯，扶手用玻璃做的，阳光照下来会像彩虹一样。”他突然往宋知夏手里塞了支铅笔，“帮我把窗户的线条描实点，我总手抖。”
铅笔的木质笔杆带着江澈的体温，宋知夏低头描线时，发现图纸背面写着行小字：“层高3.8米，参考宋知夏家旧楼的挑高”。他的指尖顿了顿，想起上次随口跟江澈提过，自家老楼的天花板特别高，夏天特别凉快。
“这里的台阶高度是不是太矮了？”宋知夏指着楼梯的标注，“小学生可能觉得合适，但高中生跨起来费劲。”他说着用指甲在图纸上划了道线，“改成16厘米试试？我爸修楼梯时总说这个高度最舒服。”
江澈突然笑出声，从书包里掏出个小本子——是本建筑规范手册，扉页上贴着张照片，是江澈和他妈妈在花店的合照，两人手里都捧着向日葵，背景里的花架上摆着盆小小的桂花。“我妈说你妈妈种的月季特别好，”他把手册往宋知夏怀里塞，“让我问问能不能剪枝扦插，她想摆在图书馆新设计的花台上。”
后巷的墙根下突然传来脚步声，叶夕颜和苏宁抱着奶茶站在巷口，手里还拎着个纸袋。“买了蛋挞，”苏宁把纸袋往地上一放，“叶夕颜说你们肯定没吃午饭。”她蹲下来翻图纸时，突然指着楼梯间的标注：“这里怎么画了两个座位？”
“方便两个人坐。”江澈的耳尖有点红，往嘴里塞了个蛋挞，奶油沾在嘴角，“我妈说图书馆不能只有书架，还得有让人想待着的角落。”
叶夕颜突然指着图纸上的桂花丛：“这里应该加个石桌，”她用马克笔圈了个圈，“上次我们在楼梯间讲题，总找不到放本子的地方。”她说话时，宋知夏发现她的指甲缝里还沾着赭石色颜料，和江澈图纸上的颜色如出一辙。
下午第一节课是美术课，老师让画“我心中的校园”。宋知夏翻开画纸时，发现里面夹着片压平的桂花，是江澈妈妈花店的品种，花瓣比普通桂花更厚实。他提笔时，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江澈设计的图书馆，便在画纸上添了个细节——旋转楼梯的扶手上，挂着两个地球仪钥匙扣，在风里轻轻碰撞。
下课铃响时，苏宁突然把画凑过来看：“你这窗户画得跟江澈设计图上的一模一样！”她突然压低声音，“叶夕颜刚才跟我说，江澈爸爸看了图纸，特意把楼梯间的面积扩大了，说‘年轻人需要足够的空间讨论’。”
宋知夏把画纸折起来时，看见江澈从三班的窗户探出头，手里举着张纸条，上面写着：“放学去看老图书馆的楼梯？”末尾画着个举着铅笔的小人，正往窗户上画星星。
放学后的老图书馆空无一人，夕阳透过布满灰尘的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江澈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楼梯往上走，脚踝处的旧伤让他动作有点慢——那是初中打篮球崴的，宋知夏突然想起这事，伸手扶了他一把。
“没事。”江澈拍了拍他的手背，指尖在他手腕上轻轻捏了下，“我爸说这楼梯的扶手木头特别好，是几十年的老橡木，新设计里要保留下来。”他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小锯条，“想不想锯块木屑做书签？我爸说这不算破坏公物，算留纪念。”
锯条摩擦木头的声音在空荡的图书馆里格外清晰，宋知夏看着江澈专注的侧脸，突然发现他校服口袋里露出半截跳绳——是林夕颜上次弄坏的那根，现在被修好了，绳柄上缠着新的胶带，还贴了个小小的物理公式贴纸。
“这是……”宋知夏刚开口，就被江澈打断：“叶夕颜说扔了可惜，让我帮忙修修。”他把锯好的木屑往宋知夏手里塞，“你看这纹路，像不像磁场里的磁感线？”
夕阳沉到地平线时，两人并肩往校门口走，手里都攥着块橡木木屑。路过花店时，江澈妈妈探出头朝他们挥手，花架上果然摆着盆月季，花盆上贴着张便签：“宋妈妈赠”。
“我妈说下周图书馆要动工，”江澈踢着路上的石子，“到时候可以去看挖地基，我爸说能看见老建筑的地基石，上面可能有几十年前的刻字。”他突然停下脚步，从书包里掏出个小铁盒——里面装着两朵干花，一朵银杏，一朵桂花，中间夹着张纸条：“图书馆建成那天，一起在这里看日落。”
宋知夏把铁盒塞进书包时，指尖触到片硬硬的东西——是早上那张宣传海报，不知何时被人折成了小方块，背面用铅笔写着行字：“设计图编号0713，宋知夏参与版”。
校门口的路灯亮起来时，苏宁和叶夕颜骑着自行车从旁边经过，车筐里的图纸被风吹得哗哗响。“主任说要把你们的设计图贴在公示栏上！”苏宁的声音混着车铃声飘过来。
江澈的笑声在晚风里格外清亮，宋知夏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橡木木屑，纹路确实像极了磁场线，在月光下泛着温柔的光。他突然想起江澈设计图上的那句话，原来有些轨迹，早就注定要在某个地方交汇，就像老图书馆的地基石，沉默地托举着所有未说出口的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