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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赫尔墨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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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学校之后,柳柏没拗过我,被我押着去了趟医院。医生说没什么大事,不过擦伤的部位发炎了,重新清理了一遍后包上纱布,嘱咐不要沾水。
这个问题在晚上突然成了问题。
晚上我从操场回宿舍的时候,柳柏正在卫生间洗头发,一大片泡沫粘在右边耳侧的头发上,左手根本涉足不到这片领域。
我走过去,伸手接过花洒喷头,帮他冲洗着耳边落下的泡沫。
柳柏应该是没料到有人突然过来,往边上退了一步,差点摔倒,站定后一把糊掉眼皮上的泡沫,睁开眼睛看到是我:“你干嘛?”
“你就当我报恩吧。”我手上动作没停,继续帮他把剩余的泡沫搓洗掉。
柳柏恢复了平静,眯起眼睛非常自得地接受起服务。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是在洗高缇耶。
忘了说,高缇耶是我的狗,一只非常魁梧雄壮的萨摩耶。此狗是我高三暑假养的,还没有拖鞋大的时候就跟在我脚边走来走去。几年时间里,高缇耶的体重呈指数型增长,毛量堪比波斯长毛地毯,每次洗澡后打湿的毛加上实心的□□,都是一场非常震撼的体力劳动。给高缇耶洗澡的时候,它就会这样眯起眼睛,舒服得发出几声哼哼。
这么想着,大脑逐渐放空,手上的花洒位置也逐渐偏移。
“报恩还是报仇?”柳柏鬼一般的声音幽幽响起。
我从高缇耶可爱的笑脸里重新凝聚视线,对上了柳柏幽怨的眼睛……和湿透的上衣。
“走神了?”柳柏倒是好脾气,“想什么呢?”
柳柏用未受伤的左手扯了一条毛巾,在脑袋上呼噜了一把,然后伸手从颈后扯着领子把湿透的T恤脱下来,一气呵成地甩到洗衣机里,线条流畅的背肌流畅地运作,牵动的手臂线条平直自然。
上周艺术鉴赏课上,系着丝巾的优雅教授语调温和地讲古希腊雕塑,讲安提诺乌斯,讲赫尔墨斯与小酒神,讲希腊古典时期雕塑追求理想主义的美,追求自然、柔和流畅的肌肉线条和优美平滑的曲线。
投影上,姿态舒展松弛的赫尔墨斯站在那里,质地坚硬的大理石极反差地塑造出细腻的皮肤和肌肉,神情迷蒙。
柳柏和我上的一堂课,他下午容易犯困,所以选了一节下午的艺术“水课”,美其名曰陶冶情操,实则是从我的选课清单里扒拉出一门不用考试的公选课。
阳光透过户外的杉树倾洒,柳柏趴在我右边靠窗的座位上,半张脸都藏在阴影里,眉骨下的阴影更浓重一些,一阵风揉碎阳光和树影,眼皮上闪动着星星点点的光影。“虚幻的光影处理,赋予了赫尔墨斯梦幻般的美感,尤其是眼窝。”教授温和的声音适时传来,她已经完全沉浸在其中了。
“在想狗和雕塑。”我表情坚定,底线是不说谎,但是听不听得懂这就不关我的事了。
“上周的选修课?”柳柏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真的怀疑他会读心术了。
“那节课你不是睡觉了?”
“听了一点点,听了赛帕里西亚斯失手射死神鹿,变成柏树。所以柏树是从他的名字演变过来,cypress”,柳柏还在用毛巾搓着半长的头发,神情认真得还以为要发表什么艺术评论,下一秒他说:“教授在台上柏啊柏的,我睡迷瞪了,以为点名了,吓醒了。”
我贡献了一个巨大的白眼送给他。此人嘴里跑火车,我实在分辨不清他哪句话是真的。细节记得那么清楚,明明是认真听了课吧。
说来奇怪,虽然大一就在社团见过面,但我和柳柏好像从上学期才熟络起来。期间社团也组织过几次大型的校外校内活动,但人很多,我们没机会说上几句话。
我和他不是一个专业的,我学建筑学,他学社会学,因为男生宿舍楼重修,大二下学期重新分配了临时宿舍,我们才被分到了一起。
新分的宿舍楼叫泊岸公寓,我校知名豪华两人宿舍区,之前是提供给博士生的,有两间独立的卧室,甚至还有奢侈的独卫和小客厅。
我占了个Z打头的姓,排在班级名单的最后一个落了单,只好和社会学专业的同学拼宿舍。最开始的舍友倒也不是柳柏,是另外一个姓陈的哥们,但他想要和相熟的朋友住在一起,于是柳柏就阴差阳错地成为了我的舍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