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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夜蝉伴月 ...

  •   鹤归风里
      第九章夜蝉伴月
      青溪的深夜总比城里静,连风都变得轻缓,裹着溪水的凉意,悄悄钻进民宿的窗缝。林野鹤坐在二楼阳台的藤椅上,膝盖上搭着本翻到一半的书,目光却没落在书页上,而是望着远处的月亮——月亮悬在墨蓝色的天空里,像块被磨亮的银盘,清辉洒下来,把古镇的屋顶、树梢都染成了浅白色,连楼下院子里的三角梅,都透着层淡淡的光。
      阳台的栏杆上摆着白天捡的石头,那块淡紫色的“紫水晶”放在最中间,月光落在上面,泛着细碎的微光。林野鹤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石头,凉意顺着指尖漫上来,让他打了个轻颤——后半夜的风确实凉了,刚才从房间出来时没在意,现在只穿了件薄短袖,胳膊上已经起了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楼下传来蝉鸣,不是盛夏那种聒噪的嘶喊,是初秋的蝉,声音轻悠悠的,带着点慵懒,断断续续的,像在跟月亮打招呼。蝉鸣混着远处溪水的“哗啦啦”声,还有偶尔从巷口飘来的桂花香,把深夜的安静衬得更软了。林野鹤想起小时候在青溪的夏夜,也是这样的蝉鸣,这样的月光,外婆坐在院子里的竹椅上摇蒲扇,他趴在外婆腿上,听她讲鹤的故事。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的边缘,纸页已经被翻得有点软,上面还夹着下午捡的三角梅花瓣——花瓣已经完全干了,颜色褪成了淡粉色,却还留着点浅浅的纹路。他轻轻把花瓣拿出来,对着月光看,花瓣薄得像层纱,能看到月光透过来的影子,像小时候外婆给他剪的纸鹤。
      “吱呀”一声,身后的房门被轻轻推开,林野鹤回头看,只见沐子悠站在门口,身上穿着件浅灰色的长袖T恤,手里还拿着件深绿色的外套,大概是刚从衣柜里拿出来的,带着点阳光晒过的味道。
      “怎么还没睡?”沐子悠走过来,声音压得很轻,怕打破深夜的安静,“我起来喝水,看到你房间灯亮着,过来一看,人在这儿坐着。”
      林野鹤把花瓣夹回书里,抬头看向他,嘴角弯了弯:“睡不着,想看看月亮。青溪的月亮,比城里的亮。”
      沐子悠走到他身边,目光落在他胳膊上——能看到细细的鸡皮疙瘩,显然是着凉了。他把手里的外套递过去,语气带着点无奈:“晚上风凉,怎么不穿件厚点的?就穿个短袖坐这儿,等会儿该感冒了。”
      林野鹤接过外套,指尖碰到布料——是棉质的,很软,还带着点沐子悠身上的温度,不是刚从衣柜拿出来的凉,倒像是刚脱下来没多久的。他愣了一下,抬头看沐子悠:“这是你的外套?你不穿吗?”
      “我屋里还有一件,”沐子悠笑着说,其实他衣柜里就这一件厚外套,刚才看到林野鹤在阳台,没多想就拿了过来,“你先披着,别着凉了。陪我去溪边走?”
      林野鹤没再追问,把外套轻轻披在身上。外套有点大,肩膀宽出一截,袖子也长了点,垂到他的手腕处,却很暖和——裹在身上,像被一团暖融融的风抱着,刚才的凉意一下子散了不少。他轻轻拉了拉衣领,闻到外套上的味道——不是洗衣液的香,是淡淡的皂角味,混着点阳光晒过的暖香,还有点沐子悠身上特有的、像溪水一样清冽的味道,很舒服。
      沐子悠在他旁边的藤椅上坐下,两人之间隔着半臂的距离,不远不近,刚好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他顺着林野鹤的目光看向远处的月亮,月光落在林野鹤的发梢上,染成了浅银色,侧脸的线条在月光下显得更软了,连睫毛的影子都透着点温柔。
      “小时候,你也总喜欢这样看月亮,”沐子悠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风,“那时候我们住在外婆家,夏天晚上,你总搬个小凳子坐在院子里,仰着头看月亮,说‘月亮上有只鹤,在跟我打招呼’。”
      林野鹤的动作顿了一下,转头看向他,眼里带着点惊讶:“你还记得?我还以为你早忘了。”
      “怎么会忘,”沐子悠笑着说,“你那时候总拉着我,让我跟你一起看,说‘只有我能看到月亮上的鹤’,我要是说没看到,你就气鼓鼓地不理我,直到我点头说‘看到了’,你才肯笑。”
      林野鹤的耳尖有点红,低下头,手指轻轻揪着外套的衣角:“我那时候……是不是很幼稚?”
      “不幼稚,”沐子悠轻声说,目光落在他揪着衣角的手上——手指纤细,指甲修剪得很整齐,指尖有点泛粉,像小时候那样,“很可爱。那时候我总想,要是能一直陪着你看月亮,也挺好的。”
      林野鹤的心跳漏了一拍,抬头看向沐子悠,刚好对上他的目光——月光落在沐子悠的眼睛里,像落了两颗星星,亮得很,却很温柔,没有一点玩笑的意思。他赶紧移开目光,看向远处的溪水,喉咙有点发紧,却没说话。
      楼下的蝉鸣又响了起来,这次更轻了,像在低声呢喃。溪水的声音很清晰,“哗啦啦”的,顺着风飘上来,混着蝉鸣,像一首安静的歌。两人就这么坐着,没说话,却一点也不觉得尴尬——有时候,安静比说话更舒服,尤其是在这样的深夜,这样的月光下。
      过了好一会儿,林野鹤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很清晰:“小时候你总帮我挡蚊子。”
      沐子悠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想起小时候的事——那时候夏天蚊子多,外婆家院子里没有纱窗,晚上坐在外面,总被蚊子咬。林野鹤皮肤嫩,一咬就起个大包,还总痒得哭。他那时候比林野鹤高一点,每次都把林野鹤护在身后,自己对着蚊子“挥手打”,说“蚊子别咬野鹤,咬我就行”。
      “记得,”沐子悠轻声接话,语气里带着点怀念,“你那时候总被蚊子咬得哭,说‘蚊子坏’,我就把你拉到我身后,用衣服帮你挡着,结果第二天我胳膊上全是蚊子包,你还笑我‘像个小包子’。”
      林野鹤忍不住笑了,肩膀轻轻抖了抖:“我那时候不知道,还以为你不怕蚊子咬。后来看到你胳膊上的包,才知道你是故意帮我挡着的。”
      “那时候觉得,你哭起来太麻烦了,”沐子悠笑着说,其实那时候是心疼——看到林野鹤痒得直揉胳膊,眼泪掉得像断了线的珠子,他就想把蚊子都赶走,不让林野鹤再难受,“不过现在想想,那时候的蚊子包,还挺难忘的。”
      林野鹤没说话,只是把身上的外套又往身上裹了裹——外套更大了,几乎把他整个人都包了进去,只露出个脑袋,像只裹在壳里的小乌龟。他能更清楚地闻到外套上的味道,暖融融的,让人心安。刚才有点发紧的喉咙,好像也松了些,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软乎乎的。
      沐子悠看着他裹外套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外套确实大,林野鹤裹在里面,肩膀都缩了起来,耳朵尖露在外面,被月光染成了浅粉色,像只受惊的小兔子,却又透着点可爱。他伸手,轻轻帮林野鹤把外套的领口拉了拉,把他的脖子也裹进去一点:“风从领口灌进去,更凉。这样裹紧点,暖和。”
      指尖碰到林野鹤的脖子,能感觉到皮肤的温度,有点凉,却很软。林野鹤的身体僵了一下,却没躲开,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声音有点小,像蚊子叫。
      两人又恢复了安静,只是这次的安静,和刚才不一样——好像有什么东西悄悄变了,空气里多了点不一样的味道,不是桂花香,不是溪水的味道,是种更软、更暖的味道,像外套裹在身上的感觉。
      楼下的蝉鸣渐渐停了,大概是蝉也睡着了。只有溪水的声音还在,“哗啦啦”的,一直没停,像在跟月光聊天。林野鹤的目光又落在了月亮上,这次没再想鹤的故事,而是想起刚才沐子悠的眼神——亮得像星星,温柔得像溪水,让他心里有点慌,却又有点期待。
      “沐子悠,”他突然开口,声音比刚才更轻了,“你这次陪我回青溪,是不是……特意请假来的?”
      沐子悠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嗯,提前跟公司请了一周的假。知道你想回青溪看看,怕你一个人来不放心。”
      林野鹤的心里暖了一下,手指轻轻攥着外套的衣角——原来沐子悠是特意请假来的,不是顺便。他想起出发前,沐子悠说“刚好公司有个项目在附近,顺便陪你去青溪”,原来那是骗他的。
      “其实你不用特意请假的,”林野鹤轻声说,语气里带着点愧疚,“我一个人来也可以,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你可以,”沐子悠转头看他,目光很认真,“但我想陪你。小时候你总跟在我后面,说‘子悠哥,等等我’,现在换我陪你,挺好的。”
      林野鹤的眼眶有点热,赶紧低下头,不让沐子悠看到。他把脸往外套里埋了埋,闻到更浓的暖香,心里像被灌满了温水,舒服得不想说话。
      过了一会儿,沐子悠突然说:“明天我们去老码头钓鱼吧?李爷爷说早上鱼多,钓上来的鱼,中午可以让民宿老板帮我们煮鱼汤,放你带的干桂花,肯定香。”
      林野鹤抬起头,眼里还带着点湿意,却笑了:“好啊。不过我不会钓鱼,到时候你得教我。”
      “没问题,”沐子悠笑着说,“小时候你总抢我的鱼竿,结果把鱼线缠成一团,这次我慢慢教你,保证你能钓上鱼来。”
      “我那时候不是故意的,”林野鹤小声反驳,却忍不住笑了,“是鱼竿太重了,我拿不动。”
      “好好好,不是故意的,”沐子悠顺着他的话,语气带着点纵容,“明天给你找个轻的鱼竿,让你好好钓。”
      两人又聊了会儿明天的事——除了钓鱼,还要去巷口的纸灯店,看看阿明哥有没有新做的纸灯;还要去老街的银饰店,林野鹤想看看有没有小巧的银坠子,想给沐子悠买一个,当作这次陪他来青溪的谢礼;还要去溪边捡石头,林野鹤想再捡一块好看的,放在外套的口袋里,带着走。
      聊着聊着,林野鹤的眼睛慢慢有点睁不开了,大概是深夜的安静太容易让人犯困,又或者是外套太暖和,让人想睡觉。他靠在藤椅上,头轻轻歪了一下,目光有点模糊,看着沐子悠的侧脸,声音也变得软乎乎的:“沐子悠,我有点困了。”
      “困了就回去睡,”沐子悠站起身,伸手想扶他,“在这儿睡容易着凉,回去睡舒服。”
      林野鹤点点头,慢慢站起来,却因为刚睡醒有点晃,脚步踉跄了一下。沐子悠赶紧扶住他的胳膊,手掌能感觉到他胳膊上的温度,比刚才暖和多了,大概是外套裹得久了。“小心点,”沐子悠轻声说,“我扶你回去。”
      林野鹤没说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任由沐子悠扶着他往房间走。外套还披在身上,袖子太长,垂在身后,像两只小小的翅膀。走到房门口时,林野鹤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沐子悠,声音很轻,却很清晰:“沐子悠,你的外套……我明天再还你,好不好?”
      沐子悠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好啊,你想披多久就披多久。晚上要是冷,就盖在被子上,也暖和。”
      林野鹤点点头,推开门走进房间,转身时,还不忘对沐子悠说:“你也早点睡,别再起来喝水了。”
      “知道了,”沐子悠笑着摆手,“快进去吧,晚安。”
      林野鹤“嗯”了一声,轻轻关上门。房间里很暗,只有月光从窗户透进来,落在地板上,像条银色的小路。他没开灯,直接走到床边,把外套轻轻放在枕头旁边,然后躺了下来。
      外套还带着暖香,混着月光的味道,让他觉得很安心。他把脸往枕头边凑了凑,闻到更浓的味道,嘴角忍不住弯了弯。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刚才在阳台的画面——沐子悠的侧脸,月光下的溪水,还有裹在身上的暖外套,一切都像在梦里,却又那么真实。
      而门外的沐子悠,并没有立刻回自己的房间,而是站在门口,听着里面的动静,直到听到轻轻的呼吸声,才放心地转身。他身上只穿了件薄T恤,深夜的风一吹,有点凉,却一点也不觉得冷——刚才扶着林野鹤胳膊的地方,还留着点软乎乎的温度,像团暖融融的小太阳,裹着他的心,让他连脚步都变得轻了。
      走到自己房间门口时,他忍不住拿出手机,打开壁纸——还是晚上林野鹤低头画雏菊的样子,灯光落在他脸上,温柔得不像话。沐子悠看着照片,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手指轻轻碰了碰屏幕上林野鹤的侧脸,轻声说:“晚安,野鹤。”
      楼下的溪水还在“哗啦啦”地流,月光还在照着古镇的屋顶和树梢,只有蝉鸣没了声音,大概是真的睡着了。民宿的小院里,安安静静的,只有两扇紧挨着的房门,里面都躺着还没完全睡着的人,心里都装着点软乎乎的、没说出口的心意,像外套上的暖香,像月光下的溪水,轻轻的,却很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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