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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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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的风裹着寒意，吹得学校银杏道上的叶子簌簌作响，大部分金黄已经落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指向灰蒙蒙的天。
枕秋背着浅棕色布袋子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袋子里装着砚云舟刚送她的砚形钥匙扣。
青灰色的石面，边缘雕着极小的银杏叶，是他用做摆件剩下的边角料磨的，还带着新鲜的石粉气息。
“枕秋！”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
枕秋的脚步猛地顿住，布袋子里的钥匙扣撞在洮河砚上，发出“嗒”的轻响，像一颗石子砸进平静的湖面。
她缓缓转身，看到父亲站在银杏道的尽头，穿着深灰色的大衣，眉头皱得很紧，眼神里的寒意比秋风更甚。
“爸？您怎么来了？”
枕秋的声音有些发颤，下意识地把布袋子往身后藏了藏——袋子里还有她和砚云舟一起写的手账，里面夹着他画的小像，还有那枚“平安”书签。
父亲快步走过来，目光扫过她藏在身后的手，又落在远处——砚云舟刚送她到路口，此刻还站在公交站旁，手里提着给她买的“秋日暖栗”奶茶，帆布包上的砚台书签在风里晃着。
“那个男人是谁？”父亲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怒意，“比你大八岁，还搞那些‘小众圈子’的事，你跟他走这么近，想干什么？”
枕秋的心沉了下去，她知道父亲肯定是打听了她的事，说不定还看到了她和砚云舟在一起的样子。
“爸，他是砚云舟，是个建筑设计师，我们只是朋友，我跟他一起做课题调研……”
“朋友？”父亲打断她，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疼，“同学都跟我说了，你进了奇怪的圈子，还跟这个男人来往密切！我供你上大学，不是让你搞这些不三不四的东西！”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布袋子上：“这里面装的什么？是不是那个圈子的东西？”
“不是！里面是我的课题资料和砚台！”枕秋想挣脱，却被父亲抓得更紧，“爸，您听我解释，小圈不是您想的那样，砚云舟也不是坏人，他帮我整理课题，还陪我见了我外婆……”
“够了！”父亲的声音拔高，引来路过同学的目光，“我不想听你解释！今天就跟我回家，好好反省反省，手机给我！”他不由分说地夺过枕秋的手机，按灭屏幕揣进兜里，拉着她就往校门口走。
枕秋回头看向公交站，砚云舟已经察觉到不对，正快步往这边走，眼里满是焦急。
她想喊他，却被父亲捂住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远，帆布包上的砚台书签渐渐模糊在风里，像一片快要飘走的云。
被带回家的日子，枕秋像被关在了笼子里。房间的窗户被锁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见不到一点阳光。
父亲没收了她的手机、电脑，连课题手册都被锁在了抽屉里，只留下几本课本，让她“好好想想哪里错了。”
她坐在书桌前，看着窗外的梧桐树——家里没有银杏树，只有这棵老梧桐，叶子已经落得差不多了，枝桠光秃秃的，像她此刻的心情。
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画着银杏叶，又想起砚云舟送她的砚形钥匙扣，不知道被父亲扔到了哪里，还有那方洮河砚，应该还在布袋子里，被锁在客厅的柜子里。
“秋秋，你就听你爸的话，跟那个男人断了联系。”母亲端着一杯热牛奶走进来，放在桌上，眼里满是无奈，“你爸也是为你好，那个男人比你大八岁，还搞那些我们不懂的圈子，以后怎么给你安稳的生活？”
枕秋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着牛奶杯里的倒影，里面映着她泛红的眼睛。
她知道父母是为她好，可他们不懂砚云舟的温柔，不懂小圈里的尊重，更不懂她课题里的意义——他们只看到了“年龄差”和“小众”，却没看到那些藏在砚台、银杏叶和桂花糕里的心意。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母亲偷偷给她带来了一个包裹，说是室友托人送来的。
枕秋拆开包裹时，指尖都在抖——里面是一本《秋园杂记》，是她之前跟砚云舟提过喜欢的书，书里夹着几张手写的信纸，还有一片压平的银杏叶，叶子边缘还带着淡淡的金黄，像刚从树上摘下来的。
信纸是浅棕色的，边缘印着极小的砚台图案，字迹是她熟悉的浅赭色墨，是砚云舟的字。
她小心翼翼地展开信纸，墨香混着书的旧味，漫在空气里，像他就在身边。
“枕秋：见字如面。
知道你被家里接回去，我没有急着找你，是怕给你添麻烦，也怕你父亲更反感。
室友说你没带课题手册，我把之前整理的‘圈层健康关系案例’复印了一份，夹在书里，你没事可以看看，就当复习课题。
家里没有银杏，我在工作室附近的银杏林捡了片叶子，压在书里，你看到它，就像看到之前我们一起走的银杏道。
别担心我，文化空间的摆件已经送来了，‘交流角’的砚形摆件比设计图还好看，我拍了照片，等你能联系我了，发给你看。
你父亲的顾虑我懂，他怕你受委屈，怕你被不了解的东西伤害，这很正常。就像我第一次给客户做‘安全感空间’设计，客户也质疑我，觉得碎砚片不安全，直到看到成品，才相信我的用心。
我们慢慢来，不用急着说服他，先照顾好自己，别让自己受委屈。
你怕黑，晚上要是睡不着，就想想我们在工作室的‘沟通角’，暖光小灯亮着，砚台里的墨香飘着，我在你对面磨墨，你在写课题——那些温暖的瞬间，都在等着你回去。
等你能联系我了，记得告诉我你好不好，告诉我你有没有想我，告诉我家里的梧桐叶落了没有。
砚云舟字”
信纸的背面，还画着一个小小的砚台，砚池里飘着一片银杏叶，旁边写着一行小字：“墨会等，我也会等。”
枕秋握着信纸，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纸上，晕开小小的墨点。
她把信纸小心地夹在书里，又把银杏叶放在枕头边，像抱着一份小小的温暖。
晚上睡不着时，她就摸着那片银杏叶，想起砚云舟磨墨的“沙沙”声，想起桂花糕的甜香，想起他在茶馆里说“你是安稳放砚台的角落”，心里的寒意就会少一点。
又过了几天，母亲又给她带来了一个包裹，里面是她的布袋子——砚云舟托室友跟她父亲“求情”，说里面都是课题资料和学习用品，父亲才勉强同意还给她。
枕秋打开布袋子，洮河砚好好地躺在里面，旁边放着那枚砚形钥匙扣，还有她和砚云舟一起做的桂花糕食盒，食盒里还留着一点桂花的香气。
她把洮河砚放在书桌上，倒了点清水在砚池里，用手指轻轻磨着，想象着砚云舟磨墨的样子。
墨汁渐渐晕开，从浅灰变成深黑，像把他的心意慢慢熬浓。
她拿起笔，在之前父亲没没收的笔记本上，写下一行行小字：
“11月10日：收到砚云舟的信，他说在等我，还拍了文化空间的照片。
11月12日：摸了摸洮河砚，还是很凉，像他送我那天的天气。
11月15日：今天是他原本要飞北欧的日子，不知道他有没有改期，希望他一切安好。
11月18日：在笔记本上画了银杏叶，像他送我的那片，希望能快点见到他。”
每一行字旁边，她都画了个小小的砚台，有的砚台里飘着银杏叶，有的砚台里写着“等”字，像把所有的思念都藏在了这些小符号里。
与此同时，砚云舟坐在工作室里，手里拿着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和枕秋室友的聊天界面——室友说“枕秋收到书和信了，哭了很久，但是状态好了点。”
他放下手机，看向窗外，银杏林已经光秃秃的，只剩下几片零星的叶子挂在枝桠上，像在坚守着什么。
工作台上放着北欧项目的最终设计方案，旁边是已经签好字的签证材料，航班改到了11月20日——他特意推迟了一周，希望能等到枕秋的消息，可直到现在，还是没有任何回音。
他拿起那枚“平安”书签，放在灯光下看，银杏叶的纹路已经有些干枯，墨字的“平安”却依旧清晰。
他把书签夹进“砚记”笔记本里，那一页画着枕秋被父亲拉走时的背影，旁边写着“等她回来，一起看银杏”。
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寒意，卷起桌上的信纸——是他写给枕秋的第二封信，还没寄出去，上面写着：“枕秋，我把航班改到了20号，如果你能联系我，哪怕只是说一句话，我也想等你。如果不能，我会在北欧好好的，每天给你发照片，等你复试结束，等你能联系我……”
他把信折好，放进信封里，信封上印着砚台和银杏叶的图案，收信人写着“枕秋”，寄信人写着“砚云舟”，却迟迟没有地址可填。
他知道，枕秋现在收不到信，可他还是想写，像把所有的等待都藏在这些文字里。
工作室的碎砚片墙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墙面上贴着枕秋画的银杏叶贴纸，有的已经卷了边，却依旧鲜艳。
砚云舟走过去，摸着那些贴纸，像摸着她的手，心里的空落落的，却又带着一点希望——他相信，枕秋会说服她的父亲，会联系他，会像他们约定的那样，一起看银杏，一起磨墨。
只是他不知道，这份希望，会不会像窗外的银杏叶一样，在寒风里慢慢飘落，最终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和一地无法拼凑的遗憾。
11月20日那天，砚云舟提着行李，站在机场门口，最后看了一眼手机——还是没有枕秋的消息。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走进机场，帆布包上的砚台书签在风里晃了晃，像在和这个有她的城市，做最后的告别。
而此刻的枕秋，正坐在书桌前，摸着笔记本上的砚台符号，窗外的梧桐叶又落了一片，飘在窗台上。
一封没寄出去的信，写着未完的思念，和遥遥无期的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