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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第 10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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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迟煦一夜未归，程子焱住进这栋别墅后第一次尝到了独守空房的滋味。黑暗让空间显得格外巨大，四周充满了能吞噬人的寂寞。
程子焱静静地躺在黑暗里，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不断回味着这段时间迟煦的变化。其实迟煦的改变早就有迹可循，自打程子焱遇袭死里逃生后，迟煦便不再如过去般单纯。而去迟雨那里学习打理公司事务更是加速了这种改变，迟煦几乎每一次回到家，都会让程子焱感到更加陌生。
程子焱深深地叹了口气，摸起枕边的电话，再次给迟煦拨了过去。他讨厌这种一切都晦涩不明的感觉，他觉得没有什么问题是两个人心平气和地沟通所解决不了的。可让他苦恼的是，迟煦一直不接他的电话，拒绝与他沟通。
程子焱辗转反侧了很久，实在是放心不下迟煦，便起身来到陈放的房间门口，犹豫着敲响了房门。
陈放睡眼惺忪地打开门：“程医生，怎么了？”
“陈放，能麻烦你帮我给迟煦打个电话吗？他到现在还没回来，我很担心他。”
陈放叹了口气，转身回房间取了手机，调出微信界面递给他。“这是跟着他的保镖一小时前发给我的，程医生，你白担心了。”
程子焱接过手机，屏幕上是一张在夜店一类的地方拍的照片，画面里迟煦正左拥右抱，一脸微醺的模样好不快活。
程子焱顿时感觉到胸口炸裂一般地疼，即便在迟煦最混蛋的那段日子里，程子焱都没有亲眼见过这个人花天酒地的模样。如今那个曾在他眼中最纯净的人以最污浊的样子出现在他眼前，只让他感觉天崩地裂。
程子焱嘴唇发白，颤抖着把手机还给陈放。
陈放接过手机说道：“现在放心了吗？迟煦他的本质就是这样的，不管你做多少努力，都改变不了他从根儿上就是个烂人。程医生，别再执迷不悟了，放弃他，也放过你自己吧。”
程子焱红着眼眶，不甘心地问道：“陈放，你实话告诉我，他最近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公司的事压力太大了才会让他变成这样？”
陈放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有，据我所知迟雨并没有给他多少压力，而且他最近参加的一些应酬根本就不是为了工作。程医生，你不要再帮他找借口了，他就是回归本性了，现在这个才是真实的迟煦，你爱的那个假象已经不存在了。”
陈放用的“假象”二字像是一阵狂风吹走了程子焱拼命盖在自己头上的沙，让他再也无法自欺欺人。
程子焱恍恍惚惚地回到了自己房间，站在空荡荡的床边，只觉得天旋地转。
……
程子焱一夜未睡，只在天亮时才艰难地陷入了一阵浅眠。迟煦第二天依然不见踪影，程子焱不敢再去打听他的下落，怕听到让自己更加无法接受的答案。
程子焱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站到这样的位置，像一个被抛弃的怨妇，等待着不知何时会回家的丈夫。他几乎一整天都坐在窗边发呆，不断在脑海里梳理着最近发生的事情，最后得出了一个让他锥心刺骨的结论：他们再也回不到过去那种单纯美好的日子了。
日落西山，程子焱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天。到傍晚的时候迟煦依旧没有回来，陈放陪着他一起吃了晚饭。
夜幕再次降临，程子焱带着满心的苍凉独自躺在两个人曾缠绵悱恻的床上，疲倦不堪却又无法入眠。关于迟煦的一切都在脑中纷飞，阴暗的，阳光的，暴力的，温柔的，所有碎片交织在一起，构成他心上一道道无法愈合的伤。
走廊里传来沉重的脚步声，紧接着房门被人打开，一天一夜未归家的迟煦终于出现了。
程子焱闻声立刻坐起身打开了床头灯。“迟煦，你回来了？”
他跳下床光着脚来到迟煦面前，一头扎进他的怀里。他心里已经有了预感，知道他们可能就要迎来结局，正因如此，他才要抓紧机会去拥抱这个曾让他深爱过的人。
迟煦并没有抱住程子焱，而是僵硬着身体一动不动，片刻之后用冰冷的声音说道：“你怎么还在这儿？你不是不喜欢我给你的这一切吗？为什么还不离开？”
程子焱轻抚着他的面庞，最后一次，想要唤醒那个善良温柔的迟煦：“对不起，我为我那天的态度向你道歉。我不是不喜欢你为我做的这些，我只是一时有些迷茫，都是我的错，我没有及时和你沟通我的想法……迟煦，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开诚布公地告诉对方好不好？我相信只要我们一起想办法，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他在心里抱着残存的最后一丝希望，想抹去这令他心碎的一切，回到那个美好的梦境。
迟煦低头看着他，冷冷地说道：“那如果我说，我昨晚和别人上床了，这个坎儿你能过得去吗？”
程子焱的脸上呈现出因打击过大而空白的表情，抚摸迟煦脸颊的手慢慢滑落，泪水蜂拥向眼眶，让他再也看不清眼前人的面容。
迟煦盯着他的表情，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容里充满了揶揄：“怎么了？你不是口口声声说爱我吗？怎么这就受不了了？还是说……你爱的只是那个被你洗脑改造出来的傻瓜？”
程子焱蓦地抬起头，呆若木鸡地看着他：“你……你都…想起来了？”
迟煦嘲讽地笑着：“是啊，我早就恢复记忆了，我知道我原来什么样，也知道你趁着我失忆把我给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我没有立刻拆穿你，就想看看，你说的爱我，到底爱的是哪个我？”他恶劣地捏住程子焱的下巴，强迫他直视着自己：“告诉我，你是照着谁的样子来改造我的？你的姜警官吗？你得不到他，就想拿我当他的替身吗？你不觉得你这么做很卑鄙吗？！”
程子焱泪流满面，他终于明白了迟煦变化的缘由，他的梦彻底碎了。他用尽力气不让自己崩溃，断断续续地说着：“我承认，我在引导你恢复认知的时候，确实下意识地掺杂了一些我自己的喜好，但是……我发誓我真的没有按照姜警官的样子改造你……我也从来没想过让你做任何人的替身……我只是想让你变得更好……”他平生第一次称呼姜义燃为“姜警官”，他想以此让迟煦知道，他是真的已经彻底放下那个人了。
可迟煦却并不买账，愠怒地说道：“你想让我变得更好？你拿你小市民的那套标准放到我身上，把我变成一个在别人面前谨小慎微的白痴，让我在朋友那里颜面扫地，让我在圈子里的威信一落千丈，你把这叫更好？！”
程子焱知道再怎么辩解都是徒劳，他哭得双眼通红不停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迟煦冷笑了下，眼神里充满了戏谑：“没关系，看在你主动送上门的份儿上，我原谅你了。不过既然是你招惹的我，就必须负责到底。以后你就老老实实在这儿待着，别整天想着往外跑，我这段时间会比较忙，有空的时候我会回来看你。”他说完，最后看了程子焱一眼，强忍着心口的剧痛转身离开了房间。
程子焱默默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听着迟煦的脚步声远去，感觉着悲伤从胸口处出发，占据整个身体，蔓延向整间房间、整座城市、整个世界。
他回到床上，把自己蜷缩起来，在黑暗中无声哭泣。过往的片段不断在眼前浮现，每一个细节都让他心动依然，可是他知道那一切再也不会回来了。
迟煦逃亡般离开了别墅的大门，生怕自己的脚步慢一点就再也支撑不住，会跑回去把程子焱抱在怀中。
车一直停在门口，陈放就站在车边等他。
迟煦来到陈放面前，眼眶通红声音哽咽地说道：“拜托你，一定要保护好他……”
陈放郑重地点点头：“不管到什么时候，我都会为他拼命。”
迟煦犹豫了片刻，心有不甘却又发自肺腑地说道：“陈放，如果是你和他在一起，我会很放心。”
陈放微微笑了下：“有你这句话，我就没白和你朋友一场。”他拍了拍迟煦的肩膀：“保重。”
微凉的夏夜，汽车猩红的尾灯消失在别墅外的林荫路上。他们一个坐在车里，一个伫立在门口，一个蜷缩在床上，各自体会着不同的悲伤。
……
第二天早上，陈放在餐厅等了许久也不见程子焱下楼来，他不放心地来到程子焱的卧室门口，敲响了房门。
程子焱过了半晌才带着浓重的黑眼圈前来开门，他眼神里失去了全部的光彩，看上去比重伤未愈时还要憔悴。
陈放一脸关切地问道：“程医生，昨晚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迟煦半夜回来，没待多久又怒气冲冲地走了？”
程子焱声音沙哑地说了句：“他恢复记忆了。”说完他就转过身，步履蹒跚地回到床边，背靠着床沿坐在地板上，看着窗外的阳光发呆。
外面树影摇曳，微风轻抚着树梢，像耳边亲昵的低吟。艳丽的花朵在夏日里尽情绽放着，引来蜜蜂和蝴蝶忙碌地在花间穿梭。这生机盎然的一切原本是那样的美好，可在程子焱的眼中却只是一片灰色。
陈放来到他身边坚定地说道：“跟我走，不要再犹豫了，这里已经不值得你留恋了。”
程子焱轻轻摇了摇头：“他不会轻易放过我的，如果你带我走，他也不会放过你。”
“你放心，这个我有办法。其实从很早以前我就已经在为今天做准备了，我现在已经摸清楚了迟家的底细，也弄明白了那些暗中的门路，我知道哪些地方是他们迟家的人脉顾及不到的，你只要愿意跟我走，我就有办法让他再也找不到我们。”陈放握住程子焱的手，诚恳地说道：“程医生，你就答应我的吧，让我带你离开这里。那天的事我等于已经和迟煦撕破了脸，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找理由辞退我，到时候就再没有人能帮你了。”
程子焱低头看着自己被紧握的手，思忖良久就是下不了这个决心。
陈放见他一直不说话，决定再推他一把：“有件事他一直不让我告诉你，他爸又给他物色了一个结婚对象，他已经和对方见过面了，而且聊得非常好，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不久他们就会订婚。他最开始和我说这件事的时候，我以为他是要让我帮他想办法拒绝这场婚姻，结果他只是问我怎么才能瞒你瞒得久一些。他之前信誓旦旦说的那些绝对不会结婚的话不过都是哄你的而已，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上头的时候什么都敢承诺，但等到真正要权衡利弊的时候，他只会选择对他最有利的做法。如果他真的像他之前说的那么爱你，那他完全可以效仿梁瑾，带着你私奔到国外去。他之所以没有这样做，不是因为他不能，而是根本他不想。从过去到现在，他最爱的都只是他自己。”
程子焱听着他的话，泪水又悄然爬上面庞。和迟煦的那一场爱恋就像是一场美梦，梦醒后只剩下怅然。他轻轻擦去泪痕，把自己的手抽离陈放的掌心，下定决心般摇了摇头：“对不起，陈放，不能跟你走。”
“程医生！”
“你听我把话说完，我并不是不想离开这里，我只是不想让你也变成他仇恨的对象。其实上一次我和迟煦分手之后，我就递交了到国外定居的申请，因为那个时候迟煦给我留下了太多阴影，我害怕我治好了病之后，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出现在我的生活里，逼迫我回到过去那种日子。我想走得远远的，让他再也找不到我。去年下半年的时候，我的申请就批下来了，可是当时我已经和他在一起了，就打消了移居的念头。现在距离那边给我的最晚登陆日期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我想这也许就是天意吧，兜兜转转我还是走上了这条路……”
陈放目光黯淡了下，随即点点头：“这样也好，你到国外更不容易被他找到，只是你一个人去，让我怎么放心得下？”
程子焱说：“你不用担心我，我是留过学的，漂泊异乡的日子我很有经验。再说之前迟家给了我那么多钱，我不用再像留学时那样紧巴巴地过日子了，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陈放默默看了他一阵：“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越快越好吧，就像你说的，我继续留在这里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只是我不知道要怎么才能离开这里，迟煦一定不会轻易放我走的。”
陈放立刻说道：“这个你放心，我有办法，全都交给我，我一定会帮你顺利离开这里。”
程子焱犹豫地说道：“可是……如果迟煦知道了是你协助我逃跑的，他一定会对你发难的。”
“这件事你不用操心，我知道该怎么对付他，我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程医生，你就勇敢地去走你的路，不要有顾虑也不要回头，剩下的事全都交给我。”
程子焱感激地看着他：“陈放，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我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你一定要保重。”
陈放欣慰地笑着：“嗯，我会的。”
……
当天下午，陈放就以外出办事为由去程子焱家里替他取来了护照，并在程子焱的远程指挥下收拾好了两个行李箱提前寄存到了机场。
两天后的早上，程子焱在吃早餐时突发腹痛。胡管家看着程子焱苍白憔悴的模样当场就要叫救护车，可陈放却以别墅地处偏僻救护车开过来时间太久为由阻止了他，然后叫上保镖一起开车护送程子焱去医院，同时叮嘱胡管家不要打电话给迟煦，以免让迟煦担心。迟煦不在家的时候一直是陈放在主持大局，胡管家自然对他言听计从，毫不怀疑地目送他们上了车。
车子启动时，程子焱忍不住转过头透过后车窗望向那栋奢华的房子。这里对他而言真的算不上一个吉利的地方，他曾经在这里被警察抓走过，收获了一场终身难忘的牢狱之灾，如今又在这里失去了他最爱的人，得到了一个刻骨铭心的分手。可他依旧很舍不得这里，舍不得和迟煦美好的曾经。
车子驶离别墅后不久，迟雨就打电话给车上的两名保镖，要求他们护送程子焱去机场，不许阻拦程子焱离开也不准通知迟煦。那两名保镖本就是迟雨的人，自然把她的话放在最高优先级。于是程子焱在三个人的保护之下，一路畅通无阻到达了机场。陈放帮他办完登机手续，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VIP通道。
飞机冲上云霄，隽州在脚下不断缩小。程子焱努力朝着城市东边望过去，想要找到迟煦的别墅所在的位置。稀薄的云层让一切变得朦胧，一如那些被抛到身后的往事，缥缈得仿佛只是旅途中做的一场梦。他好希望下一刻就能梦醒，迟煦会温柔地笑着问他梦见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