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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城南花 ...


  •   军训结束的那天下午,漓江大学的梧桐道上满是卸了迷彩服的新生。沈叩背着半旧的帆布包走在人群里,浅灰蓝色的长发用灰蓝色皮筋松松束在脑后,脚步比平时快了些——他迫切地想回到宿舍,打开那台老旧的笔记本电脑。

      “叩叩!等等我!”林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刚结束军训的雀跃,“晚上要不要一起去吃火锅?庆祝解放!”

      沈叩脚步顿了顿,回头对林舟笑了笑,灰蓝色的眼睛里带着歉意:“不了,我晚上有点事,得待在宿舍。”

      “又要写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文字’啊?”林舟凑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行吧,那我叫别人了。对了,刚才在操场看到桑岁了,他被他们系的女生围着要微信呢,不愧是绘画系系草!”

      沈叩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他下意识地朝操场方向看了一眼,却只看到攒动的人头。“哦,是吗?”他收回目光,语气尽量平淡,“那挺好的。”说完,他没再停留,转身快步朝宿舍走去。

      回到宿舍,沈叩反锁上门,把帆布包扔在椅子上,径直坐到书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亮起的瞬间,右下角的聊天软件弹出一连串消息——都是读者催更的留言。

      “大大什么时候更新啊?孩子要饿死了!”

      “《雾中崖》那章也太好哭了吧!求主角别虐了!”

      “好奇大大长啥样!是不是和文中主角一样温柔啊?”

      “笔名‘叩’,感觉是个很有故事的大大!”

      看着这些留言,沈叩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笔名“叩”是他高中时起的,那时候他刚确诊双相情感障碍,总觉得自己像在叩问一扇永远打不开的门,直到开始写耽美小说,才找到一个宣泄情绪的出口。如今,“叩”在耽美圈小有名气,读者的喜爱是他在灰暗日子里为数不多的光。

      他戴上耳机,点开收藏夹里的轻音乐列表,舒缓的钢琴声流淌出来,包裹住整个房间。手指放在键盘上,屏幕上的光标闪烁着,他深吸一口气,开始码字。

      “顾言站在雨里,看着江屹的背影,突然觉得他们之间像隔了一整片雾……”键盘敲击声清脆而规律,沈叩沉浸在自己构建的故事里,外界的喧嚣都与他无关。他喜欢这种感觉,喜欢在文字里创造一个温柔的世界,那里没有双相情感障碍的困扰,没有人群的嘈杂,只有他和他笔下的人物。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沈叩皱了皱眉,摘下一只耳机,喊道:“谁啊?”

      “是我,桑岁。”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带着点助听器特有的模糊质感。

      沈叩的心跳瞬间快了起来,他下意识地想把聊天界面关掉,手指却顿住了——他为什么要躲着桑岁?他们只是朋友而已。他定了定神,起身打开门。

      桑岁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画筒,黑色的长发用灰蓝色皮筋扎着,几缕碎发垂在额前,显得有些随意。看到沈叩,他深棕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没打扰你吧?我刚从画室回来,顺路给你带了点东西。”

      “没有,进来吧。”沈叩侧身让他进来,心里却有些慌乱。他赶紧走到书桌前,把笔记本电脑的屏幕稍稍合上,遮住那些催更留言。

      桑岁没有在意他的小动作,径直走到书桌前,把画筒放在桌上:“给你的,军训纪念。”他顿了顿,补充道,“我画了挺久的。”

      沈叩打开画筒,拿出里面的画。画的是军训时的操场,夕阳下,两个男生并肩坐在香樟树下,一个浅灰蓝色头发,一个黑色头发,都用灰蓝色皮筋扎着,其中一个戴着耳机,另一个手里拿着画板——那分明是他和桑岁。笔触比上次更细腻,光影处理得恰到好处,夕阳的暖色调铺满整个画面,温柔得让人想哭。

      “很好看,谢谢你。”沈叩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把画小心翼翼地放在一边,生怕弄坏了。

      “你在写东西?”桑岁注意到合上的笔记本电脑,指了指屏幕,“我刚才好像听到键盘声了。”

      沈叩的脸微微泛红,点了点头:“嗯,写点东西玩。”他不想告诉桑岁自己是耽美小说家,不是觉得羞耻,只是习惯了把这部分生活藏起来,像藏起自己的病情一样。

      桑岁没有追问,只是目光落在他放在桌上的耳机上:“你在听音乐?什么歌?”

      “一首轻音乐。”沈叩拿起另一只耳机,递到桑岁面前,“要听听吗?”

      桑岁愣了一下,随即接过耳机,戴在耳朵上。沈叩按下播放键,舒缓的钢琴声流淌出来,正是他刚才听的《城南花已开》。

      “这首曲子叫《城南花已开》吗?没听过。”桑岁闭上眼睛,认真地听着,嘴角微微上扬。

      “是的。”沈叩看着他的侧脸,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在他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我觉得像春天花开的感觉,很温暖。”

      桑岁睁开眼睛,深棕色的眼睛里带着笑意:“我觉得有一种花终于开了,一切都很美好的感觉。不过,我觉得更像秋天里的花。”

      “秋天?”沈叩有些疑惑,“为什么?”

      “秋天的花更坚韧和湿柔,”桑岁解释道,“经历了夏天的燥热,还能开得那么好,像……像在困境里坚持下来的人。”他的目光落在沈叩身上,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和,“就像你一样。”

      沈叩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他赶紧低下头,不敢看桑岁的眼睛。耳尖却烫得厉害,连带着脸颊也泛起了红晕。“我没有……”他想反驳,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桑岁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音乐。房间里很安静,只有舒缓的钢琴声和彼此的呼吸声。沈叩坐在椅子上,感觉时间好像变慢了,这种安静的陪伴,比任何话语都让他安心。

      过了一会儿,桑岁摘下耳机,递还给沈叩:“很好听,我记下名字了,回去也听听。”他站起身,“我该走了,不打扰你写东西了。”

      “好。”沈叩送他到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才关上门。他靠在门上,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尖,心里像揣了只兔子,跳个不停。

      回到书桌前,沈叩看着屏幕上的光标,却再也写不下去了。满脑子都是桑岁的样子,他说“像秋天里的花”时的眼神,他听音乐时的侧脸,还有他递画筒时指尖的温度。

      他打开聊天软件,读者还在催更,有人问:“大大是不是谈恋爱了?怎么感觉最近的文里都是糖?”

      沈叩看着那条留言,忍不住笑了笑。他没有谈恋爱,只是遇到了一个像秋天的花一样的人,让他觉得,那些灰暗的日子里,也能开出温柔的花。

      接下来的几天,沈叩依旧忙着码字,很少出门。林舟偶尔会拉他去食堂吃饭,他也总是匆匆吃完就回宿舍。他知道自己在刻意疏远桑岁,不是讨厌他,而是害怕——害怕自己会依赖上那种温暖,害怕自己的病情会给桑岁带来负担,更害怕自己对桑岁的感觉,已经超出了朋友的界限。

      这天下午,沈叩正在码字,突然听到敲门声。他以为是林舟,没抬头就喊道:“门没锁,进来吧。”

      门被推开,走进来的却是桑岁。他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杯,黑色的长发有些凌乱,像是刚从外面跑回来。“你怎么没去吃饭?”桑岁走到书桌前,把保温杯放在桌上,“林舟说你一天都没出门了。”

      沈叩愣了一下,才发现已经傍晚了。他揉了揉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忙忘了。”

      “先喝点粥吧,我在食堂给你打的,还是热的。”桑岁打开保温杯,里面是小米粥,冒着热气,“你不能总不吃饭,对身体不好。”

      沈叩看着保温杯里的小米粥,心里暖暖的,却又有些酸涩。他知道桑岁是关心他,可他还是忍不住想躲。“谢谢你,不过我不饿,你自己吃吧。”他低下头,假装继续码字。

      桑岁没有说话,只是把保温杯推到他面前,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键盘敲击声和桑岁轻微的呼吸声。沈叩的手指有些僵硬,敲出来的字都有些乱。

      过了很久,桑岁突然开口:“你是不是在躲着我?”

      沈叩的动作顿住了,他抬起头,对上桑岁的目光。深棕色的眼睛里满是疑惑和受伤,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没有……”他的声音很轻,连自己都觉得没有说服力。

      “那你为什么总是不跟我说话?为什么看到我就躲开?”桑岁的声音有些激动,助听器的音量不小心调大了些,“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沈叩的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他低下头,不敢看桑岁的眼睛。“我不是故意的……”他的声音带着哽咽,“我只是……有点忙,而且我不太喜欢热闹。”

      “忙不是借口,不喜欢热闹也不是。”桑岁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点委屈,“我知道你有双相情感障碍,我没有嫌弃你,也没有觉得你麻烦。我只是想和你做朋友,想关心你。”

      沈叩的眼泪突然涌了上来,他再也忍不住,趴在桌上哭了起来。这些天的压抑、害怕和不安,在这一刻全都爆发出来。“我不是不想和你做朋友……”他哽咽着说,“我是怕……怕我会依赖你,怕我的病会影响你,怕我会给你带来麻烦。”

      桑岁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动作很轻,却带着力量,像在安慰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没关系,”他的声音很轻,“如果你只是想做朋友,我会一直是你的朋友。”

      沈叩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桑岁。深棕色的眼睛里满是温柔和坚定,没有丝毫的犹豫。“真的吗?”他的声音带着颤抖。

      桑岁点点头,笑了笑:“真的。不管你是什么样子,我都愿意和你做朋友。”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我也喜欢你的文字。”

      沈叩愣住了:“你……你知道我是‘叩’?”

      “嗯,”桑岁点点头,“上次在你宿舍看到你的聊天界面,我就猜到了。我也是你的读者,喜欢你写的《雾中崖》。”他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我觉得你写的感情很细腻,很温柔。”

      沈叩的心里像被阳光填满了,所有的害怕和不安都烟消云散。他看着桑岁,笑了笑,眼泪却流得更凶了——这次是感动的泪。

      那天晚上,沈叩和桑岁坐在书桌前,一起听着《城南花已开》,聊了很多。聊沈叩的小说,聊桑岁的画,聊军训时的趣事,聊彼此的过去。沈叩第一次把自己的病情和写作的经历毫无保留地告诉别人,而桑岁,也第一次说起自己的听障——小时候因为一场高烧,听力受损,戴了很多年的助听器,因为害怕被嘲笑,总是装作很傲慢的样子。

      “其实,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很特别。”桑岁看着沈叩,眼神很认真,“你的眼睛像秋天的湖水,很干净。”

      “我第一次见到你,觉得你很凶。”沈叩笑着说,“不过看了你的画,又觉得你很温柔。”

      两人相视一笑,房间里的气氛变得格外温馨。

      从那天起,沈叩不再躲着桑岁。他们会一起去食堂吃饭,一起去图书馆,一起在香樟树下听音乐。沈叩码字累了,就会看桑岁画画;桑岁画累了,就会坐在旁边,看沈叩码字。偶尔,沈叩会给桑岁念自己写的小说片段,桑岁会给沈叩提建议,告诉他哪里的感情可以更细腻些。

      读者们发现,“叩”的更新越来越稳定,文里的糖也越来越多。有人留言:“大大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好事了?感觉文里的主角都变得更幸福了!”

      沈叩看到留言,忍不住笑了笑。他转头看向坐在旁边画画的桑岁,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黑色的长发用灰蓝色皮筋扎着,侧脸温柔而专注。他拿起笔,在笔记本上写下一行字:

      “城南花已开,我等到了属于我的秋天。”

      写完之后,他把笔记本合上,走到桑岁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画完了吗?一起去吃糖醋排骨吧,我请你。”

      桑岁抬起头,对他笑了笑:“好啊,不过要少放葱。”

      “知道了。”沈叩笑着说。

      两人并肩走出宿舍,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灰蓝色的皮筋在发间晃动,像两朵盛开在秋天里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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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作者建议: 第三章建议搭配伴奏《城南花已开》食用。 第四章建议搭配告五人的《唯一》食用。 第五章建议搭配周杰伦的《七里香》食用。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