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拖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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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第一片黄叶飘落在校园的跑道上，新学期开始了。穆纸鸢站在教学楼的天台上，望着远处操场上三三两两的学生，手里紧握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昨晚和谷落苏的最后一条消息——"明天见"，简单得近乎敷衍。
自从那次墓园之行后，谷落苏的情绪明显好转了许多。整个暑假，他们几乎形影不离：一起复习功课，一起在穆家的厨房里笨手笨脚地尝试做菜，一起躺在屋顶看星星。谷落苏的笑容越来越多，手腕上的伤痕渐渐淡去，甚至开始主动和穆纸鸢的父母交流。
但就在开学前一周，情况突然变了。谷落苏开始变得沉默，经常一个人发呆，有时穆纸鸢说好几句话都得不到回应。更令人担忧的是，有两次穆纸鸢半夜醒来，发现谷落苏不在床上，而是在阳台上抽烟，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
"在想什么？"穆纸鸢走到天台边缘，站到谷落苏身旁。
谷落苏似乎被吓了一跳，手中的烟差点掉下去："没什么。"
"你最近烟抽得有点多。"穆纸鸢轻声说，没有责备的意思，只是陈述事实。
谷落苏掐灭烟头，没有回应。风吹乱了他的头发，遮住了眼睛，让人看不清表情。
"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穆纸鸢试探性地碰了碰他的手，"我们是恋人，记得吗？"
谷落苏的手微微颤抖，但没有躲开："...我知道。"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在烦恼什么？"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远处传来上课预备铃的声音，但两人都没有动。
"我爸...联系我了。"谷落苏终于开口，声音干涩，"他说...要我去外省念书，已经联系好学校了。"
穆纸鸢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什么时候的事？"
"上周。"谷落苏盯着自己的鞋尖，"他说如果我不去，就...就把我们的事告诉你父母。"
"那就告诉他啊！"穆纸鸢提高了声音，"我爸妈早就知道了，而且他们支持我们！"
谷落苏摇摇头："你不明白...他不是要威胁你父母，是要威胁我。"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他说...像我这样的人，不配拥有幸福，迟早会毁了你..."
"他在胡说八道！"穆纸鸢抓住谷落苏的肩膀，强迫他看着自己，"你听好了，谷落苏，你是最好的、最勇敢的人，我爱你，我爸妈也喜欢你，没有什么能改变这一点！"
谷落苏的眼睛湿润了，但嘴角却扯出一个苦涩的微笑："你真的这么想？"
"当然！"
"那为什么..."谷落苏的声音哽咽了，"为什么你最近都不怎么碰我了？"
这个问题像一把钝刀，狠狠扎进穆纸鸢的心脏。他松开手，后退了一步："我...我只是不想给你压力..."
"还是说，"谷落苏的眼神变得锐利，"你终于意识到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是个错误？"
"不是这样的！"穆纸鸢急切地解释，"我只是...看到你最近情绪不太稳定，怕..."
"怕我崩溃？"谷落苏冷笑一声，"所以你现在把我当成一个易碎品了？"
穆纸鸢哑口无言。他确实在小心翼翼，确实在过度保护，但他从没想过这会伤害谷落苏的自尊。
"对不起，"他最终说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在乎你了。"
谷落苏的表情软化了一些："我知道...我也在乎你。正因如此，我才在想...也许分开对我们都好。"
"什么？"穆纸鸢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听我说完，"谷落苏深吸一口气，"我需要时间...处理一些事情。我爸的事，我自己的问题...我不想拖累你。"
"你不是拖累！"
"但我觉得是！"谷落苏提高了声音，"每次看到你小心翼翼的样子，我就更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
上课铃响了，打断了他的话。两人站在原地，谁都没有动。
"所以，"穆纸鸢的声音颤抖着，"你已经决定了？"
谷落苏低下头："我想...转学也许是个新的开始。"
"那我呢？"穆纸鸢问，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我们呢？"
谷落苏没有回答，但穆纸鸢从他紧握的拳头和颤抖的肩膀已经读懂了答案。天台的风突然变得很冷，吹散了两人之间最后一丝温暖。
"走吧，"谷落苏最终说，"上课了。"
接下来的日子像一场漫长的煎熬。谷落苏开始收拾行李，虽然离正式转学还有两周，但他似乎迫不及待要切断与这里的一切联系。穆纸鸢试过各种方法——谈心、争吵、甚至冷战，但都无法改变谷落苏的决定。
最痛苦的是，他们依然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睡在同一张床上，却像隔着一道无形的墙。有时半夜醒来，穆纸鸢会发现谷落苏在偷偷哭泣，但他一靠近，对方就会立刻假装睡着。
一周后的深夜，穆纸鸢被一阵轻微的响动惊醒。睁开眼，他看到谷落苏站在衣柜前，借着月光在收拾东西。
"现在就要走？"穆纸鸢坐起身，声音因睡意而沙哑。
谷落苏的背影僵了一下："吵醒你了？抱歉...我明天早上的车。"
"为什么不告诉我？"穆纸鸢打开床头灯，刺眼的光线下，他看到谷落苏的眼睛红肿，显然已经哭过了。
"我怕..."谷落苏的声音哽咽了，"我怕看到你的脸就走不了了。"
穆纸鸢跳下床，冲到他面前："那就别走！留下来，我们一起面对，好不好？"
谷落苏摇摇头，眼泪无声地滑落："我必须走...不是为了我爸，是为了我自己。我需要...学会独立，学会不依赖任何人，包括你。"
"但相爱的人本来就该互相依赖啊！"
"可我不能永远靠你拯救，穆纸鸢。"谷落苏抬起泪眼，"在我真正学会爱自己之前...我不配拥有你的爱。"
这句话像一把利刃，刺穿了穆纸鸢的所有反驳。他站在那里，看着谷落苏把最后几件衣服塞进背包，感觉自己的心也被一并打包带走了。
"至少..."穆纸鸢的声音哽咽了，"让我送你去车站。"
谷落苏摇摇头："明天你还有课...而且，我受不了那种场面。"
"那我们就这样...结束了？"穆纸鸢问，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谷落苏放下背包，上前一步，轻轻拥抱了他："不是结束...只是暂停。等我变得更好...如果那时你还愿意..."
穆纸鸢紧紧回抱住他，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洗发水味道，想把这种感觉永远记住："我会等你...多久都等。"
他们在月光下拥抱着，像两个即将被海浪冲散的溺水者，拼命抓住最后的浮木。窗外，九月的风卷起一片早凋的落叶，无声地划过夜空。
第二天早上，穆纸鸢醒来时，身旁的位置已经空了。床头柜上放着一封信和那支银色钢笔。他颤抖着打开信封，里面是谷落苏工整的字迹：
"纸鸢，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在车上了。请原谅我的不告而别，也请相信，这是我做过最痛苦的决定。
谢谢你给了我人生中最美好的几个月。谢谢你带我回家，谢谢你陪我去看妈妈，谢谢你爱这样一个破碎的我。
我把钢笔留给你，因为它对我而言太珍贵了，不该被带到一个未知的地方。每次用它写字时，我都会想起你夸我字好看时的表情。
请别等我，但请相信，无论我走到哪里，变成什么样子，你永远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
谷落苏"
信纸上有几处水渍，不知是泪水还是什么。穆纸鸢把信紧紧贴在胸口，感受着心脏被撕裂般的疼痛。窗外，阳光依旧明媚，学生们依旧欢声笑语，世界依旧运转如常，仿佛只有他的时间停滞在了这个清晨。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拖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