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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遇上我,算你倒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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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拎着鸡翅膀把它提起来,没好气地拍了那肥屁股一下:“跑啊!再跑啊!不是很嚣张吗?!”
“咯咯哒!”母鸡不甘地挣扎着,还想扭头啄他。
“哟呵?还不服?”凌骁手忙脚乱地躲开,又轻扇了一下:“给我老实点!”
气出了,他正准备松手,肚子却再次不争气地“咕咕”狂叫起来。
然后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缓缓地,移到了手里这只沉甸甸、肉乎乎的母鸡身上。
沉默了几秒,他脸上露出一丝混合着狠劲和饥饿的诡异笑容,拍了拍鸡屁股:
“遇上我,算你倒霉!”
他做贼似的四下张望一番,然后紧紧抱着这只突然安静下来的母鸡,鬼鬼祟祟地溜向了后山僻静处。
晚饭时分,许念安放下柴火,有些疑惑地望向院子外。
那个平时无所事事、总能看见的身影,今天一下午都没出现。
一种不祥的预感掠过心头——别是又摔哪个沟里了吧?
他刚迈出院门,就见凌骁慢悠悠地从后山方向溜达回来,一边走还一边意犹未尽地咂摸着嘴,像是在回味什么。
“凌骁哥?”许念安叫住他,“你一下午去哪了?”
凌骁身体明显僵了一下,眼神飘忽,不敢与他对视,干咳两声:“没…没去哪啊,就…随便转转,透透气。”
许念安看着他发梢上沾着的一根细小绒毛和衣领处一点不易察觉的灰烬,点了点头:“喔,快吃饭了。”
“不!不用了!”凌骁反应极大地摆手,下意识摸了摸肚子,“我中午…吃太饱了,一点都不饿!真的!”
说完,他几乎是同手同脚地、飞快地钻回了自己房间,关上了门。
许念安站在原地,望着他紧闭的房门,眉头微微蹙起,鼻尖似乎嗅到一丝极淡的、奇怪的焦糊味。
(第二天清晨)
“哥哥——哥哥!”
第二天一早,许朵朵带着哭腔的呼喊打破了院子的宁静。
许念安扔下菜刀跑出来,只见妹妹红着眼圈,慌里慌张地在鸡窝附近翻找。
“怎么了朵朵?”
“哥哥!大花不见了!!”小姑娘急得直跺脚,“窝里没有蛋,院里也没有大花!它从来没这样过!”
许念安心里一沉,立刻帮着四下寻找。
鸡窝空空,草丛空空,常去的角落也空空。
那只最肥、最会下蛋、也是唯一守着那群小鸡崽的芦花母鸡,真的不见了。
几只绒毛未褪的小鸡雏,正孤零零地在院子里发出“唧唧”的叫声,显得无助又可怜。
许朵朵小嘴一瘪,金豆豆就开始往下掉:“呜呜…大花是不是被黄鼠狼叼走了?那我们以后是不是没有鸡蛋吃了?”
许念安看着那几只失去母亲的小鸡雏,心里像是压了块大石头,沉甸甸的。
他蹲下身,勉强安慰妹妹:“别瞎想,可能…只是跑远玩忘了。”
但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疑虑,飘向了凌骁那扇依旧紧闭的房门。
两兄妹正说着话,凌骁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他睡眼惺忪地走出来,站在门口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骨骼发出轻微的脆响。
许念安路过他时,如常地温和打招呼:“凌骁哥,早。”
“早。”凌骁懒洋洋地应了一声,下意识地转动脖子,缓解宿醉般的不适感。
就在他转头的瞬间,许念安的目光突然定住了。
在凌骁耳后那片短短的黑发里,竟赫然粘着一小撮明显的、浅褐色的绒毛!
许念安的心微微一沉,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捻下那根绒毛,摊在掌心。
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凌骁哥,这是什么?”
凌骁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瞳孔骤然收缩。
他脸上的慵懒瞬间被慌乱取代,眼神开始四处飘忽,舌头像打了结:“额…不知道啊…这、这鸡毛怎么…怎么飞我头上了……”
“鸡毛?”许念安捕捉到他话里的漏洞,眉头微蹙,“你怎么知道是鸡毛?”
凌骁表情彻底僵住,嘴角肌肉不自然地抽动,挤出一个干巴巴的假笑:“我…我瞎猜的!对,瞎猜的!”
许念安不再看那根毛,而是抬起眼,目光直直地看向他,那眼神清亮,却仿佛有重量:“我们家的芦花母鸡丢了,你看见它了吗?”
凌骁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移开视线,不敢与他对视,声音虚得发飘:“没、没看见!”
就在这时,许朵朵像只小鹿般跑过来,小手指着凌骁的鞋尖,清脆地喊道:“凌骁哥哥!你鞋子上有羽毛!还有红点点!”
凌骁猛地低头——
只见他昂贵的球鞋鞋面上,溅着几点早已干涸发暗的血迹,鞋缝里还顽固地卡着半根褐色的羽毛。
“轰”的一下,血液全冲上了凌骁的头脸。
羞耻、尴尬、被戳穿的恼怒瞬间淹没了他。
他猛地抬起头,梗着脖子,用一种近乎咆哮的虚张声势来掩盖心虚:
“对!没错!就是我吃的!怎么着吧?!一只破鸡而已!至于这么小题大做吗?!我吃了就吃了!”
他恶狠狠地瞪着许念安,仿佛对方才是做错事的人:“你不是要问吗?啊?!现在问啊!”
说完,他像是无法再忍受这个令人窒息的气氛,一脚踹开挡路的小板凳,怒气冲冲地撞开院门跑了出去。
背影里都透着狼狈。
房间里传来许奶奶沙哑的询问:“念安呐……咋吵吵嚷嚷的?”
许念安望着还在晃动的院门,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恢复平稳:“没事,奶奶,没吵架,说着玩呢。”
他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第一次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直到中午,凌骁才磨磨蹭蹭地回来。
他咳嗽一声,眼神闪烁地坐下,异常沉默地端起碗开始扒饭。
看到桌上依旧简单的饭菜,他破天荒地什么也没说。
夹了两筷子菜,他微微一怔。
今天的肉片,似乎切得格外厚实大片。
他闷头吃着,心里那点硌人的情绪,仿佛被这意外的厚待悄悄抚平了一些。
他瞥了一眼旁边的许朵朵,没话找话:“小豆丁,今天不上学?”
许朵朵小嘴一撅,眼里闪过“你好笨”的眼神:“今天放假呀!”
凌骁:“……喔。”饭桌上的气氛再次陷入一种微妙的安静。
到了晚上,凌骁嚼着嘴里喷香的回锅肉,最后那点别扭脾气也彻底被美味驯服了。
他甚至觉得,要是天天有这个,日子好像也没那么难熬。
他又夹起一大片肉,目光无意间扫过许朵朵的碗——里面只有蒜苗和辣椒,不见一点肉星。
“喂,”他用筷子虚点了点小姑娘的碗,“挑食?肉都不吃,想当豆芽菜?”
许朵朵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小猫,昂起头大声反驳:“我才不挑食呢!”
“哼,”凌骁存心逗她,夹起一片肉就扔进她碗里,“不吃肉还敢说不挑食?”
“我就敢!”许朵朵为了证明自己,气鼓鼓地啊呜一口把肉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要不是哥哥说……”
“朵朵。”许念安轻声打断她,眼神里带着一丝制止,“好好吃饭。”
小姑娘委屈地扁扁嘴,把话咽了回去,低下头默默扒饭。
凌骁觉得有趣,又给她夹了一筷子,没想到这次许朵朵飞快地把肉又夹回他碗里,小脸认真:“哥哥吃,朵朵不吃。”
凌骁脸上的笑意慢慢淡了下去。
他看着小姑娘认真的表情,又看看碗里那块被送回来的肉,心里某个地方忽然被轻轻刺了一下。
一种模糊而怪异的感觉,在他心里悄悄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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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许念安打开那个空空如也的储藏盒,沉默地看了一会儿,轻轻合上盖子。
他起身,朝离得最近的李婶家走去。
刚到院门口,正碰上李婶端着一盆水出来,“哗啦”一声泼在院门口的排水沟里。
“哟,小安来啦!”李婶撩起围裙擦着手,脸上笑呵呵的。
“婶子早。”许念安也笑了笑,脚步有些迟疑地走近,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衣角,声音低了些:“婶子,能…能不能先跟您借两个鸡蛋?”
李婶一听,立刻拉住他的胳膊就往屋里带:“哎呀,我当多大个事呢!走走走,跟婶儿拿去!”
厨房里,李婶从一个盖着布的篮子里摸索出两个还沾着点儿草屑的温热的鸡蛋,塞进许念安手里。
“够不?再拿两个!”说着,她又利索地摸了两个出来,不由分说地塞给他。
许念安手里捧着四个鸡蛋,像捧着什么珍宝,连忙道:“够了够了,婶子,真够了!”
“够啥够!正长身体呢!”李婶嗔怪地拍了他一下,转身又从碗橱里拿出个粗瓷碗,毫不犹豫地往里又添了三个,塞得满满当当。
“拿回去,给你奶奶蒸碗蛋羹,也给你和朵朵补补。我们家那臭小子,见天儿不爱吃这个,放着也是白放。”
许念安看着怀里那一碗沉甸甸的鸡蛋,喉咙像是被一团温水堵住了,暖烘烘的,却又发不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