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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发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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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欣云自不会拿启絮的话当真,只一时闻之也兴致索然,便收了扇,要他兄妹随自己去明府拜见主家,道是日后总要府上见面,相识方便进出。二人一想也是,遂依之。几日后,公主又寻借口外出,回宫续了那假病之事,此就不做细说。
话说自打欣云离开,明忆晗便连夜发梦,一日梦见儿时过冬置办新衫,小晗白衣胜雪,俊得好似寺里观音娘娘身边的小仙童;一日梦得长兄灯下读书,官家忽然降旨赐他东宫伴读,又许了他天家姻缘,家里其乐融融;又一日梦见少时在天机石府学艺,二哥哥顽皮,藏了师父的沉香发簪,师父找自己问发簪何处……迷迷糊糊,乱做一通,醒来时,竟还是深夜。她定了定神,觉口干舌燥,便唤了水儿倒茶。
水儿睡在罗汉床上,听得里间呼唤,赶紧顶着黑眼圈起身跑来,见主子面色,知她又是发梦,忙倒了茶水伺候,又关切道:“姑爷才走开几日,小姐就天天神色恍惚,夜夜心事重重,莫不是害了相思?”
明忆晗正揉着睛明穴,听她一说,只接过茶盏细饮,淡道:“你近日读书倒是长进,居然还懂何为‘相思’。”
水儿不知是讽,一派天真指出主子各种症状:“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证候来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说着还特地指了那房中忽明忽暗灯与窗外乌云半遮月,问,“难道不是?”
明忆晗面若冰霜,说了句“女子无才便是德”,便将茶杯还去,又兀自躺床闷头盖被。
水儿知小姐平素都劝丫头读书,说是自有大道,如今却神魂颠倒,反复无常,怕是相思害得不轻,想着赶紧踱步窗边,朝天合十,念叨:佛祖爷爷、观音娘娘务必保佑姑爷早日归来,好消了小姐这相思之症,也解了水儿连夜无眠之苦!若姑爷明日得回最好,水儿必要用那好酒好肉好生供奉二位!只一想不对,那佛祖爷爷和观音娘娘都是茹素,忙又拍了嘴重新祷告。
次日清晨,明忆晗如常与母亲兄嫂在简草园中散步。水儿强打精神随同,只走了几步,便又是揉眼又是呵欠,再瞅瞅自家小姐,五天六夜无好眠却依旧气定神闲,心里不得不佩服:练过家子的就是不一样。
郑氏心中有事,一路闷闷不乐。明梓轩问何故。答曰:“你兄长这姻缘怕是又生波折。”
明梓轩想到近日宫中传出晗公主病重被送护国寺后皇祖陵禁地一事,心里也是惋惜。皇族嫡亲患病被遣,便是药石无灵、听天由命之兆,那晗公主才华横溢、惊世绝俗,不想竟也落了个红颜薄命,真是天道不测,造化弄人。只又担心母亲忧虑甚重,便劝慰:“兄长卓逸不群,得圣上暗许这天家姻缘,虽是荣耀,却也福祸难料,顺其自然就好。”
郑氏也不愿多谈,便点了头,岔开话题: “这几日怎不见姑爷?”
明忆晗答:“在外张罗新宅。”
郑氏眉关微凛:“数日未归?”
明忆晗又道:“想是还有要事,理完自会回来。”
郑氏叹言:“你倒宽心。”
明梓轩忙解围道:“京城地段繁杂,寻个上佳之所也非一蹴而就,妹婿若多走几处,总会耽误些许时日,娘亲无须多虑,只管候待佳音便是。”
芮氏也道:“姑爷平素对忆儿体贴入微、敬重有加,我等都看在眼里。今数日未归,想是急于张罗住所,好早日迎忆儿过门,省得旁人话多,安人您就宽心些罢!”
郑氏听之一笑: “老身哪里是担心姑爷待她不好?”说着凝视女儿,又道,“姑爷才德兼备,四艺精通,便是对区区花卉也极有研究,你等且看园中这君子兰,经他着手便生色不少。相处数日,老身只觉其内才颇深,涵养极好。佳婿如此,甚感欣慰!忆儿啊,前尘已往,花开堪折,你待夫婿需上心体恤些,为娘忧心的,就是你将姑爷冷落。”
明忆晗低敛眸光,口吻淡淡辩驳道:“娘亲说得哪里话?忆儿待他……也是极好的。”
郑氏还想说甚,却见水儿呵欠连连,便改口问道:“丫头怎生回事?”
水儿看了明忆晗一眼,嘟着嘴,委委屈屈没敢多言。
郑氏生疑,又问了一句。
水儿立马扑通下跪,央求道:“求安人郎君快快救救小姐,小姐她、她病得不轻了!”
众人一怔,忙问何故。
水儿苦着脸道:“自从姑爷离府,小姐就夜夜失眠,天天三更半夜要奴才茶水伺候,还道甚女子无才便是德,从此不许奴才念书!奴才见她气游若丝、语无伦次、喜怒无常,分明是犯了书上说的相思病,思夫成疾。求安人快赐良药,救救小姐,也、也救救奴才,奴才都六夜没睡好了!”
明忆晗只觉脑壳生疼,抚额无语。众人闻之先是一愣,继而又都忍俊不禁。
郑氏心里忧郁顿时烟消云散,握住忆晗之手,笑道:“原是我多想,竟错怪吾儿!”又让丫头起身,道,“这相思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待得你姑爷归来,她便要好啦!”
才说着,管家明杉便寻了过来,道是姑爷主仆回府,洗盥后便来请安。
芮氏欣喜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想是新宅已有眉目,恭喜安人、忆儿!”
郑氏闻之抒怀,明忆晗却是淡然如往。
水儿却欢喜得不得了,暗道佛祖爷爷、观音娘娘真真灵灵验验大慈大悲,今夜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明杉此时又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信,说是方才有人送来,要郎君小姐亲启。
明梓轩疑惑接过信封,打开一看,里头除了信纸,竟还有一支沉香发簪。兄妹见之均心头一凛,又互视一下,不露声色将信看完。
芮氏问何事,梓轩淡笑,只道故人来京,邀去西郊一聚,又将手中发簪交予她保管,随后便与母亲告退。
待他走远,明忆晗也道夜里梦多疲乏得很,欲先行回房休息。郑氏爱女心切,忙令水儿随之。
言欣云主仆过来时,只剩芮氏陪着郑氏。三人施了礼请安,敬思偶见芮氏手中物什,大骇,忙问簪从何来。芮氏只道是夫君友人信物。敬思道:“此乃先师陪葬发簪,二爷友人怎会携带?”
芮氏愕然。郑氏一怔,忙问:“小哥儿尊师何人?”
答曰:“天机石府旷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