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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我为什么要想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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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尽,教学楼前的香樟树影在石板路上铺得细碎。陵城二中的教学楼里先亮起了几盏灯。
课代表正把收齐的卷子往讲台上摞,纸页碰撞的沙沙声混着教室里起伏的哀嚎,“完了,昨天作业没写完,让我看看,很快的”,走廊里还有几对成伴的学生嬉笑着,校园的清晨撑得满满当当。
走廊顶的白炽灯把地砖照得发亮,不久后,下早自习的铃声响起,身穿蓝白校服的学生们三五成群地挤在栏杆边说话,或是抱着书本往办公室跑去。
这时,一道瘦高的身影从人群里穿过来——
男生的校服拉链拉到胸口,露出里面白色的夏季校服,肩线利落得像被尺子量过,碎发被风吹得微微晃,垂在额前,走动时校服裤腿轻轻扫过地面,没带一点拖沓的痕迹。
周围原本嘈杂的说话声都轻了些,几个女生下意识放慢脚步,偷偷回头看他的背影,甚至有人用胳膊肘碰了碰同伴,眼神里带着小声的惊叹。
他却像没察觉似的,径直往高二一班的门口走,停在教室后门时,正好撞见一个抱着一摞练习册要出门的女生。
男生把手从口袋中拿出来,拦住了女生的去路,“同学,请等一下。”
他的声音比想象中低一点,带着少年特有的清冽感,女生猛地停下脚步,怀里的练习册差点滑下来,抬头时正好对上他的眼睛——
睫毛很长,瞳仁是偏深的棕色,看过来时带着点认真的专注。
“找一下你们班的澜井沧,谢谢。”他语气礼貌,指尖轻轻碰了碰女生肘边快掉的练习册,帮她扶了扶。
女生回过神,脸颊微微发烫,思索了一下回答道:“啊……澜井沧刚刚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了,好像是说下个月竞赛的事。”
女生说完,又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声音放轻了些,带着点好奇:“帅哥,你找他干嘛呀?是惹到你了吗?”
男生嘴角上的伤实在明显,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打架。
男生闻言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蹭了蹭校服口袋的边缘,没直接回答,只轻轻摇了摇头,目光往办公室的方向扫了一眼。
又转回来对女生说了句“谢谢,只是有点事找他而已”,便靠在走廊的栏杆上等着,站姿随意,却依旧惹得路过的人忍不住多瞥两眼。
男生刚靠上栏杆没半分钟,身后就飘来几道刻意压低却足够清晰的议论声。
“我操,门口那是不是江於白,怎么是专门来找澜井沧的?”说话的女生捏着笔杆,眼神往男生方向瞟了瞟,语气里带着点探究的八卦。
旁边的男生立刻接话,声音里裹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妈的,我就说吧!澜井沧留那么长头发,整天冷着脸不跟女生说话,不交女朋友就算了,原来早勾着男生了?”
另一个女生跟着嗤笑,指尖划过桌角的三好学生奖状:“真不知道那三好学生是怎么评上的,说不定背地里……”
最后几个字没说完,原本靠在栏杆上的男生突然动了。他没回头,直接踩着地砖朝那几个人走过去——
每一步都走得稳,鞋底蹭过地面的声音不算大,却让那片原本叽叽喳喳的角落瞬间静了下来。
直到站定在那三个同学面前,他才缓缓抬眼,睫毛垂下来的阴影遮住眼底的情绪,只留声音冷得像浸了冰:“背后议论别人,很好玩吗?”
他比说话的男生高出小半头,微微垂眸时,压迫感瞬间漫开。
刚才嚼舌根最欢的男生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旁边的女生攥紧了衣角,眼神躲闪着,支支吾吾的辩解着
“我、我们就是随便说说……”
“随便说说?”男生往前半步,目光扫过桌上那张印着“澜井沧”名字的奖状,声音更冷,“用这种龌龊心思编排别人,也叫随便说说吗?”
走廊里原本走动的学生都停了脚步,远远看着这边,没人敢出声。那三个同学的脸涨得通红,又透着点白,最后还是其中一个女生硬着头皮小声道歉
“对、对不起,我们不该乱说话……”
男生没再说话,只盯着他们看了几秒,直到那几个人头垂得更低,才转身走回栏杆边。
口袋里的薄荷糖包装纸已经被攥得皱巴巴的,他拆开糖塞进嘴里,薄荷的清凉感压下心头的躁意,目光重新落向办公室的方向,眉头却依旧没松开。
薄荷糖的清凉还在舌尖打转,江於白刚把目光落回办公室门口,身后就传来一道带着点慵懒的声音,尾音轻轻往上挑:“听说你找我,干嘛啊?”
他猛地回头,看见澜井沧正从他身后探出头——额前的碎发比想象中长些,垂下来遮住一点眉眼,手里还攥着本卷了边的数学练习册,的确像是刚从办公室出来,校服领口随意地敞着,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脖颈。
刚才压在心里的那点沉郁突然被这声打断,江於白的心跳漏了半拍,指尖下意识攥了攥,却只微微调整了站姿,没让人看出异样。
“哦,没什么,”他扯了扯嘴角,把刚到嘴边的“就是听见有人议论你”咽了回去,转而抬了抬下巴,语气尽量自然
“就想和你认识一下。你好,澜井沧同学,我叫江於白,很高兴认识你。”
澜井沧挑了挑眉,站到江於白对面。两人身高只差了半个脑袋,澜井沧微微仰头看他,眼神里带着点疑惑:“?就这事啊?”
“没,还有。”江於白的目光扫过他手里的练习册,又很快移开,问得随意,“你下午放学是自己回家还是住校?”
“自己回家,怎么了?”澜井沧指尖无意识地蹭了蹭练习册的封面,语气没什么波澜。
“校门口能等我一下吗?”江於白往前凑了半步,声音放轻了些,“我们应该顺路,我有话跟你说。”
澜井沧愣了愣,大概是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几秒后才点了点头,应得干脆:“哦哦,好的。”
“好,那我不打扰你今天学习了,再见,三好学生。”江於白朝澜井沧笑了笑,伸手从另一个口袋里抓了把糖———
是海盐味的硬糖,淡蓝色的糖纸在阳光下晃了晃,他直接塞进澜井沧摊开的手心里,指尖不经意蹭到对方的掌心,又很快收回。
“欠你的糖。”
没等澜井沧再说什么,江於白已经转身往楼梯口走,校服下摆随着脚步轻轻晃动,只留下一个利落的背影。
澜井沧低头看着手心里的糖,又抬头望了望江於白离开的方向,眉头轻轻皱了皱,却没多说什么,只是把糖塞进校服口袋,转身往教室走。
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走廊里的风还在吹,刚才议论的同学已经不见了踪影,只剩下栏杆上残留的一点阳光,暖得像手心里刚被塞进来的糖,还有江於白不经意间触碰到他的指尖。
上午的数学课,讲台上老师在黑板上推导着复杂的公式,粉笔灰簌簌落在讲桌的导学稿上。
澜井沧低头翻着练习册,指尖却无意识地蹭过校服口袋——那里还装着江於白塞给他的糖,糖纸的棱角隔着布料轻轻硌着手心,让他走神了半秒。
直到老师点到他的名字,问他这道题的解题思路,他才猛地回神,站起来顺着黑板上的思路答完,坐下时耳尖悄悄热了点,眼角余光忍不住往窗外瞟了一眼。
午休时他依旧没去食堂,抱着竞赛题坐在教室后排的靠窗位置。
阳光透过玻璃落在书页上,把怀里的题晒得暖暖的,可澜井沧却盯着同一行字看了五分钟。
脑子里反复跳着江於白说“我们应该顺路”时的语气——不算特别热情,却带着点让人没法拒绝的认真。
澜井沧伸手摸出口袋里的糖,随意拿了一块出来剥开,糖块的甜意在舌尖散开,却没压下心里的疑惑:
江於白到底要跟他说什么?是想继续昨天他挑的架?还是……
他想起早上走廊里那几句刺耳的议论,心里默默地摇摇头,把这点猜测压了下去。
下午的实验课,澜井沧和同桌霖黎黎一起调试电路,导线接了三次才接对。
霖黎黎笑话他:“闺蜜你今天心不在焉啊?”
他也只是含糊地应了声。
目光却落在玻璃窗外的走廊上——隐隐约约看到有个瘦高的身影路过,校服拉链拉到胸口,像极了江於白,澜井沧下意识追着看了两眼。
即使是这样,待实验报告交上去时,老师还夸他字迹工整。
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报告上有两处数字,是因为走神写重了又划掉的。
晚上最后一节自习课,教室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偶尔会有悄悄的闲聊声。
澜井沧作业写的差不多了,索性就趴在桌子上翻着课外书,却总忍不住看一眼手腕上的机械表——分针每走一格,他心里的好奇就多一分。
???我今天是发疯了吗,怎么想了那个瞎子一天
窗外的夕阳慢慢沉下去,把天空染成淡粉色,他收拾书包时,手指又无意识的碰到了口袋里的糖。
忽然觉得,今天的放学铃声,好像比平时来得慢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