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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   申明简被这样一副滑稽场面逗笑了。
      角落里头那俩苦命鸳鸯似的抱成一团,定睛一看,却是阿秀拥着维纳尔,老东西还不情不愿的样子,推拒着双臂用力勒着他的阿秀。阿秀口里只会一个劲重复“求你放过我们吧”,絮絮叨叨,和他念经时候一个样子。曲意毫不意外,翻着白眼看他们的苦情戏。
      申明简一语中的:“该死的一个都没死成啊。”
      他拔出腰间的袖珍手枪递给曲意,温柔地问:
      “要不要哥哥教你?”
      曲意摩挲了一下手枪冷硬的外壳,摇了摇头,用子弹解决问题太过草率,他暂时不想被枪械支配大脑。
      维纳尔终于把阿秀推开了,他怯怯地望着曲意,看到曲意走过来,又羞涩似的低下头。
      “维纳尔,你那副哄骗人们的嗓音呢?你的歌喉哪里去了?”
      维纳尔徒劳张嘴,只能发出嘶哑的“啊啊”。
      “三哥,你不要刺激他,我求求你。”阿秀抱住曲意的脚,不愿意让他再上前去了。
      曲意十分不耐烦,他一脚踹开阿秀:
      “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这畜生怎么活下来的?你救的?”
      阿秀只一味摇头,不肯回一句话。
      曲意大步上前,抓起维纳尔,他们这才看清维纳尔此时的模样。昔日的恶魔像一座山似的压在育婴堂孩子们的头顶上,而此刻,他佝偻,面目凹陷,骨瘦如柴,整个人都缩水了三圈,形似骷髅。他的嗓子被烟呛毁,人却侥幸逃过一劫。唯一不变的是那双浑浊的眼珠子,和过去一样,灰扑扑,看到美丽的孩童便折射出饥渴的光,能上上下下抛出十二分的打量,恨不得用眼睛就把人扒光。此刻,他正用着这样的眼神盯着曲意。
      “怎么?你不认识我了?”
      曲意见他躲都不知道躲,痴痴傻傻的。
      阿秀悲鸣一声:“火太大了,我一直在向主祷告,我主显圣,允许我用容貌换回了教父的躯壳。”
      “荒唐,”曲意信手一甩,一道银光落到维纳尔的裆下,申明简都没预料到,那是一柄锋利的匕首,只离维纳尔的裆不足一寸,这时,申明简才注意到这畜生的裆部不知什么时候变得鼓鼓囊囊,一股无名怒火蹭地涌上来,曲意被冒犯的场面让他难以忍受,他抬手就要点射——
      阿秀将维纳尔一把拦在身后,他知道子弹的威力,这位外表待人斯文的申先生,其实骨子里是残酷的:
      “不要!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再也控制不了自己了!”
      申明简啧了一声,打算直接瞄向头颅,曲意摇了摇头,他蹲下来,与阿秀平视:
      “你看看,你为了这样一个东西,值得吗?”
      阿秀转头,看到维纳尔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抖若筛糠,人虽痴傻,倒是知道护住重点器官,他捂着自己的裆又要往墙角去缩。但眼睛却总是忍不住,总要偷偷瞥向曲意。
      阿秀心痛道:“我爱他。”
      曲意给了他一巴掌,把他完好部分的脸一下子打肿了,继而问道:
      “你爱他,他爱你吗?”
      阿秀不知怎的爆发出一股力气,将曲意一推:
      “我们在主的旨意下结合,你懂什么,你被嫉妒蒙蔽了双眼!”
      曲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将额前散落的发丝撩起,脸庞的卷发别到耳后,精致的五官完全没了遮挡。他轻蔑地笑笑,朝维纳尔说道:
      “教父,你要来我身后吗?”
      维纳尔被他夺了心魄似的,四肢并用,爬着过来,阿秀见此情景,慌忙伸手去拉拽他:
      “不要离开我!”
      在维纳尔即将接近曲意时,申明简一脚将他踹飞,阿秀扑到维纳尔身上,安抚他:
      “不要离开我,明白吗,只有在我身边,你才是安全的。”
      阿秀亲着维纳尔那张皱皮的涕泗横流的脸,曲意有些反胃。
      “阿秀,是你被嫉妒蒙蔽了双眼,是不是?”曲意一心想要刺激他,“这位伟大的教父,第一眼看到我和你的时候,他选的是谁?你忘了吗?哦,我说错了,应该是,他的目光可曾落到过你的身上?”
      阿秀咬着牙关,但依旧不肯放开维纳尔:
      “你只是徒有虚表罢了,他很快就看到了我的灵魂!我的嗓子是天使吻过的,他和我在一起才能领悟到圣意!”
      申明简说道:“读经读傻了。”
      曲意反驳阿秀:
      “何苦自欺欺人呢?你知道维纳尔一直在等我大发慈悲,主动走向他。你不会没有发现吧,你们在一起的时间里,他经常问起我,提到我呀。”
      “他只是当你是个漂亮的玩偶罢了!”
      曲意不理他,自顾自说:“我今天吃了什么,我有没有开始练习圣歌,我摘了哪些花花草草,我长高了几分……”
      申明简眉头直皱:“老东西派他监视你?”
      曲意无辜地眨眨眼:“阿秀,你看,任谁都知道维纳尔在利用你来讨好我,接近我,他这么珍视我,而你,只是一只能报信的小黄鹂罢了。”
      “闭嘴!闭嘴!”阿秀捡起地上的匕首挥舞。
      申明简一把将匕首打掉,曲意说道:
      “阿秀,你知不知道我计划了多久,我一心想把你们都带出来,毁了这里。”
      曲意容貌出众,心思敏感,从小就能察觉出别人的窥探。被维纳尔教父重视,被维纳尔教父纳入唱诗班,在很多人眼里都是极其骄傲的事情。但幼小的曲意总是能感受到一股贪婪的视线,时不时就会落在自己身上,从头到脚,让他无所遁形。这也让他在唱诗班里一直高度紧张,在维纳尔面前,他反应迟钝,口齿不清,一句祷告语学好久都讲不顺畅,唱起来更是频繁忘词、跑调、扰乱节奏。这时候,阿秀脱颖而出,从四人小团体里逐渐崭露头角,让维纳尔分了心。阿秀的歌声如空中将落的白雪,清灵,纯净。何况这孩子长得也不差,维纳尔想。
      阿秀逐渐占据了维纳尔很多很多的时间,一点一点,一寸一寸,早熟的果子内里日趋腐烂。阿秀偶尔也会疑惑,为什么教父时不时会问起曲意呢。但当他发现,只要讲一讲曲意最近发生的趣事,维纳尔会更开心更温柔时,他也利用起这一点,来拥有维纳尔。那双大的灰色眼睛在透过自己寻找谁?阿秀不在乎,只要他能随时亲吻这双眼睛,那就够了。他像幼雏一样,全心全意地依赖着世界上第一个为他释放怀抱的长辈,他觉得这就是爱。
      而曲意潜意识里认为,是阿秀替代了自己去遭受那些噩梦,他怨恨自己的软弱无能,他使劲地让自己长大,想救出阿秀,救出所有孩子。曲意抓住了机会,获得了文鸢夫人的青睐。被领养走的那一天,他看着教堂逐渐远去的尖顶,他便开始期待回归的机会。
      曲意本以为的回归是审判与救赎,却不曾想,一场大火先吞噬了一切。
      “阿秀,当年的火,是怎么起的?”曲意问道。
      申明简有些讶异,他一直以为是曲意蓄意报复,火烧教会。
      阿秀笑了笑:
      “三哥,你这么聪明,你猜呢?”
      曲意沉默了一瞬,他重新拿起匕首,让申明简压制住维纳尔,第一刀先割开了维纳尔后背的衣服,阿秀上前要去抢夺:
      “你做什么?”
      曲意将刀直接刺向维纳尔后心:
      “别动!刀剑无眼,我再问你一遍,为什么会起火?”
      阿秀冷笑一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啊。”
      “撒谎!”曲意直接在维纳尔左肩胛骨上划了一刀,维纳尔痛得想要大叫,却只能徒劳张大嘴,发不出声音。
      “为什么会起火?”
      阿秀抖了起来,好像那刀是割在他身上的:
      “圣殿的火烛,忘了熄……”
      曲意抬手又是一刀,鲜血喷涌出来,曲意笑了:
      “这么脏的人,血居然也是红的。”
      维纳尔挣扎得更厉害,但都被申明简镇压下去。
      事到如今,曲意步步紧逼,申明简哪里还不明白纵火元凶是谁呢。
      阿秀紧咬牙关,跪下给曲意磕头,一个接一个,个个咚咚响,然而他磕一个,曲意就给维纳尔来一刀,很快,维纳尔浸泡在血泊里,生死不明,曲意喝道:
      “你在害他千刀万剐吗?”
      阿秀头贴地,呜呜哭泣,不敢抬起来看。
      申明简见他二人僵持不下,慈悲解围:
      “阿秀,你不敢承认,是因为那场火也害死了阿争,对吗?”
      申明简的话压垮了阿秀,他跪坐着,眼泪流过充满沟壑的脸,额头上磕出了一个血印子,他抖了抖嘴皮:
      “我不想的,我以为,我以为争哥儿在张叔家,我没想到他会回来。”
      曲意失望至极:
      “你为什么放火?”
      阿秀只一味摇头。
      曲意手里还握着匕首,他慢慢站起来,刀尖上的血珠一滴一滴落下,他走向阿秀,地上的血连成线。
      “因为你长大了,他不喜欢你了,是不是?”
      曲意掐着阿秀的脸,指尖用力磨他的脸骨。阿秀眼中迸发出恨意:
      “我把一切都献给了他,你都走了,他为什么还要去看别人?有我还不够吗!”
      育婴堂里从不缺乏稚嫩的少年。
      “我用布绑着每一块骨头,可是它们就是要长,他越来越不喜欢我了,我没有办法,我真的——”
      “所以你放了火,想和他死在一起?”
      “他和一个小东西一起在圣坛上唱歌,那个小东西,还窝在他怀里,他怎么敢!”嫉妒扭曲了阿秀的脸,看起来十分狰狞。
      申明简试着劝他:“你只是这个禽兽的猎物之一。”
      “可他是我的唯一!”阿秀怒吼,“他活着不愿意跟我在一起,那就一起死啊,哈哈哈!”
      曲意重复了一遍申明简进屋说的那句话:
      “该死的一个没死成。”
      “是主!是主保佑!”阿秀幸福地笑起来,“我拉着他赴死,他终于知道忏悔了,他一直说以后只爱我,我们的爱无所畏惧,我们战胜了死亡,主给了我们重生的机会,他会永远待在这里,一直一直守着我,等着我,我会将全部的爱反哺给他。”
      阿秀用膝盖蹭向维纳尔,珍惜地亲他背上的伤痕,维纳尔的血将两个人浸染了,阿秀给每一道伤口都舔舐一遍,才舍得抬起头,又满足地舔了舔嘴,如艳鬼,如嗜血人魔。
      曲意嫌恶地皱眉,饶是申明简,也觉得此人冥顽不灵,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曲意问道:
      “那争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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