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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夜宴惊鸿，暗箭无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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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国公沐渊的寿宴，自是宾朋满座，觥筹交错。
厅内灯火通明，丝竹悦耳，珍馐美馔流水般呈上，一派钟鸣鼎食之家的煊赫气象。然而，在这片祥和的喜庆之下，暗流依旧涌动。以林相为首的一众文官聚在一处谈笑风生，而与沐家交好的武将们则声量豪迈，壁垒隐约分明。
沐云歌一身湖碧色织锦长裙，发绾惊鸿髻，缀着点点珠翠，既不失贵女身份，又不过分张扬。她周旋于宾客之间，言笑晏晏，举止得体，将主人家女儿的礼仪风范展现得淋漓尽致。唯有细看，方能察觉她眼底深处的一丝审慎与疲惫。
而在宴会厅一角，略显偏僻的位置上，萧玦安静地坐着。他依旧是一身半旧的青衫，与周遭的华服美饰格格不入。他微垂着眼帘，慢酌着杯中的清酒，姿态谦卑得近乎透明，仿佛极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可即便如此，他仍是场中无数或明或暗目光的焦点——好奇的、探究的、更多的是毫不掩饰的轻蔑与不屑。
秦岳一身戎装，显然是刚从军营赶来。他英挺的眉宇间带着风尘，目光却第一时间精准地捕捉到了云歌的身影。他大步上前，送上贺礼，声音洪亮：“云歌，祝沐伯父松柏长青，寿辰安康！”说完，他的视线不善地扫过萧玦的方向，冷哼一声，压低声音对云歌道，“怎地让他也出来了？没得扫了大家的兴。”
云歌接过礼，微微一笑，语气平和：“来者是客，父亲仁厚，岂会怠慢。”她巧妙地带过话题，引他去见父亲。
另一边，盛装打扮的林婉如如一只骄傲的孔雀，正与几位贵女说笑，目光却时不时地瞟向萧玦。她见过不少青年才俊，却从未见过气质如此复杂之人——明明是卑微的质子，偏生了一副清俊温润的好皮囊，那周身沉静的气度，竟比许多靖国公子还要出众。再看备受瞩目的沐云歌，她心中那股被比下去的嫉妒和不甘又冒了出来。
酒过三巡，气氛愈加热络。林婉如觉得时机到了。
她端着一杯酒，袅娜生姿地走到萧玦席前，声音娇脆，瞬间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这位便是梁国的七殿下吧？果真如传闻般……气质不凡。”她话语微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今日沐公爷寿宴，乃是喜事。久闻殿下才华出众，何不赋诗一首，以助酒兴？也好让我等见识一下梁国的文采风华。”
话音落下，周遭顿时静了几分。所有人都品出了这话里的刁难意味——让一个败国之地的质子当场作诗，无异于公开羞辱。
沐国公面色微沉。秦岳握紧了酒杯，眉头紧锁。
众目睽睽之下，萧玦缓缓起身。他面上不见丝毫愠怒或窘迫，依旧温润谦和，对着林婉如躬身一礼，声音清晰却平和：“林小姐谬赞，在下愧不敢当。败军之国，不敢言勇；亡国之音，不堪入耳。今日蒙沐公爷恩典，得以赴此盛宴，心中唯有感念，唯愿遥祝公爷福寿安康，靖国国运昌隆。至于诗文，才疏学浅，实不敢班门弄斧，贻笑大方。”
他姿态放得极低，言辞恳切，句句不离“罪臣之子”的本分，又将沐国公和靖国捧得极高，让人完全抓不到错处。
林婉如一拳打在棉花上，噎得俏脸微红。她没想到对方如此滑不溜手，不甘心地提高了声调，语带讽刺：“殿下过谦得未免有些过了？莫非……梁国皇室子弟，其实并不通文墨，只是徒有虚名？”这话已是极为无礼，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就在这时，一道清越的声音插了进来：“婉如妹妹真是爱说笑。”
沐云歌适时走上前，笑容得体，先对林婉如轻轻颔首，随即目光转向萧玦，话却是对全场说的：“殿下入府以来，日夜潜心修习我靖国典籍，心无旁骛，这份向学之心，这份对靖国文化的敬重，依我看，远比一首即兴诗文，更能体现对父亲的祝贺之心。父亲，您说是不是？”
在云歌说话时，萧玦抬眸，极快地与她交换了一个眼神。那眼神中有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感谢，更多的是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这一幕，恰好被一直紧盯着他们的秦岳看在眼里，让他心头莫名一堵。
沐国公闻言，顺势哈哈大笑，举杯道：“云歌说得是！殿下有心即可，有心即可！来来来，诸位，共饮此杯！”
一场风波，被沐云歌四两拨千斤地悄然化解。林婉如气得暗自跺脚，却也无计可施，只得悻悻然回到父亲身边。林相眯着眼，瞥了萧玦一眼，眼神深沉难辨。
宴会持续到夜深才渐散。
送走大部分宾客，云歌略感疲惫，信步走到靠近静思苑的回廊下，想吹吹风醒醒神。夜凉如水，府中的喧嚣渐渐沉淀，只剩下虫鸣声声。
突然，“嗒”的一声极轻微的异响从静思苑方向传来！
像是瓦片被轻踩，又像是极短促的金属刮擦声，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沐云歌瞬间警醒，所有疲惫一扫而空，她猛地站直身体，屏住呼吸，锐利的目光投向那方沉寂的小院。
只见一道模糊的黑影，如鬼魅般自静思苑的墙头一闪而逝，瞬间融入了浓重的夜色里，快得令人心惊。
而此刻，静思苑内依旧一片漆黑，没有灯火亮起，没有呼喊声，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觉。死一样的寂静重新笼罩下来，比之前更加令人窒息。
沐云歌站在原地，夜风吹得她衣衫微动，却吹不散她心头的惊骇与寒意。
有刺客！？
是来杀他的？还是……他来靖国，根本就不是孤身一人？
寿宴上的暖酒欢歌仿佛还在耳边回荡，但眼前这座重新归于死寂的院落，却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向她散发着冰冷而危险的气息。
她终于确定，那温润如玉的谦卑表象之下，隐藏的漩涡，远比她想象的更加深邃、更加凶险。
（本章完）
